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情绪激动,又咳嗽起来。
“娘~”
温颂无措的看着她,平常她卖卖乖就消气了,怎的今日这样较劲儿?
妇人感受着自己日渐无力的身体,强忍着泪水教训道,“你爹怎么没的你忘了不成!你要是再出点事,娘真的就活不上了。”
瞧她真的生气,又提起去世的爹,温颂瞬间泪流满面,“女儿没忘娘你别生气,女儿再也不独自去了~”
她再三保证着,只希望妇人不要动气。
妇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故作生气地说着,“你这个鬼丫头,净钻空子,不自己去,是不是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山?”
小心机被拆穿,温颂扑到她温暖的怀中耍起无赖。
妇人再也硬不起心肠,只是泪越流越多。
她的女儿还这样年幼,可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只希望她的亲弟弟,能照顾好自己可怜的女儿。
天气终于放晴,温颂见娘这两日咳嗽渐小,于是借着外出找野菜的时机,再偷偷摸到了山上。
她去问过村中的半吊子大夫,止咳平喘要用什么药,正好他知道有一味药,正巧山上有。
温颂满怀希望地拿着他画的图上山寻了好多,全部拿给他看,很可惜,一堆草药混杂着野草中只有一株是。
温颂时不时上山去找,万幸有用,用它煮了药汤后,娘的咳嗽减轻。
温颂独自在山上一顿摸索,终于找到两株,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喝几顿。
娘如今的咳嗽见好,理应药不能停。
不敢多待,惦记着家中病榻娘亲。
温颂跑回家,先打了水,洗干净脸和手上的泥,收拾妥当这才开口叫娘,可惜无人应答。
顿感不妙,温颂小跑回房间,只看到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妇人。
“娘!”
妇人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想要够自己惦记的女儿。
她瞳孔涣散,不停出着气,说话断断续续,“让娘再看看看看我的小颂”
温颂泣不成声,扑到她身旁,用力的抱住,“娘,怎么会这样,明明就要好了的啊?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就要起身,妇人赶忙拉住她紧紧抱着,“娘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治不好,娘唯一担心的只有你。”
温颂疯狂摇头,哀求着,“我不要娘离开!我不要娘离开!往后女儿听话,不上山了!再也不惹娘生气!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妇人已经筋疲力尽,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睛用力睁着,只想最后再看看她。
“听听娘说,小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找到如意郎君,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娘和爹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好好活着,活着什么都会过去,什么也都会有的”
说罢,妇人不舍的看着温颂,最终还是慢慢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温颂大声痛哭,埋在她怀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不停的呼喊,可惜人已经听不见。
在全村的帮助下,温颂的娘这才下了葬。
看着沉土和新土掺半的坟包,温颂眼中只有浓厚的悲伤。
这里有她的爹和娘,从此人间再无爹和娘。
她的身后是一群吵嚷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她今后的去处,为此吵的面红耳赤。
各家各户过的紧凑,温颂又是一个女娃娃,谁都不想收留。
村长夹在中间为难,温颂仿佛是个马球,被人打来打去。
她把手中的最后一叠烧纸放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对周遭的嘈杂充耳不闻,径直来到村长面前。
周围的几个大人也噤声,纷纷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几双眼睛莫名忙碌起来,实则耳朵竖起来听这边的动静。
温颂先是感谢众人的帮助,随后又表示自己可以独自生活,说完,不理会众人欲言又止的劝说,冷静的抱着牌位向家走去。
关上家门,阻挡住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温颂不再克制,哇的一声哭出来。
到底还是和小孩子,她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过了一日,温颂的舅舅温大载竟然寻了过来。
先是因姐姐的离世和外甥女抱头痛哭一番,后又让她收拾包袱,带她回自己家生活。
年幼的温颂哪里知道他皮下是什么,当时只是满心欢喜。
她不是孤零零一人,舅舅竟然愿意接纳她!
温颂抱着牌位准备跟他离开时,对方突然拦下。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温大载笑着解释,“你弟弟还小,看见这东西会害怕。”
说完,不顾她的拒绝强行把牌位放回原处。
这是她娘的牌位,才不是那东西。
温颂反悔,她不想去舅舅家。
第178章 番外2(温颂的视角)
管不得她的想法,温大载拒绝。
他做舅舅的,要是对亲姐死后留下的独女不闻不问,擎等着被戳脊梁骨。
想到此,温大载不由地有些怨恨自己的姐姐。
为何要写信托付于他?
温大载摇开脑袋里混乱的猜想,强拉硬拽着温颂上牛车,嘴上还抱怨着,“快点吧,再磨蹭下去,牛车得多交一文。”
温颂目光怔愣的看着被他随手丢弃的牌位,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摔落。
想去扶正,可身后是挣不开的钳制。
温大载住在另一个镇子,他是上门女婿,舅母家是村中的大户,不愁吃喝。
牛车在天黑前赶到家门外,迎接二人的便是一顿闭门羹。
温大载脸色尴尬,瞅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推了推紧闭的门,向里面喊着,“开门,我们回来了!”
温颂装作没看到,只不过小小的人儿,心中也明白一些。
她的舅舅在家没有话语权,连带着她也不会有好地位。
院内没有响动,温大载脸色愈发难看,在温颂面前丢了面子,敲门的声音更加重,似乎靠这样才能维持那最后一丝脸面。
里面的人被烦到,叫骂声从远及近,“敲敲敲!敲你个死人脑袋!”
门猛地被打开,迎面一把粗盐粒。
一般在民间,粗盐是用来驱赶邪祟,去处晦气的。
温颂赶忙挡住脸,却还是被划到,火辣辣的痛传来,她借着揉搓的功夫,看到了从未谋面的舅母。
和娘口中的熊瞎子有的一拼。
温大载见到她下意识缩成一团,碰了碰温颂,“这是你舅母,快叫人。”
温颂有些害怕,还是鼓足勇气,叫她一声。
秦妮子三角眼一撇,双手叉腰,鼻孔对着她,重重哼一声,仿佛鼻涕都要喷出来。
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
本就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温颂第一时间察觉到,求救般看向舅舅,却发现对方比她还要害怕。
温大载讨好地说着,“先进去再说吧。”
秦妮子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哼!”
温大载追上去,不忘交代温颂关上门。
温颂把包袱挎在肩膀上,推着比她高上两倍不止的大门,中途小心地迈过地上的盐粒。
看着被土弄脏,和被碾碎的大粒盐,心疼不已。
这么多盐得值多少银子?就这样扔在地上,太可惜了
温颂刚想踏进屋门,就听里面秦妮子的嫌弃声传来,还有温大载时不时地顺从讨好声。
她默默的收回腿,来到一旁的大树底下,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止不住的想娘。
等屋里骂够,温大载不情不愿的出来,看到温颂一愣,有些不自在,“在树底下干什么?过来。”
看着肖像姐姐的女孩,温大载心虚,避开对方天真无邪的双眼,干咳两声,“你舅母刚生完小弟弟,家中有的活你就帮着干干。”
温颂乖乖点头,她也懂,寄人篱下哪有真等着吃白饭的。
瞧她懂事,温大载放心不少。
温颂被安排到便房附近的小房间,虽然很小很黑,但她还是自足想着,至少窜稀跑肚方便,出门一拐就是。
到了晚饭时间,温颂看着一桌美味的食物,只能咀嚼着干巴巴的窝头。
桌上的饭菜不属于她。
看着很是可怜,温大载食不知味,偷偷夹了块肉,还没递到温颂嘴边,就被秦妮子的白眼吓的又收回。
睡觉前,秦妮子来到她房间,当着她的面就开始翻包袱。
温颂阻拦不过,反而被她甩到一旁,看着在烛光下显得很雄壮的女人,她有些胆怯。
生怕她会像那些老人口中会变化成野兽的人一样,一口吞掉自己。
秦妮子从一堆破衣服里找到一个簪子,像是值点银子,于是揣进自己怀中。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不能拿走。”
温颂鼓起勇气拦在她身前。
“吃我的住我的,你就要听我的。”
秦妮子说完,轻轻松松推开她。
温颂的腰撞到床角,因为剧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娘的遗物。
温大载躲在外面看到全程,脚上踌躇不已,最终只是叹一声,装作没看到,回屋逗儿子。
从此以后,秦妮子更加过分,几乎不让她闲下来,饭却不多给,温颂眼瞧着越来越瘦,每天脏兮兮和个小野孩一样。
有人看不过,帮她说话,却被秦妮子骂回去,久而久之人们也就装作没看到。
直到过了几年,秦妮子的爹去世,家中条件愈发不好,他们却还是大手大脚,只是节省在了温颂身上。
每顿一个窝头变成半个,后来又变成半个的半个。
这就导致温颂越发瘦弱,却整天要做超负荷的家务,走路都发飘。
也不知道是不是野草命大,温颂从未生过大病,小病自己也能扛过来。
她不止一次的庆幸,又埋怨。
活着这么累,她还不如现在就去和爹娘团聚。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又被温颂重重压回去。
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好好活着,命是娘给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活着什么都会过去,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温颂重新燃起希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隔壁搬来了一个老人,整天大鱼大肉,温颂路过他家时,总会刻意放慢脚步,只为多闻闻肉香。
这一日,温颂饿急了眼,躲在一角闻的时候不短,直到一股糊味飘来。
她试探的向里张望,小声叫着,“有人吗?你家饭是不是糊了?”
无人应答,糊味越来越重。
犹豫半晌,温颂还是冲里嚷着,“我进来了啊!”
她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栏,寻着饭香找到厨房,只看到一团白烟中,躺在地上的老人,还有摔倒的凳子。
她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先把掉在炉灶外的火灭掉,然后惊慌的推了推地上的老人。
幸好,他还有一丝意识,见到温颂,指了指掉落在一旁的罐子。
温颂心领神会,把人扶起来,倒出里面的药丸给他服下。
缓了好久,老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死里逃生的老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问着,“你多大?”
温颂不舍地从桌上的饭菜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回答,“八岁。”
老人皱皱眉,看着只有五六岁的身条竟然八岁?
他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也听到些风言风语,看向女孩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一抹怜悯。
“吃吧。”
温颂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吃什么?不会是她想的吧!!
老人冲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点点头,“都给你了。”
温颂惶恐地摇头。
比她的拒绝先一回答的,是她肚子的轰鸣声。
老人笑了一声,没有恶意。
但温颂还是涨红了脸。
第179章 番外3(温颂的视角)
桌上的大白馍冒着腾腾热气,清蒸鱼上的葱丝被油浸地愈发翠绿,黄瓜小菜清脆爽口,小碟咸肉油光锃亮。
温颂咽了咽口水,捂住哀嚎的肚子,还是摇摇头。
谁知老人黑了脸,“你是不是瞧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温颂吓一跳,赶忙表示没有,老人眼中含笑看着她,又示意桌上。
意思很明显,不嫌弃就吃!
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不决,温颂最后还是在老人催促的目光下拿起筷子。
秉承吃一顿赚一顿,温颂往自己身上擦擦手,这才去拿白馍,感受着手中喧软的触感,轻轻咬下第一口。
小麦香气在口中爆开,温颂双眼瞬间发亮,咀嚼着同时拿起筷子在菜中忙碌。
是她从未吃到过的,真如想象中那般好吃。
她一边吃一边试探地看着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以恩挟报。
自己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却换回一顿这样美味佳肴。
老人一直和善的看着她,在看到她夹菜和进嘴是分别用筷子两头时,神色深沉,带有惋惜。
这么个懂事的好孩子,偏偏命这样苦。
温颂不知不觉吃撑着,一打嗝都堵在嗓子眼里,她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擦嘴巴。
油渍抹在袖口上,本就包浆的衣服更是油光水亮。
老人皱皱眉,温颂也发觉这样不礼貌,把袖子往身后藏了藏,随后端起自己用过的碗筷,寻到厨房,用水洗了好几遍,碗底反光才结束。
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她的所作所为。
温颂红着脸告辞,出门来到墙角,背起自己拾的柴火,快步向家中走去。
刚进门就被迎头痛批。
“死丫头,去哪里玩了?”
秦妮子杵在厨房门口,一副刻薄模样,“回来这么晚,吃饭还得等着你,我告诉你,没给留饭啊!”
“谁让你回来这么晚!柴火不够烧,也不知道早些回来”
温颂习以为常,装作听不到,沉默不语地放下柴,眼神撇到一旁带着儿子玩的温大载,眼中再无波澜。
她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知道,舅舅是个不顶事的,用那些村中妇人说就是吃软饭。
他从一开始对自己还有愧,私下会给留口吃食,后来也慢慢地漠视,装聋作哑,一心扑在那个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出息,带他这个老爹逃出“魔窟”。
小小年纪的温颂已经知道心寒为何物,世间没人靠的住,还是得靠自己。
那边的秦妮子骂累,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木头失了兴趣,扔下命令,“把碗筷收拾干净。”
随后看向一旁的父子,主要是对幼儿说的,“走喽乖儿子,跟娘去午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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