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淑不答,只问:“我记得周菡说过她住在桥东街,是不是?”
“是。”
徐元淑道:“那我知道是哪一家了,你替我传个消息给金二姑娘,让她明日请我去做客,我到时就有机会去找沈棠,”她睨一眼寒烟,“你若是敢出卖我,告诉母亲,就等着被赶出府!”
寒烟不由跪了下来:“就算奴婢替您瞒着,之后被夫人知道,奴婢也会被赶走。”
“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怎会被人知道?”徐元淑安慰她,“就算真被发现,我也会替你求情,到时母亲顶多罚你半年月钱,我会补给你。”
寒烟没办法,只好顺从。
沈棠下午去了马具店。
伙计道:“之前两副马具卖掉一副,而今就剩一副,还不能卖,得留个样子给客人看,实在是……”他苦笑,“有客人来问,小的说需要等,他们就没有太多耐心,掌柜,新的马具何时做好啊?”
“没耐心说明不够满意,不必在意,至于新的马具,大概要等个五六日吧。”甄家父子俩找了帮手,后面就会快了。
“也是我瞎担心,有掌柜您在,怕什么啊?您手头的客人可太多了。”伙计恭维。
话音刚落,就有位姑娘进店了。
瞧着十四五岁,穿杏红色骑装,容貌颇为秀丽,伙计是年轻小伙子,眉开眼笑迎上去:“姑娘是来买马具?”说完又尴尬,“我们这里就剩一副,您可以先试试,如果合适的话,可以先付定金。”
那姑娘扫他一眼:“瞧着你们店铺挺大的,居然就只有一副马具吗?那我还不如去周记……”
“周记的马具可比不上我们的,”伙计很骄傲,指一指沈棠,“这是我们家大掌柜,马具都是我们掌柜自己画的样图,只此一家,周记小掌柜都对我们家马具赞不绝口。”
他将上次的“吞并”事件说成是夸赞了。
“你是掌柜?”姑娘看过来,“你这伙计没有说谎吧?”
“周公子确实夸过,但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姑娘不如试了再说,”沈棠将马具取下,“可能尺寸不对,但姑娘若要买,我自会调整尺寸。”
“行。”那姑娘的马就在外面。
沈棠替她换下原来的马具。
那姑娘试了一下,满脸笑容:“很是特别,我买了,”又自报姓名,“我叫章秋月,敢问掌柜芳名?”
“沈棠。”
她点点头:“第一次见女子开马具店,实在有趣……大概多久做好?我到时来取。”
“说不准,”沈棠正在量尺寸,“姑娘时常骑马吗?”如果经常骑,就是急用了。
“是,我很喜欢骑马,哪怕不去城外,在家里也是隔三差五就要骑几圈的,”她笑着看沈棠,“沈掌柜应该也是一样的吧?我们算是志同道合。”
沈棠的目光落在马蹄上,停了停道:“是,确实是志同道合。”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马蹄。
这匹马的马蹄并没有多少磨损,显然是匹常在马厩里待着的马,所以她怀疑是不是章秋月骗她,要么就是这姑娘以前骑的不是同一匹,她或多或少有了一点警惕,不过订单还是照常接的。
或许下回问问岑晏可认识什么章家。
就在这时,晚茶寻了过来。
“姑娘,有位徐姑娘来拜访您,正在家中等候。”
沈棠正在考虑章秋月的事,突然又来一位徐姑娘,一时没转过弯:“什么徐姑娘?”
“徐元淑徐姑娘。”
“……”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沈棠很奇怪。
不过贵客上门,没有不招待的道理,她与晚茶一同回去。
徐元淑认得沈宁,正跟她说话。
“我听说岑二公子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他可来过你们家?”
沈宁也认得徐元淑,记忆里,这个姑娘送给过姐姐一盒胭脂,姐姐在马车上还打开了看的,似乎挺喜欢,就点点头道:“来过。”
果然来过吗?
徐元淑手指紧握茶盏:“来过几次?”
这回沈宁没有马上回答,歪头问:“你认识我未来姐夫?”
“当然,我们都住在京城,自是认识……你姐姐也知道的,”徐元淑顿了顿,“她没有跟你提过吗?”
“没有啊。”
看来周菡与沈棠说这些事的时候,这小姑娘并不在旁边,徐元淑微微一笑:“我跟岑二公子很早就认识了,大概就是在你这个年纪。”
“哦,那你是岑二公子的朋友呀。”
朋友吗?最初或许是,但后来她不信岑晏还是只当她朋友。
如果没有定亲的话,她跟岑晏定然是京城最恩爱最令人羡慕的夫妻,所以她怎能不恨沈参元?那个人摧毁了她所有的憧憬,让她那几年都活在痛苦跟遗憾中。
而沈棠的到来本该能解救她,谁知又……
徐元淑感到掌心一痛,猛地松开手。
茶水太烫了,险些将她烫伤。
沈棠的声音此时在门外响起:“是我怠慢了,不知徐大姑娘今日大驾光临,让您久等。”
“不,是我冒昧打搅,请沈大姑娘见谅,”徐元淑站起身,笑道,“早知你是掌柜,我就直接去你的店里了,便不用害你专程回来一趟。”
“我也不是时常待在店里的,”沈棠看一眼沈宁,“阿宁年纪小,刚才若有不周之处,请您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二姑娘很乖巧。”
沈宁告诉姐姐:“阿姐,原来她是二公子的朋友。”
居然跟妹妹说这些话,沈棠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不快,但看向徐元淑时,却见她并无心虚之处,便猜到这位姑娘今日来的目的――大概是要开诚布公,仔细说一说她与岑晏的过往。
说实话,沈棠没有太大兴趣听,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实在不知徐元淑为何要来找她。
为什么不去找岑晏呢?如果能打动岑晏,二人复合的话,她这里也轻松,不用再费心思去写一份成亲协议。
徐元淑此时道:“沈大姑娘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是吧?”
“是,我听周姑娘说过。”沈棠承认。
徐元淑却没有继续说岑晏,转而问:“那盒蕙兰膏你可用完了?喜不喜欢?”
突然提起这盒胭脂,难道是要激起她的愧疚吗?沈棠心想,可她真是尽力了啊,是岑晏自己言而无信,好在她并没有使用,一直供着。
“不曾,我没舍得用。”
不过一盒蕙兰膏,至于吗?竟放在现在,徐元淑感觉沈棠有点小家子气,就更不信岑晏喜欢她了:“虽说这蕙兰膏是我姑姑送我的,但你也不必如此珍视……还是早些用了吧,放久了就坏了。”
沈棠点点头:“好。”
说完蕙兰膏,下面应该是重头戏,她等着徐元淑继续发挥。
徐元淑却忽然站起身:“我想去院中看看,沈大姑娘可允许?”
“当然可以。”
二人遂走到外面。
宅院不算大,只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普通人想在好地段拥有这样一座院子几乎是奢想,徐元淑看着干净宽敞,种了些许花草的天井道:“我有次丢了猫,二公子帮我到处寻找,从宣平坊到洛门街,再到浮池,好些地方都走过了,也来过桥东街,”她伸手轻触深秋仍在盛放的菊花,“当时他顺口提到这座院子,我没在意,谁想有一日竟是你跟你妹妹住在这里。”
不得不说,徐元淑挺会膈应人的。
明明从周家那里已经知道退不了亲了,还要跟她说这些,也就她跟岑晏没感情,不然心里不得多根刺?沈棠暗地腹诽,面上仍保持平静:“难怪周姑娘一直惋惜你跟二公子呢,我现在更理解了。”
如果真的理解的话,为什么还没退亲?她知道岑晏是为了让他死心,可沈棠呢?两个人打双陆,她就随便让岑晏抓她的手吗?
沈棠完全可以不配合。
故而徐元淑觉得这话有点假惺惺的。
“我跟二公子一起经历过的事可不止是寻猫,我们那几年时间常在一起,他指点我书法,教我对弈,给我画画,还送我书……你听完这些,才是真的理解。”
可真的理解又怎么样呢?她能做什么?她能左右岑晏的决定?沈棠正要建议徐元淑直接去找岑晏时,却听她又道:“二姑娘说,二公子来过你这里,是吗?他来做什么?”
居然向妹妹打听过,沈棠更不快了,但还是没发作:“商量退亲的事。”
“哦?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徐元淑将一朵淡紫色的菊花摘下来,“我听周姑娘说,你本来已有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未免问得过于细节!
她想退亲是她自己的事,并非真为帮徐元淑,更谈不上是她的本分,沈棠道:“徐姑娘如今问也是无用了,毕竟是二公子不想退亲。”
这是露出本性了吗?什么都推到岑晏身上,她自己难道一点错都没有?
徐元淑心想,果然她就是不舍得退亲,所以她一问就问出真相了,沈棠其实根本就没想过什么退亲的办法吧?不过是糊弄周菡!
“沈姑娘,你对周姑娘可是说了假话?”她将菊花一扔,“你其实根本就没想过退亲,是不是?”
沈棠:“……”
她到底是从哪儿得到这样的判断?
“没有,我当然想退亲。”
“那好,如果你休沐日未时将二公子请来这里,说服他跟我见面,我就暂时相信你的话。”
居然要在这里见面?沈棠颦眉:“不太好吧?徐姑娘你不能自己邀约吗?”
徐元淑厉声道:“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不然我怎么信你之前的话?但凡你有一点想成全我们的心,也该帮我这一次,难道不是吗?”
什么话都被她说了,还能怎么着?沈棠暗地冷笑:“可以,请你放心,我必定办成。”
徐元淑见她答应,又有些动摇,觉得自己可能是过分了:“抱歉,我有些冒犯,不过你若真请来二公子,我会感谢你的。”
“不必,能为徐姑娘分忧,这是我的荣幸。”
随后她就将徐元淑送走了。
明嫂心里好奇,问道:“姑娘,这位徐大姑娘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干的事情可太多了,让她很是不快,但也干了一件好事。
沈棠道:“我出去一趟。”
小半个时辰后,岑晏收到了消息。
吴钩道:“好似沈姑娘很生气,请您务必今日去一趟。”
岑晏放下文书:“可说什么事?”
“小的不知,沈姑娘没有详说。”
岑晏不由疑惑。
难道是她去街上遇到登徒子了?还是有登徒子去她的马具店买马具?
是不是该给她配两名护卫?
他难得的提前一点出了衙门。
但此时天也黑了。
明嫂得了沈棠吩咐,见到他就将他请到正房,关上门。
多半是商议成亲的事,明嫂还挺高兴。
结果岑晏还没开口就被沈棠劈头盖脸地斥责一通:“岑大人,你此前信誓旦旦说与徐姑娘没有牵扯,我竟信了你,然而你是个骗子,徐姑娘今日上门了,说起你们种种过往,什么找猫了,什么指点书法了,什么送画送书了,你们就差没有成亲了,如此,我能信你吗?我看你跟徐大姑娘是天生一对,还是不要辜负她的深情,所以岑大人,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到时两家和平退亲吧。”
她又补充:“你不用担心退不了,之前都是你一厢情愿,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落在旁人眼里,也是说你主动,所以我还是可以说我在安州就有意中人,绝对可以成功退亲!”
那些字像蹦豆子一样从她嘴里跳出,岑晏抓住了关键的几句。
徐元淑上门了,徐元淑将他们的事告诉沈棠了,沈棠不高兴了。
他忽然想到重阳节那日沈棠也是主动问他有关徐元淑的事……
所以她很怕自己把心思放在别的女子身上?
“就因为这个你很生气?”
难道不该生气吗?难道这不是他的污点?前女友都没解决,怎么好意思成亲的!
沈棠道:“是。”
岑晏就忍不住笑了下。
沈棠:?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么严肃,谈正事的时候他笑什么?他是不是有点子大病?
“岑大人,我的话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他正色问,“徐姑娘是何时找你的?”
“下午,她要我证明我自己想退亲,所以让我休沐日把你请去我家,”沈棠语气嘲讽,“我会将院子让给你们的,不过我衷心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岑大人别误会我讨厌徐姑娘。”
岑晏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我之前跟你解释过,我与她没有感情上的牵扯,至于见面,她确实写过信给我,但我拒绝了。”
“你不必解释这么多,”沈棠一心要促成退亲,“你与她是青梅竹马,就算现在没有牵扯,也难保以后不会有,我凭什么信你?”
岑晏很冷静:“你不是要提条件吗,这可以作为你将来提出的‘条件’之一,如果我没做到,你可以得到补偿……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
沈棠:“……”
岑晏再次强调:“你真的可以放心,我娶了你之后绝对会对你一心一意,不会跟任何女子有任何牵扯。”
屋内静寂了片刻,这话让沈棠生出一种他在向自己告白的错觉,但事实上,岑晏眼里并没有深情,仔细咀嚼他的话,甚至有种淡淡的嘲讽。
好似在说,“有你这么个事儿多要求多的妻子,我工作又忙,哪里有空去勾搭别人?”
狗男人!
第31章 031
好在沈棠并不想要他的深情。
交易夫妻,自然更注重交易,所以岑晏借此提到“条件”,还挺契合他们的关系的。
沈棠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没处理好跟徐姑娘的事情,如果她再来找我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退亲!”就看岑晏能不能做到了。
“好,不过解决的地点我看还是定在你那里。”
沈棠:“……”
岑晏解释:“看她的想法是死都要当面问清楚,但让我去徐家或是在别处与她见面,太容易引起误会,所以她选的地方挺合适,只要你不介意,”他语气微沉,“就算介意,我也向你保证,只这一回。”
仔细想想,他没说错,沈棠道:“好,那我再加一个要求,希望你不要让她恨上我。”
恨有时候比爱长久。
扪心自问,徐元淑是让她有些生气,但她还是不想跟这姑娘成为仇人。
如果经过此事,徐元淑恨上她了,那么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定会带来巨大的风险,毕竟她有个皇后姑姑,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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