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宁直接给沈芙吹了个牛,把沈芙吹得特别厉害。
可是本来就是为了安慰妙锦,这个时候沈芙也不好反驳歆宁的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咬咬牙用力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对。”
“我指东他不敢往西,我吃菜他不敢盛汤!”
李妙锦对此深信不疑,眼里的崇拜之色愈浓。
原来狠厉声名在外的安王世子其实惧内么?
李妙锦其实没见过燕瞻几面,只依稀记得两年前有次宫宴,沈芙喝醉了,是世子亲自来接的,想必是极为喜欢沈芙的。
所以沈芙说的这话,李妙锦没有任何怀疑。
沈芙口出狂言以后,转过身狠狠闭上眼。
没事的没事的,她只是在这里随便吹两句牛而已,应该不会传进燕瞻的耳朵里的。
这个晚上,沈芙和歆宁都没有回去,陪着不安的李妙锦……打了一晚上的马吊。
给歆宁眼睛都输红了,还想掀桌。这人牌技差,牌品也差。
……
两天后李妙锦出嫁,林三公子亲自前来接亲。
永昌侯府喜气洋洋一片。
永昌侯夫人特意来到沈芙面前感谢。
“多谢世子妃,妙锦有您和歆宁郡主陪着,是她的荣幸和福气。我亦,感激不尽。”
说完,原本一直笑着的脸上,眼底多了一丝薄泪。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这永昌侯夫人是个精明又厉害的,将家中子女也教导得落落大方,满有佳名。
可今日的永昌侯夫人不仅仅厉害的侯夫人,也是送女出嫁,挂心不舍的母亲。
有这样满心满眼为她打算的父母,也无怪妙锦对家中留恋了。
有父母疼爱,真好。
沈芙心想。
喜宴结束后,沈芙便打算回去了。
她在永昌侯府一待就是三天,她好想孩子,想亲亲孩子嫩嫩的脸颊,肥嘟嘟的小手小脚。
歆宁先一步走了,在永昌侯夫人几番挽留之下,沈芙终于得以脱身。
从后花园出来,路过一处僻静的水榭。
这永昌侯府极大,小路两边也栽种着名贵花卉。只是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天色突然变得阴沉沉,看似好像要下雨。
青芦道:“世子妃,可能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沈芙点了点头,脚步加快了一些。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等一等,沈芙。”
一个男子,竟然直呼沈芙的名字,实在无礼。
青芦青黛转过身,颇有气势质问:“何人如此大胆?”
如今宾客都在席间,这里地处僻静,是永昌侯夫人给沈芙指的小路,没什么人过来,怎么会恰好撞上。
只能是这人刻意跟过来的。
沈芙眉头刚皱了皱,就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冒犯了,在下王家三郎王振昌,是世子妃的旧识。偶遇世子妃,想叙叙旧,不知世子妃可赏脸?”
说是旧识,其实他们长大后并没有见过几面。
但若是没有替嫁一事,沈芙确实早已经成为他的妻子。
当初替嫁之事来的突然,沈芙在沈家待嫁,不能外出,便由柳氏去退了那口头之亲。
后来王振昌在她出嫁时还特意赠了一支钗,给沈芙带来不小的麻烦。
沈芙想,当初退亲她未能有机会亲自对他说明,欠他一个解释,想来王振昌一直耿耿于怀到今日。
如今他追过来,借这个机会,他们是该说清楚,也好做个了断。
第64章
这里地处僻静,席间这时正热闹,看情况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过来,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不过她现在终究已经为人妇,与男子不宜靠得太近。
进了湖中的八角凉亭,四面开阔,不掩人耳目,光明正大。沈芙让青芦和青黛守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湖中湿凉的风迎面吹拂而来,天色阴沉沉似要下雨,连湖面也变得不平静。
沈芙背着王三郎看着湖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寒暄道:“王三公子,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此次春闱高中,还未有机会对你道一声恭喜。”
“区区小事,不足世子妃挂齿,”王三郎对着沈芙拱了拱手,笑着说,“不过如今我为翰林院小小一编修,至少再不用看家中的脸色。日子虽然还过得去,但也算得上清苦了,若是当初你……恐怕也多有苦恼,不敌如今风光。”
沈芙已为他人妇,剩下的话王三郎也有分寸,便没有说出口。
而他未说完之意,不过就是说沈芙嫁给他的话,日子清贫,没有这样风光。好像是在称赞沈芙选择做得正确。
沈芙觉得这王三郎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可既然知道,他几次三番给她使绊子又是为何?
别说他不知道在她出嫁时他特意送一支钗过来会对她的名声有什么影响他不知道!
王三郎与她一样,自小在嫡母的手底下讨生活,早已学得谨小慎微,事事谨慎。她不相信他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她的名声有多不好。
只是当初沈芙匆忙替嫁,未来得及亲口与他说明,终究心有愧疚,便忍下了这口气。
可是如今他叫住她,说这一通自嘲的话又是做什么呢?想让她愧疚吗?他未免把她想得也太高尚了吧?
她怎么可能愧疚!
再说他们原也就是各取所需,他看上了她的容貌,她想借他逃脱沈家,又未有过什么深情厚谊,她凭什么愧疚?
只是沈芙心中所想,也不好说出口。毕竟这些读书人看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她今天也只是想与他说明白,而不是要与他结仇的。
“你少年得志,前途正好,这样清苦的日子不会太久的,总会有爬上顶峰的一天。”沈芙转头看向王三郎,“王郎君,你叫我来,只是想说这些话吗?”
王三郎嘴角掀起一个隐秘的嘲讽弧度,“世子妃如今高高在上,看来是连和旧识叙旧的时间都如此吝啬了。”
“也是,你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怕不是早已经忘记了过去。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经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又哪里还看得起我们这种低贱的人呢。”
他的话已经变得有些尖锐。
沈芙静静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解释:“我不知道王郎君这莫名奇妙的不愤是哪里来的,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了,让你不甘愤懑至今。叫住我只为说这些嘲讽的话?”
王三郎冷笑了笑:“我怎么敢嘲笑金尊玉贵的世子妃,只不过看见你,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有些许感慨罢了。想,有些女人在黑暗里久了,太害怕吃苦,就可以抛弃品性抛弃一切,为了向上爬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我只希望,有一天她不会后悔。”
王三郎这是在讽刺她为了权势地位,汲汲营营,见利忘义,抛弃了他?
真是笑话。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你现在在我面前大言不惭不就是觉得自己高中了不起,自视甚高。借此来讽刺我当初的选择,居高临下地想批判我?”沈芙也笑了下,也懒得与他维持表面的和平,“可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比起陪你这种从无到有不知道要经过多少磨难或许不知前途在哪里,或许才能慢慢往上爬一点的人,我选择直接站在顶峰有何不可?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这么选吧?”
“一个小小的编修史官,看不清东南西北,还讽刺上我了?”
王三郎见沈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顿时恼羞成怒,“果然,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怎么?”沈芙都不愿意再听他的狗屁话,直接打断,“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当初替嫁之事,事出紧急,我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明,这确实是我的不对。所以你在我出嫁之时给我使绊子我也忍了,就当是两清。”
“王振昌,你我之间各取所需本来就是一桩交易,又无情意。还轮不到你高高在上地指责我忘恩负义!”沈芙直接走出凉亭,脚步顿了顿,又道,“还有,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不想做得太绝,但也请你以后别再给我添麻烦,否则别怪我翻脸!”
哼了一声,沈芙再不停留,带着青芦青黛出了永昌侯府。
刚才沈芙与王振昌的对话虽然青芦与青黛没有听清,但是看沈芙一脸不快也知道两人谈得并不愉快。
青芦斗胆地问一句:“世子妃,这人是谁啊,怎么如此无礼?”
沈芙都不愿意提他,没好气道:“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什么东西啊,他王振昌在她面前还装成被抛弃的可怜受害者了?是她负心薄幸了?
沈芙的脚步很快,可惜这天说变就变,刚到永昌侯府门口,这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让沈芙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
青芦替沈芙打伞,青黛去叫了车夫。沈芙不愿意站在门口怕遇上什么人,便去了对面幽静的巷子里等。
可是刚在那巷子里停下,背后有人匆匆跑过来,王三郎语气有些急促:“天暗雨急,恐怕不好赶路,世子妃要不然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沈芙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离这个人远一点。
王三郎觉得很难受,他觉得沈芙误会他了,他当初要娶她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记着她,而非别的原因。
欲替自己解释,往沈芙那边走了一步,脸上原本的讽刺早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读书人温和的状态,彬彬有礼对着沈芙行了一礼:“刚才是我冒犯了。我只是一直想不通你本已经答应了,我费劲千辛万苦说服了嫡母替我去提亲,满心欢喜地要娶你,却不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说:
“沈芙,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对你的一片心你难道不知吗?我想你对我也是如此,否则当初怎么会那么快答应嫁给我,你小的时候还经常叫我振昌哥哥。你说你要站在顶峰,可你若是等等我,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了。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今日之事,是我僭越了。”
幽静的巷子里,王三郎对沈芙诉说着心中痛苦与遗憾。
这倒是让沈芙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就是看上了她的脸,没想到区区几面,就让他如此上心了?
但也只是意外而已。
她可对他没什么遗憾的。也不想再回他,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噼里啪啦的雨声将许多声音淹没。
让他们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阔大的马车。
王三郎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透过淅沥的雨声,穿过潇潇的雨幕,一字不差传进马车里。
那样的深情款款,痛苦惋惜。
耳边雨声越重,噼里啪啦落在青石板,似要砸出一个洞。
燕瞻一身沉黑广袖长袍,低垂的眼睫似没什么情绪,挥开车帘,不急不缓下了马车。
对面逼仄巷子里站着的情景落入视线。
沈芙听到动静连忙转脸看去,本来以为是车夫来了,不曾想竟然是燕瞻。
他不是公务繁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王三郎的话他不会都听到了吧?不过听到了也没什么,她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有青芦陪着呢,不会让他误会的。
只是早知王三郎有这么多的衷肠要诉,她不该来这巷子里,实在很容易引起误会。
在沈芙心里,她与王三郎不过是各取所需,哪成想王振昌如此多情,她回应不了,也不想回应。
沈芙看着燕瞻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高大身影,脸上露出笑容,唤:“夫君。”
听到沈芙清脆的一声“夫君”,王三郎顿时转过头去,看着那一身沉黑,气度威重的高大男子,连忙躬身行礼:“在下翰林院编修史官王振昌,见过世子。”
燕瞻走过来,目光落在王振昌身上。
居高临下的审视,伴随着重重的雨声,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一直低着头的王振昌心跳如擂鼓。
听闻安王世子燕瞻,权势滔天,沉戾显赫,却是礼贤下士之人,不会轻易给人难堪。而王振昌自觉有些文人傲骨,所以面对燕瞻时,极力显得不卑不亢。
想到这里,王振昌怕燕瞻误会又解释道:“世子不知,我与世子妃乃是旧识,好久不见,一起叙叙旧。”
沈芙皱着眉,涉及自身,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叙旧?”燕瞻神色如常地重复这两个字。
王振昌身正不怕影子斜:“正是。”
雨下得越发大了,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裙角,湿湿冷冷地贴在皮肤上,极不舒服。
燕瞻转身看向沈芙,神情略柔和下来:“雨势太大,你先去马车上。”
沈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振昌。她与王振昌之事之前就已经对燕瞻解释过的,定然不会让他误会。想到此处,沈芙点点头,毫不犹豫去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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