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未婚夫同翁昂结交,借翁昂的口将此事越传越广。且两人都是交友广阔,善于煽动人心之辈,可谓珠联璧合。
姚惜未婚夫不仅在坊间散布流言,还联同那群勋贵子弟煽风点火。此事很快就会传到薛太后耳中。”
姜雪蕙笑道:“薛太后得知薛姝背刺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整治这侄女。
有人推波助澜,她肯定会跟上。现在该派周寅之上场了。”
薛姝在酒楼厢房等周寅之,自然听见下方大堂的动静。她听见薛烨为她出头,心情很是复杂。
上次她算计姜女史和弟弟后,两姐弟已是势成水火。没想到如今形势不利于她,她弟弟还会为她出头。
她听着薛烨同人争执到打架,都一直不敢出面,怕将此事闹到宫里。
等周寅之满头大汗赶来,薛姝很想将火气都撒到他身上,可不得不忍下性子。
她不冷不热道:“周千户好大派头,让我在此等候多时。”
周寅之哭丧着脸,抱拳施礼道:“薛大姑娘,卑职怎敢让您苦等。实在是被国公的命令绊住了手脚。
我是偷跑来的,待会还得回去。我就长话短说了。此事本不该让您知晓。
但大姑娘对卑职有知遇之恩。我就多口一句,您快想想办法脱身吧。
坊间传言要让您代替公主去和亲。昨日国公招我们议事,他身边的幕僚们就借此事劝说国公。
他们提议趁江南贪墨赈灾银案没出现致命证据前,主动推大姑娘去和亲,然后凭借这份功劳自请领兵出战大月。
就能避开朝中不利的局面。国公对此建议很是心动。然而,一边同大月和亲一边又攻打他们。无论谁去,只怕凶多吉少。”
薛姝用力放下茶杯,寒声道:“怎么可能?我爹不会如此狠心。我姑母不会坐视不管。”
她疾言厉色,实际上心里已经信了三分。她巴望周寅之能拿出更多证据。
周寅之只深深望了她一眼,抱拳道:“卑职言尽于此,大姑娘请多保重。”
周寅之果断转身出门,薛姝在后面喊他都不停下脚步。
薛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发呆,心里愈发害怕。
等她回到家中,要去中堂同父母亲见礼。却听见父亲在里头痛骂薛烨。
“你这蠢货,还嫌我们家是非不够多吗?为什么要招惹那帮举子。你知不知道这些酸儒最是麻烦,肯定要闹大此事。”
薛烨道:“他们提议让姐姐和亲,这怎么可以呢?姐姐只是个闺阁女儿家。
哪能将国家兴衰压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我宁愿自请去边关驻守,也不能让她去送死啊。”
薛远冷笑道:“此乃为国家大义,你姐姐食君之禄,就得替君分忧。哪怕是女儿家亦可为国为民牺牲。”
薛烨道:“我去宫中求姑母和圣上开恩。”
薛远道:“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你姐姐那蠢货,招了临淄王的厌恶。人家都公开宣称不会娶她,哪怕侧妃之位都没有。
太后说了,反正薛家还有其他女孩,不必再逼临淄王,免得坏了大家多年的亲戚情分。太后都这么说了,你姐姐还有什么指望。
你姐姐心气极高,她看不上京城其他的未婚男子,为此都驳了我好几回。大月王子同她年纪相当,让她去当个王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薛烨还要争辩,被薛远左右开弓,打了几个巴掌。
薛姝透过窗户望去,平日温文尔雅的父亲面貌狰狞,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般,狠狠地用家长的权威压制着弟弟。
薛姝心都寒了,她万万想不到父亲真要牺牲她。她悄悄离开薛府,直奔皇宫。
谢危赢了大半的棋,见姜雪蕙仍然没有放弃,道:“宫里那些人都动了。你猜薛姝何时会入宫。”
姜雪蕙处在下风,仍笑盈盈道:“今晚。”
谢危笑了,道:“宫里的人都准备就绪了。今早沈琅说薛远递了请罪折子,要求领兵攻打大月。
他这人反应不慢,趁江南贪墨赈灾银案的事没爆发,想浑水摸鱼,趁机将自已的私兵融入军队中。”
姜雪蕙道:“他推自已女儿出去,殊不知薛家最像他的就是薛姝。薛姝一出手,他休想躲过这次来势汹汹的弹劾。
说话间,她的棋面已经异军突起,连杀一片。
谢危道:“这次能扳倒薛远吗?”
姜雪蕙道:“不能。薛远财力雄厚,多年买下的人脉和资源不会轻易撼动。”
谢危见棋盘上平分秋色,索性停下来,道:“所以娘子还有后招。”
姜雪蕙道:“沈琅逼的他越紧,他就越会来事。
秦贵妃家族人丁兴旺,虽然官位不显,胜在耳目众多。该让他们动起来了。”
谢危直接认输:“我不如娘子看的深远。”
薛姝去到皇宫果然在太后那里碰壁。
薛太后同相熟的宗室女眷聊天,人家都取笑她:“哪有疼侄女不疼亲生女的道理?你真舍得让芷衣去和亲吗?”
薛太后深觉有道理。平日在沈芷衣和薛姝之间,她都要选择沈芷衣。更不要说薛姝已成了她的眼中钉。
薛姝一来,被太后劈头劈脸怒骂一顿后,直接轰走。
薛姝发了狠,决定断尾求生投靠沈琅。她夜晚直奔沈琅在的御书房。
宫里太后的人手早被沈琅修理的差不多了。
架不住有一两人平日受了薛姝的小恩小惠,好心让她一路通行无阻。
次日,沈琅罢了早朝,天下人皆知薛姝昨晚不顾廉耻,到御书房自荐枕席。
她提交了手中的暗帐,明白记录着贪墨的赈灾银的去处,是被薛远购买了大批的军需。
而第二份是未登记入册的兴武卫名单,薛远豢养了多处的私兵,如今再难洗白。
沈琅将到手的证据按下不提,当场封薛姝为贤妃娘娘。
举朝震惊。只有薛远明白,他被亲生女儿出卖了。
第6章 相顾无相识
消息传到姜府,姜雪宁险些掐碎了手中的薄胎白玉杯。
她震惊到几乎失语,发了几次声都没吐出一句话。
妖后自认不是好人,前世性情乖张顽劣,野心勃勃,也伤害过不少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昔日老对手,因端庄贤良备受称赞的薛姝,居然比她还能豁的出去。
妖后在姜雪蕙书房呆坐了半响,才组织好语言:
“她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沈琅啊,她喜欢沈d多年,居然去爬他哥哥的床?”
妖后这话倒让姜雪蕙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妖后明白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她也不是很有道德感的人。大概这辈子同家人和张遮一起,她变得古板了些。
她补救道:“我从前还是有点底线啦。至少沈琅都病成那样,薛姝做事真不计后果。”
姜雪蕙叹道:“妹妹,谋算人心是门学问,你连多年的对手都没看透,这条路任重道远呢。”
姜雪宁如何听不出姐姐在内涵她,毕竟前阵子她闯的祸同样是不计后果。
妖后觉得情侣间亲密些很正常,换成正人君子张遮就不行,亲了就要定亲,过火了就要成亲。
她还大意到忽视了姐姐身边蓄谋已久的谢危。这教训能让她被父母数落一辈子,也让她对姐姐心怀愧疚。
姜雪蕙看穿她的心思,淡然道:“妹妹,你的想法不算错,错在你处于的环境。
毕竟我们都要顺应规则而行。日后凡事请多思量,我不能处处提点你。”
姜雪宁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别这么说,都住的近,我以后不冒进,凡事找你商量好不好。”
姜雪蕙将手中杯子往杯碟重重一放,肃然道:“不好。”
姜雪宁少见姐姐这般神色,道:“为啥不行?”
姜雪蕙望着她尚带几分稚嫩的脸,心头微痛。
她说话却不留情:“等你出嫁了,有事自已拿主意,或者同你的夫君多商量。”
姜雪宁以为她还没消气,又耍赖道:“那趁现在还没嫁,公主的事情我们一块商量吧。
薛姝跑了,公主就很危险。能不能找谢危帮忙,让他劝服圣上不要同意让公主和亲。”
姜雪蕙道:“薛姝心无家国大义。况且她现在一腔怨气,肯定会大力促进公主和亲。”
姜雪宁很诧异:“为何?沈芷衣待她不薄。况且她都知道和亲有性命之忧,为何要推从小交好的表妹去送死。”
姜雪宁前世攻击性十足,但对身边人极好。她自然不会理解薛姝的脑回路。
姜雪蕙笑了:“你且耐心看看,待你搞懂了薛姝的真实性情,大概会就有长进了。”
谢危在御书房外候着,听着里头薛姝对沈琅的小意奉承。
薛姝能被誉为世家贵女之首,容貌才学其实不差。
她正值最好的年华,刻意展现温存识趣,勾的沈琅取消了其他妃嫔的递牌,日日在她床榻间流连。
她声音甜如蜜,话语却有掩盖不住的恶意。
“陛下,既然大月诚心求娶,王子年纪英武,那就不叫和亲,该叫议亲。
何况芷衣年纪大了,促成一桩良缘还能让两国交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非亲耳所听,谁能想到薛姝对沈芷衣竟有如此大的恶意。
谢危见惯人心龌龊,此时脸上浮起一丝讥笑,不愧是薛远的种啊。
昨日与姜雪蕙对弈,她就预判了薛姝的反应。
“沈芷衣生而尊贵,对薛姝而言就是原罪。她俩从前的名声截然不同。薛姝备受称赞而沈芷衣任性古怪。
薛姝身边贵女环绕,沈芷衣只有薛姝相伴。若非当年有沈d和燕临盯着,怕是薛姝还能哄的让沈芷衣移了性情。
所以沈芷衣对雪宁妹妹掏心掏肺,何尝不是因为公主身边没有朋友。如今薛姝身处泥潭,就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下去。
尤其是她最嫉妒的沈芷衣,她是不会放过将沈芷衣送去大月国的机会。高高在上的公主过的比她还惨,她心头才痛快。”
谢危不惊讶薛姝心态的扭曲,但没姜雪蕙想的那般仔细。
他只担心姜家姐妹伤心,道:“若沈琅下了决定,公主和亲就成定局。
若要救公主,就等她北上时,我安排禁军的人用死囚将她换出来,让刀琴伪装成大月人放火。”
姜雪蕙道:“薛姝若大力促成此事,怎会让沈芷衣逃脱。她现在得宠,打着姐妹牌说要负责公主和亲事宜,沈琅定会同意。
你不如先做个顺水人情。等薛姝提议将禁军换成兴武卫,你的机会就来了。和亲旨意一下,就安排几匹快马分别送信给燕临。”
她又交了一份名单给谢危,道:“这些人都是我们招揽不到的,对薛远忠心耿耿。画圈这些你想办法塞进这次和亲队伍。”
谢危道:“是要趁机除掉他们吗?”
姜雪蕙道:“那倒不必。毕竟去边关是要打仗。根据我们手上的信息来看。这回和亲定然不成,公主身边需要精锐去迎敌。
有薛姝呈递的私兵名单,你都不用自爆身份,就能让沈琅同意让燕家父子从璜州出发去边关出战。至于如何说,就看你的本事了。”
谢危道:“定然不会让娘子失望。”
姜雪蕙点红圈外的名字:“有一种忠心是假象。他们最擅长是揣摩上司的人心,踩着别人的功劳上位。
有这些忠心的酒囊饭袋围绕在薛远身边,当沈琅逼的薛远狗急跳墙,他们想为主子分忧,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谢危笑了:“宫变。他们会挑唆煽动,成了他们就是忠肝义胆的直臣。
薛远现在招了沈琅厌恶,他定要先下手为强。再扶持沈d上位,甚至自已上位。”
姜雪蕙道:“如今秦家同薛家的立场天然就对立。他们现在不敢冒头,等贵妃诞下麟儿,他们肯定会冲到最前面。”
谢危懂了:“贵妃的父亲在我手下做事,做事稳重小心,同大家关系都处的不错。他从前最热衷做媒。
你三堂嫂在杭州跟着你做生意,贵妃父亲又帮忙给她妹妹谈了不错的亲事。
加上他本人和秦家多年的经营,确实是一股不容小窥的势力。我会给他暗示一二,让他做好准备。”
姜雪蕙道:“你同沈琅商议好,等薛远被逼到绝路,他就会来个图穷匕见。”
谢危拉起她的手亲一口,笑道:“有娘子相助,果然事半功倍。”
第7章 遥怜故园菊
沈琅宣谢危进去后,薛姝行礼退下。
沈琅等薛姝走远,才变了脸色,道:“芷衣是朕的亲妹妹。朕实在无法让她去苦寒之地受苦。
若定要和亲,不如另选一宗室女,封她为县主,送去和亲吧。”
谢危感动道:“陛下体恤妹妹,臣能明白。只是这和亲之事不过是大月的计谋,陛下请听臣一一道来。”
两人在御书房密谈了一天。
末了,谢危还说一句:“贤妃娘娘如此热心促成此事,就让她主导和亲事宜,并令大家知晓她在其中出的力才好。”
沈琅挑起眉头,勾起嘴角道:“爱卿,你果真是个妙人啊。”
次日,沈琅下了和亲的圣旨,将和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底,由兴武卫护送北上,去草原与大月王子行合卺之礼。
沈d带沈芷衣求皇兄改口,沈琅避而不见。
沈d又带妹妹去宁寿宫求太后,太后推说圣意难违。
沈芷衣心都寒了,她冷冷道:“母后,您为了薛家和二哥屡次抗旨,为何到了我这里却连提都不能提?”
薛太后哀切道:“芷衣,你是哀家的亲骨肉。我怎么能不疼你?可这是国家大事,容不得我置喙。”
沈芷衣的心已经慢慢凉了下来,她道:
“说到底,您在意永远是权力。荣华富贵是过眼云烟,可您被它们迷了心智。”
薛太后道:“这都怪薛姝,同你皇兄谗言献媚,怂恿让你去和亲。”
沈芷衣心灰意冷道:“有因便有果。她是您一手栽培,不过是回报到了我身上。”
第三天下午,姜雪宁气呼呼地跑去铺子,同姜雪蕙诉苦。
“苏尚仪带我入宫看公主,她情绪可低落了。不但被自已母亲和兄长放弃。这事还是薛姝吹的枕头风。
公主找她质问,薛姝居然说世上只有胜败,没有对错。沈芷衣不过是好命当了公主,让她昔日要陪着笑讨好。
你让我观察薛姝,没想到她得了势,居然猖狂到这种地步,可劲地踩对她那么好的公主。”
姜雪蕙道:“你可明白薛姝为何如此吗?”
姜雪宁怔怔地说:“她嫌公主对我比对她好。我竟不知公主对我好,还害了公主。”
姜雪蕙放下手中的图册,道:“不对,你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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