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儿子说的!”
刘月没辙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咋读个大学人还变蔫坏了。”
她也没落下郑秋舒,“还是小舒好,咱俩才是一边的对不对?”
郑秋舒将自己缩在红围巾里,忍不住蹭了蹭柔软的毛线,感受着这打打闹闹的温情,浑身暖洋洋的。
“嗯!”
恍惚间,回到了一个黄昏。
一家三口都坐在车里,爸爸妈妈因为晚上到底做什么菜争了起来,一直把后排的她吵醒,然后拉着她站队。
为了争她这一票竞相抛出一个又一个甜头,饮料、贴纸……
但是当天晚上,她两个菜都吃到了。害,完全不知道在争什么。
第49章 摊牌
◎现在的她其实是二十七岁的她◎
“你们幸好回来得晚,小舒的叔叔刚走!”
即使她已经阔别家属院将近一年,邻居们还是偏心自己看大的孩子。自她走后何秀带着儿子们时常就过来骚扰,甚至到厂长办公室撒了泼,当真是人见人厌。
刘月急忙问:“你没跟他们说小舒要回来的事情吧!”
郑秋舒虽然人在京北,但是家属院的长辈们还是惦念她一个孤女在外面讨生活,刘月夫妻俩从京北回来就被他们反反复复地问她的近况,所以她要回来过年的事情亲近一点的都知道。
那个婶子翻了个白眼,“我傻呀跟他说!我能不知道人家心里安得什么心?”
她边说边走到郑秋舒身边,搂过来就是一阵揉搓,边嘟囔:“这孩子咋瞧着瘦了呢?晚上婶家做红烧肉,来吃昂!”
邻里邻居间要说没有摩擦当然是家的,但对孩子们都是一等一的真心,有钱也挡不住普遍的物资匮乏…所以谁家孩子不是这家蹭一口菜,那里蹭一碗饭长大的。
死者为大,就是生前跟她爸妈有再大的龌龊也了了,总该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是以家属院的每个人对一致性外,对郑秋舒的去向守口如瓶。
大抵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郑秋舒被她搂在怀里,感受着温暖的怀抱与气息,心脏几乎要软成棉花了。
她浅浅笑着故意说:“好呀,我晚上抱着海碗去!”
婶子笑眯了眼,“呦!那可说好了啊,不吃完不让走。”
郑秋舒回来消息瞬间传遍,晚上叶家挤满了人,就算是放着电视也没人要看了,只一遍一遍问她在京北怎么样,又发生了什么。
这一晚几乎就是她的演讲会,讲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要冒烟了。
是以,第二天她去爸妈墓前扫墓的时候,一开口就有些沙哑。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她忐忑、彷徨,所以有说不完的话,这一次终于有了安定的平静。
“爸,妈,我相信你们一定都陪在我身边,因为好运从我回来以后就一直伴着我。”郑秋舒很喜欢抱着那张全家福碎碎念,所以到了墓前就跟每次闲聊一样。
“这一年我身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和上辈子……很不一样。你们一定会为我高兴的吧,你们放心,我发誓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堕落了。生活其实……挺美好的。”
南方不落雪,郑秋舒便用带来的工具将两个墓碑擦得一尘不染,边干活边絮叨个不停,就像从前每年的腊月二十八一样。
年二八扫邋遢,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开始打扫那个小家,现在换她来打扫父母的小房子了。
郑秋舒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寒风呼啸难免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
走至一个拐角,叶明昭回头看向她,“聊完了?”
“嗯。”
墓园离家有一段距离,叶伯伯特意让叶明昭陪着一起来。上了香以后他就自觉到不远处等,给她留出一个空间说话。
因着墓园的幽静谁也没多说话,两人并肩往下继续走。
一直到了人行道,叶明昭才忽然开口:“以前……你过得怎么样?”
“什么?”她笑了一声疑惑地问他:“我过得怎么样你……”
郑秋舒蓦然回首,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他的眼眸沉寂,神情认真。
她张了张口,好几秒才找回声音:“你……”
叶明昭双手插兜,忽吐出一口气蕴凝结成一片白雾,偏头看向山顶翠绿的青柏。
“一个数学永远都考不及格的人,怎么突然就会算账了,还做得那么好。秋姨以前是会做衣服,可是你连一个补丁都不会打,又哪里突然会的这门手艺?”
他和她是发小,打她出生后就是形影不离,今年三月到九月的时间是唯一的空档,但是她的事业起至更早。
九月以后,他为了给她补习见面次数更是恢复到了从前,要是这还发现不了奇怪的地方,真是白活了。
郑秋舒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却没有被揭露的慌张,反而是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我又不是傻子。”他真是毫不客气。
“好吧好吧,我确实不是从前的我了。但是你也别把我当成什么妖魔鬼怪啊,我就是我,只是现在的我其实是二十七岁的我。”
郑秋舒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本以为能看见他表情崩坏的样子,没想到他却是平平静静一点头。
“猜到了。”
“啊?就这反应?你不觉得震惊吗?不觉得害怕吗!”
叶明昭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震惊的。”
还不是说起委屈的事情还会偷偷抹眼泪的她,二十七岁,也没什么长进嘛。
“我可是来自未来的人哎!难道你不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比如……彩票号码是多少?”
“你要是记得彩票号码还需要辛苦去开作坊?”
她撇了撇嘴,单手拎着帽子上挂着的毛球甩来甩去。
“你这家伙真没劲。”
本以为身份暴露能引起多大轰动呢,就这反应,要是告诉蒋月鸣肯定能完美满足她的虚荣心。
回去的路上,叶明昭骑着自行车载她,后座她则全副武装,手插兜,围巾恨不得把脸都包上。
她忍不住哀嚎:“好冷啊!为什么我感觉西江比京北都冷啊!”
京北户外也冷,可是至少在家是热的,西江倒好,外面冷,里面更冷!
“还好吧。怎么,以前没回来过?”他旁敲侧击。
她撇了撇嘴,却得意地偷笑,还以为他真对未来不感兴趣呢。
反正都被发现了,便三两句把前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从前刻骨铭心的经历,在今天终于变成了可以轻松谈起的往事。
没想到叶明昭听完,竟沉默了一路。
郑秋舒探头去瞧他的脸,“喂?怎么不说话了?可怜我啊?”
因为她的动作,自行车晃了一下很快又被稳住。
“坐稳别乱晃,不然就自己走回家。”他声音低哑,偏头不想让她看见。
“……哦。”
她老实坐好,良久又悠悠冒出来一句:“其实我过得还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钱有闲的。”
自行车沉默地继续往前行,他没再说话。
他别扭,郑秋舒也别扭了一路,一到家属院不等他停好,她就跳下了车撒丫子跑了。
一路冲上楼,路上的邻居们挨个跟她打招呼。
“小舒回来了。”
“小舒晚上到我家看电视,我的可是彩电!”
“小舒啊,这把菜你拿回家去吃……”
“……”
楼里的话语声不停,叶明昭还在外面就听见了她充满活力的回应声,哪里还有在墓园时的阴霾。
什么挺好的,那么一个害怕孤独的人却一直孤独地生活着……
认干女儿没有什么规矩,但刘月还是体体面面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呼了邻居过场面,要不是临近年关外面的餐馆都关门了,她还想要办上几桌。
郑秋舒跪在地上给干爹干妈嗑了头,叶家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了。
“叫声哥哥听听?”叶明昭又变得贱嗖嗖的了。
大好日子,她别别扭扭还是叫了一声:“哥……当哥就要给红包!”
叶明昭被她逗笑,把她伸出的手打下去承诺:“过年给你。”
认了干亲,叶振华说什么都要把她带回老家一起去过年,到时候万家灯火,哪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家属院留下来过年的也没几家。
郑秋舒没拗过他们,一想到乡下没电话亭,那就跟京北那边打不了电话,恨不得天天待电话旁边。
“去叶伯伯老家也挺好的,你一个人待在那我也不放心。”即使是老旧的电话设备都挡不住对面蒋月鸣温柔的声音。
郑秋舒这头捧着脸郁闷地说:“那我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
虽然回西江市很好,但是热恋期的人突然分开,少不得要思念。
那头的人清晰地轻笑一声说:“你心里想我,我也听得见。”
她微红脸,不服输反将一军:“这话我可没说,哪里是我想你,明明是你想我吧。”
“是啊,我是很想你。”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倒比什么暧昧情话更让她害羞,真诚最是动人。
“你这人,不跟你说了!我挂了……再打就要等明年了。”
“新年快乐,在那里注意安全。”
“嗯,新年快乐。”她抿唇朝着话筒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跟触电似的立马就挂了。
一通电话打得郑秋舒脸上红扑扑的,回到楼上的时候叶明昭故意调侃她:“呦,去泡澡了?脸上那么红。”
“哼!”
她傲娇地昂起下巴回卧室收拾行李,他们今天就要去乡下了。
那头蒋月鸣被挂了电话,眉眼含笑久久不散。
傍晚陪着从广缘市回来的父母吃了一顿饺子,他戴好警帽就出门了。
他原本以为转气功那帮人还会再沉寂一阵子,没想到到了年关反而越来越躁动。今年下岗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帮人跟着他们修习自以为神功护体,有空有闲四处转悠,反而成了有危险性的闲散人员。
局里调动所有人排了巡逻班,警察是没有休息可言的。
大年三十那天,举国欢庆。
在京北的一处重要广场上却发生了一起重大枪//击案件,一时间出动了京北所有警力。凶手持/枪/射/杀16名军警,打伤46人。
案件一时间轰动全国,但没有传至没有电视只有烟花炮竹的乡下。
第50章 和好
◎近臭远香,不外如是。◎
新学期再开学,高三的学习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饶是活泼如楚玉玲都消停了不少。
一放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陡然松懈下去。
她瞧见郑秋舒手里又拎着保温桶,问:“你要去看蒋警官吗?”
孙妙妙听见也跟着看过去,便嬉笑着说:“肯定是!我中午还看见她去食堂后厨呢。”
过完年以后,qiang击案尘埃落定,蒋月鸣一行人的表彰也登了报,京北上上下下对这样轰动的案件都讨论个不停。
她们两人对这样的英雄也很钦佩,所以借着郑秋舒的关系还去探了病,表达了一番敬仰之情。
孙妙妙问:“蒋警官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快了,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楚玉玲高兴地说:“那你以后也不用天天从学校带汤过去了。”
郑秋舒板着脸拢了拢棉袄领口狡辩:“是我自己要喝的。”
才不是给他做的。
楚玉玲和孙妙妙默契对视一眼,眼睛里写着明晃晃三个字“我不信”。
三人在校门口告别,她转身坐公交去了军医院。
因着过年那事,不仅开始全国管控qiang支,连军医院的进出检查也开始严起来了。
郑秋舒熟练地掏出证件任由门口的军警检查,等到了病房门口时恰逢一位女士出门送走一批被领着过来慰问的少年先锋队。
“秋舒来啦。”
郑秋舒揉了揉被寒风吹的僵硬的脸,乖巧喊道:“元姨。”
过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蒋月鸣父母便搁置了预备去广缘市的行程,专心留下来照顾儿子。
所以等她回京北以后,也就那么仓促地见了他的家长。
元琪是一位体态丰腴,很面善的女士,烫着精致的卷发,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窥见她的好教养。
她过来握住郑秋舒的手,寒暄问暖:“路上过来很冷吧,快进来。”
郑秋舒被她拉着进了房间,热气扑面,当真暖和了不少。
里间的人听见她们的声音,扬声却有些虚弱,“妈,是不是小舒来了?”
“是啊。”
两人往里走,男人就靠在病床上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她走近。
郑秋舒全程跟元姨说话,看都不看他,他的眼神就难免浮现了落寞。
元琪将两人相处的别扭模样都看在眼里,但她机智的什么也没说,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
不过她这个当妈的,总归还是想帮帮儿子。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哎呀,在医院陪床可真是累人。秋舒啊,你能不能帮我守着他一会儿,晚点他大哥会过来看着。”
郑秋舒赶紧答应:“好,元姨您赶紧回去休息吧,这有我。”
“谢谢你啊,月鸣有你这个女朋友,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腼腆地笑笑,便出门送元姨下楼,再回来还把两人的晚饭都带回来。
只可惜笑脸消失在两个人的空间,郑秋舒将饭菜摆上餐桌,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冷声道:“吃饭。”
蒋月鸣捂着胳膊卖惨:“手疼,拿不了筷子。”
她坐在床边抬眼觑他,“伤的左肩,右手疼?”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拿筷子要用力,一用力就要带动肩膀,左肩连着右肩,所以拿不动。”
郑秋舒才回来几天,虽然照顾他吃过几次饭,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伤口不好了,所以突然痛*起来。
她抿了抿唇,稍稍软了语气,“那我喂你好了,晚点去换药,叫医生再看看吧。”
“嗯。”蒋月鸣笑着提议:“想喝你带的鸡汤。”
“喝了那么久还没喝腻?”国人不管生大病还是小病,鸡都是最好的补品。
他住了快一个月的院,怕是鸡肉都吃怕了。
被她冷了那么久,蒋月鸣苦练哄女朋友秘术。
“你煲的我就爱喝。”
“油嘴滑舌。”
郑秋舒哼了一声,口嫌体正直地给他舀了一碗。
她舀一口,他喝一口,倒当真是听话。只是不要每喝一口便盯着她看就好了。
被看久了,她就装不了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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