万一我们的目标都是碧苍丹呢,万一他只是为了套话呢。
人心叵测,不可不防。
我还是原来的说辞:“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喷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行,够倔。”
这一打岔,我便忘了问,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据传自小亲厚,为何翁主盛情相邀,他却表现得如此疏远,也不怕露馅。
第二日到玲珑馆,发现翁主正盯着一幅画出神。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上是个端坐的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穿着粉色的短衫和鹅黄的百褶裙,杏眼桃腮,清丽如待放的山茶。
我开口:“这是……翁主的新作?”
她摇摇头:“不是,这是左将军府送来的画像,上面是阿渊未来的世子妃,她好看么?”
我一怔。
她没追问,反而抬手抚上画中女子的脸庞,自问自答:“多水灵的一张脸。”
话音刚落,她突然低低叫了一声,有些懊恼:“呀,弄脏了。”
我循声看去,只见画中女子的脸上染上了一坨殷红,浓得似血。
翁主用指腹去擦,来回几下,却将红色洇得更开了,污了整张面孔。
“算了,”她皱眉,“我照着再画一幅就是。”
她转过身,对着我招手:“阿灼,来,等凤都赐婚的旨意下来,怕是没机会与你对坐闲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缘由。
翁主捂嘴,似觉失言,却还是告诉我,将军心疼爱女,本想婉拒婚事,是祁王亲自登门,承诺让刘渊在婚前遣散后院姬妾,又答应成婚五年内不纳二色,这才得了将军首肯。
遣散?
真令人措手不及,我皱起眉。
心乱如麻,我应对翁主便颇为迟钝。
又一次答非所问后,翁主定定端详我,突然问:“阿灼,你这样心神不宁,是舍不得阿渊吗,你心里也有他?”
双颊滚烫,我支支吾吾半晌后点了点头。
她神色复杂,叹了句可惜。
我心头一动,起身跪在她面前,道:“翁主,妾身福薄,不求长伴世子左右,只求留在王府,偶尔能远远望见他,也能排遣思慕之情。妾身斗胆,求翁主援手。”
翁主犹豫片刻:“也罢,你还算有趣,不如来玲珑馆,陪我作画闲聊。”
我几乎喜极而泣:“谢翁主成全。”
她笑起来,凤眸弯弯,亲手扶我起来:“去打扮一下,我要再画一幅碧池采莲图。”
我自然无有不应的。
今日暑热,她很快撂了笔,对我说:“累了,明日再绘。”
打发我走前,她随口道:“对了阿灼,你去五祯堂取一盏红色颜料,要与你下裳系带同色的莲红色,明日带来给我。”
虽然还没正式将我要去当侍女,翁主使唤起我来已经很自然了。
我点点头,拿着她的牌子去了五祯堂。
接待我的侍女闻言皱眉:“我怕拿错了颜色,还是劳烦姑娘自己去选。”
说着,她引我去了一间僻静的二层小楼。
我径直往里去,到了画室,在她说的地方翻找了半天,也不见翁主要的颜料。
一回头,只见天色已晚,那侍女也不见了。
四周安静得近乎诡异,我心知不妙,将东西归位后,立刻就要走。
不等离去,我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隔着博古架看出去,只见一个提着酒壶的身影摇摇晃晃闯了进来。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刀刻般的面容上,竟是祁王。
他“砰”地将酒壶放在桌上,顺势坐下来,对着虚空沉沉开口:“庾姝,瑛儿回来有两个月了,一直还算安分。我答应你,只要她克己复礼,不再任性妄为,就给她许个好人家。你今晚,来看看我吧……”
庾姝是王妃闺名,听祁王这话,翁主出嫁和王妃早逝背后,竟是有隐情的?
我放缓了呼吸,慢慢后退,想隐入身后帷幕。
可怕什么来什么,身侧的窗台外有野猫窜过,踢翻了花盆,碎瓷声打破一室寂静。
威严的男声厉声质问:“谁在那里!”
我转头,窗扉半阖,不便出入,画室陈设简单,并无藏身之处。
隔着一道屏风,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有拔剑出鞘的铮然声。
头皮发麻,我握紧了拳。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似从天而降,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揽入怀中。
来人带着我一跃而起,藏到了房梁上。
下方祁王怒目圆睁,将画室搜了个遍。
房梁上,我揪着“刘渊”的衣襟,将自己蜷缩在他怀中,以便房梁能完全遮蔽我们的身形。
祁王发现了窗台上一连串梅花脚印,这才黑着脸走了。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终于平缓下来。
危机解除,“刘渊”带我回了苍梧园,脸色很不好看:“你闯伫云阁作甚?王妃死后,那里就是禁地,擅入者死。”
“是翁主让我去的。”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对翁主的话倒是奉若圭臬。”他瞪我。
嘴唇微动:“我知道你要遣散姬妾,迎娶正妃了。”
他一愣,神情微窘,却没有反驳,也没解释自己不知情。
果然,他是故意瞒着我的。
我胸口有点堵:“左将军之女与刘渊没有交集,也不知你顶替一事,自然是比我更好的枕边人。你权衡利弊选择了冷眼旁观,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想办法留下来自救,又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指责我?
“难道我就该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布,坐以待毙?”
一开始我还想就事论事,可说着说着,委屈就压不住了,言辞愈发激烈。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没必要。”
“哈。”我点点头,讽刺道,“对,是呀,我不过是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卒子,确实没必要。”
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人了!
正要转身离开,手腕被人攥住,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歉疚:“这婚成不了,你也不会被赶走,所以我才没告诉你,免得你烦心。”
“什么?”我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骗我?”
“真的,我若弃了你,何必冒险救你?”
也是这个理,我咬唇:“多谢你今夜援手。”
他的手紧了紧,再次重申:“我答应过对你负责,一定践诺。”
真装。
可这句话却瞬间抚平了内心的波澜。
翁主第二日还没事人一般照旧差人来请我,我犹豫片刻,按照“刘渊”所说称病婉拒了邀约。
她也没生气,还派人送了好些名贵药材,叮嘱我养好身子。
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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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世子爷是否会暴露身份?兰依能找到碧苍丹吗?翁主究竟有何图谋?欢迎大家一起冒险解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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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峰回路转危为安
凤都天使在六月十二日莅临王府,带来的却不是赐婚的圣旨,而是天子的诘问。
翁主找来时,我正在池边喂锦鲤。
她二话不说拽过我,语气急切:“阿灼,快随我去前厅救人。”
我手中鱼食落了一地,闻言暗自警惕:“啊,救谁?”
翁主脚步不停,越走越快,边走边告知了原委。
原来,刘渊此前于陈府喜堂上巧取豪夺之事,经由在场的宾客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了凤都,不但引得百姓议论纷纷,还直达天听。
皇帝勃然大怒,按下赐婚,派了严灼做御史的叔父出使祁国,查证此事。
祁王一直知道儿子的行径,不过因是独子,抢的也都是平民小官家的女儿媳妇,花点钱财便可了结,久而久之便也懒得多管,甚至不再过问。
看到来势汹汹的严御史,他才感到不妙。
听了前因后果,祁王先说自己当时在凤都朝觐,并不知情,若真是逆子强夺人妻,定不轻饶,要亲手打死。
严御史冷笑一声,挥手叫上来几个证人。
“刘渊”被指认后,竟慌了神,往堂下一跪就直接认了。
祁王骑虎难下,只能接过鞭子,当堂打了起来。
十几鞭子下去,“刘渊”背上鲜血淋漓,跪都跪不直了。
眼看不好收场,翁主只能来找我。
听到这里,我脚下一顿。
然而我们已经到了中堂之外,屋内传出鞭子凌厉的破空声,以及夹杂其中的闷哼。
翁主见我僵立原地,皱眉道:“阿灼,你等什么呢?”
“我等死。”我喃喃。
进去就露馅,我会死得很安详。
翁主似乎误会了,闻言脸色大变,眼里涌上泪花,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阿灼,阿渊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啊。对了,你不是也心悦他么,快进去与你叔父阐明实情,救救他。”
我倒是想救,关键里面也不是我叔父,他也不听我的啊。
明明想走,可脚像是灌了铅,一动不能动,我咬咬牙,将头凑到门边,透过缝隙偷觑。
只见上首端坐的严御史颌下一把长髯,面色严肃。
祁王拿着鞭子抽人,似是怒极,他边抽边骂,手下并不容情。
每一鞭子下去,都带出血沫,那棕褐色的鞭子已然血痕斑驳,看得我心惊肉跳。
脑中还在天人交战,没防备身后传来一股重力,人不由自主向前倒,直接撞开门,闯了进去。
屋中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唰唰看向猫着腰僵立的我。
翁主在我之后进门,拍拍我的肩:“阿灼,你不是有话对御史大人说么,这里也没有外人,尽可以畅所欲言。”
我低着头,心脏狂跳不止。
眼前晃过绯色的官服,是那严御史走近了。
吾命休矣!
翁主的声音传入耳畔,催命一样:“阿灼,你不叫叔父么?”
这时,我听到中年男子的声音,哄孩子一样温和,甚至带点讨好:“叔父来迟了,教你吃了许多苦,阿灼是生叔父的气了?”
我僵硬着抬起头,看到严御史脸上的肃穆一点点化开,只余心疼。
我迟疑着重复:“叔父?”
“哎!”严御史眼里也湿湿的,“阿灼不怕,叔父来给你撑腰了!”
这御史,脸盲吧?
严御史拍拍我的手臂,一指跪着的“刘渊”,问我:“他囚了你百日,如今挨了百鞭,阿灼可消气了?”
我咽了下唾沫,忙不迭点头。
严御史颔首,对祁王道:“阿灼消了气,那便到此为止。王爷,告辞。”
祁王将鞭子甩给旁人,拦在门前:“严御史留步,您远道而来,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留宿王府,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严御史摸摸长髯,看向我。
而我则忍不住用余光瞥额上冒汗脸色苍白的“刘渊”。
见此情状,严御史拱拱手:“那就叨扰了。”
祁王亲自叮嘱管家,安排我们下榻王府客苑。
夜半时分,我见四下无人,便从菱花窗爬出来,轻巧跳下高台,一转头,视线和刚进院子的严御史撞了个正着。
啊这,老人家睡不着么?
我尬笑:“叔父……”
严御史收回脸上震惊的神色,了然道:“姑娘是去找祁王世子吧。”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搪塞的理由,随即意识到他的称呼不对。
原来,他早认出我并非严灼,那为何相助?
疑问脱口而出。
严御史整肃仪容,对我深深一礼:“姑娘替阿灼入府,于我严家有大恩,自然要报。”
我赶紧托住他的手肘,有点不好意思:“大人言重了,我和严姑娘是各取所需。”
他直起腰,严肃道:“不论姑娘出于何种目的,救了阿灼是事实,严家承你的情。”
我绞了绞手指,脸颊发烫,觉得受之有愧。
他笑笑,缓和了脸上的严肃:“老夫逼祁王教训世子,一是为了给阿灼出气,二是为了给姑娘立威,你可不要在心底骂我啊。”
“不敢,巧取豪夺是该打。”我摆摆手。
只可惜,鞭子没有落在该打的人身上。
严御史哈哈一笑:“姑娘深明大义,有勇有谋,为何偏挂心那等品行卑劣之人,不如随老夫回凤都,以严家女的身份,嫁品行高洁的君子。”
“因为我肤浅,对他一见钟情,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严御史一噎,摇头嘟囔道:“好吧,老夫不懂,但尊重。”
他递过来一盏风灯,向着后门抬了抬下巴:“去吧,路上仔细脚下。”
我接过灯,发现客苑门口的护卫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原来,严御史大半夜不睡觉,是亲自为我清路来了。
我出了客苑,直奔苍梧园。
进了半野堂,看到阿陶守在门口抹眼泪。
我大惊失色:“你哭什么,世子死了?”
阿陶惊得一个哆嗦,看到是我才长出一口气,急急解释:“没有啊,我打呵欠就会流眼泪。大夫来上了药,世子才歇下。”
吓我一跳。
我嗔了阿陶一眼,推门进去了。
“刘渊”趴在床上,许是后背有伤的缘故,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皱眉。
我掏出手帕,擦掉他额上沁出的一层薄汗,视线下移,对上一双沉静的黑眸。
我咬唇:“吵醒你了?”
他苍白的唇翕动:“没有,挺疼的,没睡着。”
“哦,”我在床边坐下,“你将流言传去凤都,破坏婚事,都是为了我?”
“不止,不止为了你。”
“哦,那就好,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担不起。”我松了口气,可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一声轻笑,他勾勾唇角:“看你模样,好像并不觉得好呀,后悔对严御史说已消气了?”
我瞪他一眼:“我才没那么小气。”
一只手伸过来,勾住我的手指,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来:“不过,认下抢的是你,为此挨祁王百鞭,是为了保护你。”
我一怔,随即明白,他若是没有当堂承认,祁王就能下令杀我灭口,让严御史无从发作。
心中蓦然涌出一股暖流。
他一瞬不瞬看着我,声音轻柔却坚定:“所以,要不要试着相信我?”
我赶在天亮前回了客苑。
接下来几日,客苑门庭若市,祁王差不多一日三顾,送礼、致歉、赔罪,还逼着伤势未愈的“刘渊”负荆请罪,做足了姿态,终于请得严御史松口,答应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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