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还有让娜送来,一些小布料商的联系方式,这也需要巴顿一家家去联络。
埃洛伊斯脑子转的飞快,梳理完乱麻一样的大堆事,用这种繁杂的琐事填住注意力。
又开了缝纫机,与安柏瓦他们一起修补旧戏服,临近中午,在店里吃过午餐,才歇下来,打算去一趟银行,再回家里洗漱顺便补觉。
路上,她在一家门框上雕刻了郁金香的书店里购买到需要的刊物,又漫无目的步行,至剧院指定的银行汇出钱款,又乘车回到她使用的银行寄存。
看见余额指数型增长,达到了一个新台阶,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埃洛伊斯今天没睡好,她选择回家补充精力。
家中,牛皮锁扣的箱子摊了一地,托马斯正在与新来的帮佣收拾要去芝加哥的行李。
帮佣是个中年妇女,就住在附近街头,以前给总给她们家里洗衣服,特莉与她打过多次交道,知道底细。
而露易丝与特莉,正在餐桌上对坐,从淘汰过一轮的房屋里选出间最合适的,她们的意见十分一致,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成本核算。
埃洛伊斯回来,没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更没人问她昨晚去哪了,这个世界照常运行着。
她从忙碌的两波人里穿过,走进浴室,点燃香薰,脱掉裙子,痛痛快快的涮一顿,又包着头发泡在缸里,擦干手指翻阅戏剧台本,水中的泡沫浮光掠影。
…
城市另一端的宽阔建筑物上有铜水倒模凝固成的金属字母,拼成默肯这个姓氏,折射刺目的光。
大楼顶部圆厅,进行对邻州某银行注资控股比例调整会议,走廊外人影进出往来,端茶送水。
室内一排沉默,鸦雀无声的秘书或经理坐在靠窗位置挥动笔杆子。
议席里满头银发的老头子们全部穿着差不多的黑色套装,手里拿着雪茄或老式烟杆,他们的脸上已经爬满褶皱,说话声音低的发沉,回荡在耳畔半小时后渐渐结束,挨个起立离开,皮鞋踩在地毯上一丝动静也没有。
厅内彻底空荡,温斯顿有半小时的空余时间,半小时之后得见人。
他靠着椅背来回揉捏鼻梁眼睛眉心,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些不清醒,每当他镇定的聆听别人说话时,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一些毫无逻辑的短暂记忆。
好像抓碎相纸塞进脑子里,碎片一幕一幕的随机展示。
从父亲那继承的工作助理推门进屋用常年同一种谨小慎微的语气,隔着距离汇报着什么。
他说完,见没有指示,狐疑地往前挪两步,发觉温斯顿・默肯在对窗发呆。
他再次提醒,温斯顿才回过神来。
感到诧异地汇报完安排工作,助理又继续言语:
“汉森才回来,说小本杰明先生昨晚安全回到长岛。
只不过今早,他就称要辍学去参军,本杰明夫人正与他争执不下,动静闹大了,小本杰明先生便离家出走,现在没了踪影。”
这下算好。
第97章
浴室墙上镶着牙白色百叶窗, 窗台外舅妈栽着花卉,是盆品红三角梅,浓烈的颜色被灿烂光芒照耀, 影子透进隔帘, 上下摇晃,颜色掠在水面霎是好看。
埃洛伊斯总是从生活细微处存下些灵感备用, 她裹着棉袍从水里出来, 带着书本走出客厅,帮佣便进来收拾浴室,放掉水, 清理浴缸。
客厅里,托马斯已经将行李全都锁好。
他将为冬季准备的呢子衣和厚衬衫留在家里, 只打包两三条适合夏季的薄衬衫与裤子, 一套苎麻的游泳衣,一整套出席正式场合要穿的燕尾服,大礼服外套。
以及骑马需要的长靴与紧身袜灯笼裤与上衣, 打板球需要的衫子。
接着,他又从床底掏出埃洛伊斯之前交给他的金属铁盒,这半年来, 他积攒在铁盒里每周薪水, 各种小费,以及一些意外收获。
叫露易丝帮着清数, 跟她兑换了整钱,一共百来美元,说要充作本学期的学费。
埃洛伊斯看着这一幕, 有些恍然,她们家现在还真是藏富于民, 经济水平,在平头百姓里算得上温饱不愁,如果就这样过普通温馨的小日子,好像也是不错。
“到了学校给家里寄信来,以后每个月初,我按照那个地址给你寄一笔生活费,想要多少钱?”
埃洛伊斯说着,又站在客厅窗前解开毛巾,迎光擦拭头发,皂香味绽放出来,与暖光交汇。
托马斯将换好的钱揣进兜里,他摆摆手,从餐边柜里拿出柑橘片,塞进杯中红茶里泡。
“不用,我已经与那里的老师通上信,学校里边有座图书楼,每周都招学生整理书架,薪水还行,反正课业时间松,在那只用买一日三餐,也花费不了多少。”
埃洛伊斯对待家里的开销用度向来大方,知道托马斯是个好小孩,可她上辈子不是没读过书,尝过因为求生而消磨意志的滋味,也很羡慕别人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烦心。
不想他把时间花在最基本的琐事上,便不依他的,硬给了一周十五美元的伙食费。
她说的话从不轻易往回收,托马斯受宠若惊地答应,不过他仍旧打算偷偷去图书楼打工。
埃洛伊斯擦完头发,晾的半干,问托马斯买了什么时间的车票,他说是后天一早。
她点头,估摸那会儿能挤出两个小时,便又回到屋里,打算睡上半刻钟,然后再去店里检查员工工作,顺便把那两出戏剧的设计稿给画出来。
一旦有灵感,她做这些设计的速度就会很快。
下午起床,露易丝与特莉已经结伴出门去选中做的旅馆的屋舍见房东。
那也正是两姐妹那天夜晚去酒馆路过的地方,如果谈得拢,她们也会顺道选好木匠店。
下午,埃洛伊斯醒来,感觉精力恢复了一些,她回到店铺,先梳理泡澡时脑子里漫出来的想法,又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找到安全感,专心致志工作到天黑。
手稿存放好,等夜深又才回家去。
第二天清晨,先去一位富商妻子家里为她服务,又带着几百美元的订单回店。
恰好店里的杂工将午餐买回来,埃洛伊斯正吃着,巴顿说早晨收到一封安东尼写来的信件。
埃洛伊斯接过,打开看,安东尼信上说,她当初给的那一批设计稿,现在成品货全都赶制出来了,大货马上要摆进他那几家门店里,说要请她去厂里看看。
安柏瓦上午补完了三四件剧院的旧戏服,下午正带着范妮和新来的助手,以及黛西给埃洛伊斯昨夜画好的那一沓设计稿打版型。
埃洛伊斯见自己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打算带着瑞妮去一趟安东尼那里。
瑞妮还是从范妮口中得知这位安东尼是什么人。
原来他老早就与埃洛伊斯认识,本是开精品店的,后来二人常合作往来,互相帮助,现在安东尼又办了工厂,总求着她帮忙。
看在他帮过忙的情面,与对方的利用价值上,埃洛伊斯也不拿什么架子,并没因为有了点成就和热度而疏远。
下午,燥热空气弥漫工厂区,尘土飞扬,骡子拉着纺织品行走在沿路,瑞妮从车内将帘子拉上,与埃洛伊斯笑道:
“在这片地方做老板的人,通常都是灰头土脸的白手起家,一点点从各地汇聚而来,他们平日里最消耗的东西是皮鞋,雪茄,也喜欢价格昂贵,味道很主流的香水。”
埃洛伊斯笑着问她为什么。
瑞妮答:“这样的味道就像一张无声的名片,凡是一个阶级里的人,闻闻就能知道,这一季他厂里的效益好还是不好。”
听了这样的一番话,埃洛伊斯虚心求教起瑞妮,香水里的门门道道,问她自己适合什么。
瑞妮仔细的端详埃洛伊斯。
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习惯上几乎没有任何显著偏好,特质,但整体又让人无法忽略,就像一个踏在森林里的猎人,她必须隐蔽,又着实是个大危险。
瑞妮告诉埃洛伊斯,她不必使用任何香水,又搬出那一套森林与猎人的理论,解释道:
“故事书里说猎人一旦有了味道,就会一无所获。”
埃洛伊斯听完陷入沉思,她确实不喜欢被特质所绑架,无论是生意还是设计,个人风格甚至不如约瑟芬那样显著。
或许是因为活了两辈子的缘故,她更喜欢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每一个订单,都摄取不同的东西做灵感,创作无定式。
各个年代的流行元素,设计特点,经典轮廓,她使用地非常随机,行云流水。
或许只有特别亲近熟悉的人,可以从细节或感觉分辨出她手下两个系列的设计,都出自她之手。
埃洛伊斯相信,每个颜色和材质,形状,都有它的特性,一旦明白它们的特性都是什么,设计,就好比拿着一副扑克出牌一样简单。
安东尼的工厂扩建完毕,一整层的空间,打掉隔断墙之后,相比从前要宽敞许多。
他在这里恭候多时,见到埃洛伊斯第一面,先是恭贺她,尤维剧院的昨天首次公开演出很顺利,讲那些服饰受到许多关注,又带着她往楼上走。
行至楼梯间,埃洛伊斯看见大木箱里存放着她所设计的一些物品,有帽子,钱包,坎肩与手套。
绘制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才刚刚独立出来开店铺,甚至都没什么生意,设计大概也是按照安东尼的要求,再追加上她觉得合适的元素。
但现在,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以报纸上她姓名出现的频率来看,安东尼就明白,他应该与埃洛伊斯建立更深厚的联络。
好借名借势头,也借借她在上流社会里的人脉,给他的生意创造更多上限。
又有什么,能比商业合作,共同的利益关系更牢固呢?
他希望,能在商品上使用埃洛伊斯的姓名作为噱头,将未来的卖点,从单纯的设计,变成埃洛伊斯的设计。
安东尼带她看完这些东西,从生意上讲了许多事,例如何时上架,定价与宣传,再到工厂的扩建,他又招了二十名缝纫工。
在埃洛伊斯询问其经营成本之后,安东尼摸着胡子,耐心地解释完,又道:
“今天叫你来,本不是为了这些,我家里的太太很喜欢你的设计,想请你给她做裙子,又愁排不上工期,就让我来请你,她还在家里准备了晚餐,正盼着你登门。”
埃洛伊斯听了,知道这其实也是借口,无非是想寻个更能让人感觉舒适,亲厚的温馨环境,才好卖交情,开口谈更核心的利益。
可她也有此意,正中下怀,便微笑称好,带着瑞妮一同前往。
…
第98章
托马斯的火车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埃洛伊斯打算早些回家,第二天早起送他去车站。
于是,便没有与安东尼多耽搁, 他开口请了, 一行人立马便动身前往。
安东尼的家在上城区地价不便宜,治安也好的地方, 有一栋没有前后院, 与邻居联排的三层精致小楼。
照说安东尼自打办厂后的收入增加几倍,也能住的起更好的地方,换个有前后院子的独栋住, 买地皮建,也出得起钱。
可他家里有个新生儿, 才刚满岁, 打小身体又不算太好,不太方便折腾,也就没预备换地方住。
一路上, 安东尼讲完他工厂里那些关于经营上烦心的事情,眼看着到了他家门口时,他又旁敲侧击, 开口打听起埃洛伊斯那生意做的怎么样。
安东尼知道, 埃洛伊斯接到了剧院的大订单,他连面都见不到的那些政界贵妇都能服务上几位, 还上了报纸。
埃洛伊斯名声正往外显露,安东尼是看着她在裁缝店一步步起来的,可又还不明白, 她现在涉足什么交际圈,背后靠的又是哪股风。
纽约有这么多裁缝, 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人人都是大浪淘沙过,有自己看家本领才能立足,圈子并不好混。
之前埃洛伊斯请他帮忙设局给她那房东敲警钟,他就知道,埃洛伊斯虽然年轻,可却手段多,魄力也大。
他还没见过,哪个没人脉背景,光靠拔尖点的设计,就能一跃踩着名店的脸往上爬,眼看着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她必然是动用了同样的手段,借人借力往上爬,站了新的台阶,又上下通吃。
埃洛伊斯知道这老奸巨滑的安东尼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与瑞妮打眼色,一路卖他的关子。
瑞妮顾左右而言他,只说现在的客户个个都有来头,皆不好伺候,裁缝店里的助手们总焦头烂额。
“那位顾问官夫人,上回去参加生日会,穿着咱们店里的服饰,在报纸上受了人的称赞,昨儿又来信,要我们给做适合秋冬季交际的礼服。”
“她身份摆在那里,怎么敢让她多等,明日下午见了报社的人,后天一早,就得上门去问候她想做什么款式。”
瑞妮说罢,安东尼摸着胡子陪笑,他只打听到,那位顾问官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在纽约城里风头很劲,他夫人出了名的爱交际。
无论是哪个大人物养的情妇,还是哪个同僚的夫人,她一概来者不拒,关系处理的都好,更叫她丈夫得益。
能掌握住她这样的客人,基本也不愁没有生意。
偶尔,这位夫人还能受长岛那一层更金贵些的贵妇邀请,去参加宴会,负责围着贵妇们捧场。
安东尼的神色很自然,转眼他又邀埃洛伊斯她们下车,带着人往家里去。
门是女佣打开的,穿过小门廊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三开间,最左边是书房,砌了半堵墙隔开,中间是客厅,胡桃木地板上摆着整套蓝绒布桌椅沙发。
最右边,是摆着长条桌子的餐厅,可以正经容纳的下十人用餐,搭配了几组香料和插花。
这种房屋,比埃洛伊斯住的那种要好一档,他太太也收拾的十分敞亮干净,可见对生活用心。
她们进客厅里落了座,就有一位穿蓝色绸裙子,抱着小孩子的美貌女人从楼上下来。
这肯定就是安东尼太太了,埃洛伊斯看的发愣,真是美呀。
约莫二十三四左右的年龄,亚麻色头发,鹅蛋脸,深邃的眉眼里带有笑意,皮肤白里透红。
安东尼已经上前接过他女儿,过来给埃洛伊斯瞧,又介绍起他的太太,说亲近的人都管她叫吉蒂。
埃洛伊斯隔着柔软的织物看见那小娃漂亮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长的不像安东尼,否则可真令人唏嘘。
吉蒂知道埃洛伊斯是个厉害的女裁缝,也知道这是他丈夫要讨好的人,态度也殷勤,将她请上餐桌,好好的恭维了一遍。
埃洛伊斯如今练就了一番不动声色的功夫,她回了几句,夸赞安东尼家里的饭食不错。
饭后,埃洛伊斯被请去了书房小坐,吉蒂忙着呼唤佣人准备水果红茶,与瑞妮说话,又得顾着小孩,这家里倒也热闹。
埃洛伊斯接过安东尼递来的账册,纸上的数据,是前几个月她与范妮给他工厂挑出来的那些设计图,所创造的销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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