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姜雪宁一脸懵懂,叹道:“妹妹,看事物不能光看表面,要看本质。
看清本质和看不清的人,过的是两种人生。”
姜雪宁想了好久,才道:“薛姝就不是好人。她嫉恨公主,而现在,她恨所有比她过的好的人。”
姜雪蕙笑了:“不错。所以不是公主对你好,她才恨。而是她会找千万个理由去恨,让她能心安理得害人。”
姜雪宁蒙了,她觉得自已前世够坏了。可她还是理解不了薛姝。
她说:“从前都没看出来她是那种人啊。”
姜雪蕙道:“从前她得偿所愿,自然不会费心力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妨碍她利益的才是敌人。
如今她被亲人和沈d抛弃,就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讨好沈琅就够了。”
姜雪宁说:“是啊,听闻薛太后在请安时想给她个下马威,她请完就走人。把老妖婆气的直摔东西。”
姜雪蕙道:“这倒是好事啊,她气的连步步为营都忘记了。”
姜雪宁想起一事,愤愤不平道:“谢危提议让薛姝管理公主和亲的事情。我还发愁怎么救公主,他为何要拖后腿?”
姜雪蕙看着不掩饰自已情绪的妹妹笑了。真好呀,经历了残酷的前世,姜雪宁还能如此活泼开朗。
姜雪宁懂了:“你们是故意的?为什么呢?”
姜雪蕙道:“你先告诉我,让你问的问题,公主怎么回答?”
原来姜雪宁同她商量,想用当年的恩情让谢危帮忙阻止公主和亲。
姜雪蕙拦住了她,让姜雪宁先去问一下公主。
姜雪宁便连午休都放弃了,急忙递牌子入宫见沈芷衣。
姜雪宁难过地说:“公主提起谢先生教的课,说食生民膏为生民计。她纵使怨恨亲人的无情,可她要接受这安排。
她说了很多话,总之她不会逃避公主的责任。从前我还是小瞧了她,她是深明大义,举世无双的公主。”
姜雪蕙暗暗点头,沈芷衣不愧是皇家最有担当的公主,也是她最喜欢和欣赏的女子。
她道:“我若是你,就赶紧把眼泪收了。立即写一封信给燕临,快马加鞭给他寄去。
信里将公主的话一字不漏写出来。再将她的处境写的惨些,写的让人看了就想哭。”
姜雪宁听着有戏,赶紧擦眼泪,拿来纸笔,她舔着脸道:“姐姐,我文采不行。你来说,我来写好不好。”
姜雪蕙没有推辞,教她问候两句,就转述公主的话。公主被薛姝算计,被至亲抛弃,却不肯让朋友帮忙逃脱责任。
内容平铺直叙,只在后面提到:家国大事上,明知道死路一条,公主愿意牺牲自已换百姓安宁。
若你在她面前,想来她会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姜雪宁写完,连看好几遍都觉得很感动,泪光莹莹。
姜雪蕙道:“你多抄几份,给我留一份让谢危安排寄。其他的待会就派人去驿站寄出。”
姜雪宁连忙抄写起来。等信派人送去,她道:“姐姐,所有你都安排好了是吗?”
姜雪蕙道:“是啊,待会你回去帮我一起收拾行李吧。
我托苏尚仪给沈琅递了信,请命同礼部官员一块送公主到边关。”
姜雪宁被吓到了,她一把抓住姜雪蕙的胳膊,颤声道:“边关危险,你怎能去?谢居安他知道吗?”
姜雪蕙道:“我去自然有去的道理。他确实不知道,今晚应该就会来兴师问罪了。
这没什么,他算计你们,我送他一个惊喜。你不必再生他的气了。估计他今天听到后会气的够呛。”
姜雪宁说:“别说他了,父亲母亲都会很生气的呀。”
姜雪蕙道:“好妹妹,所以这时候就靠你帮我周全了。你留在京城,记得不要轻易出手对付薛姝。
不要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你且耐心等着,她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第8章 今日水犹寒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同样的话也出现在皇宫,薛烨痛骂他姐姐。
“你不想去和亲,为何要陷害公主。她可是你的亲表妹,一块长大的情谊都没有了吗?
你光记着她对你冷热不定,可你忘记她对你的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出面。”
薛姝皱眉道:“你不用多说。你不是我,怎知我心里的苦。我叫你来是劝你不要跟着沈芷衣去和亲。
我知道你对姜女史没有死心。一听说她要去送沈芷衣,就巴巴地递奏折求着同去。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边关有多危险,若非你是我的弟弟,我都懒得多说。你不要去送命了。
再说姜女史攀上谢少师,平日都不多看你一眼。你跟着去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了谢少师。”
薛烨冷笑:“不要将我想的同你一样龌龊。你既然不让我说你,你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
薛姝急道:“如今宫内外人人都看不起我。唯独谢少师看在昔日师生的情分上拉了我一把。
让我去打理公主成亲的事宜。人前脚帮了我,你就急巴巴地挖他的墙角。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薛烨道:“所以你在乎的都是你自已的利益,怕我得罪了谢少师。
压根不是担心我,就不要说的那么好听了。你明知和亲有问题,非要推公主去送死。
家国大义你没有,我不怪你,因为我不想看着你送死。可连亲人朋友道义你也没有,我算是认清你了。
我告诉你,不管姜女史去不去,我都会去。两国战争根本不该让弱女子承担。
公主是我的表姐,从小就对我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忍心让她去面对如狼似虎的大月人。
至于你,从今往后,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姐姐。莫要在我面前说些假惺惺的话了。”
薛烨转过身,不理会薛姝在后面凄厉的呼喊。他抹去眼里流下的泪,去御书房那等着沈琅的回复。
他去书房外等了没多久,就见谢危从里头出来。
薛烨赶紧抱拳施礼道:“学生见过谢先生。”
谢危仍是一派风光霁月,他温和道:“薛大人,既然都同朝为官,就不必在谢某面前论师徒之谊了。”
薛烨低头道:“学生不敢。先生,我去边关是为了公主,别无他念。请先生见谅。
学生先前犹豫不定,只因立场尴尬。听闻姜女史上折毛遂自荐,她一弱质女流都有如此勇气,学生不该退缩不前。”
谢危道:“薛大人,谢某知道你是光明磊落之人,定不会多想。路途遥远,危机四伏。某还要请你多关照内子。”
薛烨点头答应。等谢危走了,他才回神。
内子?他们只是定亲还没成亲,这称呼妥当吗?
谢危才不管旁人如何想,当他听着沈琅夸奖姜雪蕙,说人人都避之不及,她还自告奋勇护送公主。
姜雪蕙这一表态让沈琅觉得她支持朝政,拥护尊重他这位天子。她为人重情重义,真是谢少师的贤内助。
谢危听明白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是他养气功夫到家,谁都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他笑着接受沈琅的夸奖,却拦着没让沈琅下旨,谦卑地说要低调行事。
实则他在脑里盘算着各种将人留下来的法子,只是他怕姜雪蕙生气,才隐忍不发,决定问过她再打算。
姜家此时也是乱成一团,姜伯游下朝就火速回家,同孟氏劝了姜雪蕙许久。
因谢危和张遮今日都在宫中当值,两人还未回来。
姜雪宁非但不帮父母劝,还问姐姐能否带上她一块去。
她这举动又让孟氏调转枪头,将火力攻击到她身上,将两姐妹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
姜雪蕙不慌不忙,逐条逐条分析说明。从家国大义说到公主对她们的照顾和帮助。
姜伯游先败下阵来。接着孟氏含泪骂道:“你们大了,主意一个比一个多,母亲都管不得你们了。”
孟氏气的躲进房间,连晚膳都不肯出来吃了。
姜雪蕙很是无奈,她仔细将账册和小金库,珠宝首饰都汇总好交给母亲和妹妹。
闺房中各类书籍瓷器都放进家里的藏书阁。纸笔墨砚,精巧的物件都转赠了妹妹弟弟和交好的朋友。
柜子的衣服鞋袜留下最近要穿的,其他全部拿去打包。药房,香房和暖房都托给了姜雪宁打理。
除了玫儿她送去了杭州,院子里的丫鬟仆妇都要在她离开后分配去各房。
姜雪宁望着姐姐空了大半的院子发呆,她怎么觉得姐姐像是要搬家而不是远行。
姜雪蕙道:“怎么会?我只是出门一趟,送公主到边关就回来。
只是要走的时间太久,准备齐全些才好。我将古琴和笛子都带上了。”
姜雪宁道:“谢居安不是还斫了一把琴送你吗?你怎么又将旧的带上了。”
姜雪蕙道:“那把放去新宅了。你是想要吗?我可以送给你。”
姜雪宁忙道:“可别。我又不善音律。难得才解放双手,就别让我重温痛苦的回忆了。”
姜雪蕙道:“你最近有空将账目理一理,我这回去边关都带上,见到燕临就直接给他。”
她知道姜雪宁在源源不绝给边关的燕家父子寄去大量军资和银两。
姜雪蕙捧出两件软金丝玉甲和软帽,道:
“这两样给你和张遮。若你们要离家,务必将它穿在身上,可抵御一般的刀剑和箭矢。”
姜雪宁接过来看,做工精巧柔韧。她用力揪一下,竟然扯不烂。
姜雪蕙出手阻止她道:“不要这么扯。都是花了大价钱做的,你别整坏了。”
姜雪宁谢过她,又道:“姐姐,我心里总有些慌,怕你一去不回来了。”
她说完才觉得失言,赶紧呸呸几下,说:“我说错话了。你一定能早点回来,同我一块出阁。”
姜雪蕙温柔地望着她:“好的,只要我在,我就同你一块出阁。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看顾家里。
父亲母亲现在身子硬朗,但父亲常常下棋就忘记吃饭,母亲天气变化就容易着凉,你同姜钰都帮忙提醒下。
姜钰年纪还小,行事不知分寸,你盯紧点,不要全都指望张遮。毕竟他忙起公务来是不分昼夜。
到了饭点你要记得拉他去吃饭,平日请大夫给全家诊平安脉的时候,别漏下张世伯和伯母。
尤其是伯母,她受不得惊和寒凉,有不好的事你尽量瞒着她。”
姜雪宁嘟起嘴道:“好的,我都听你的。不过你不要让我操心太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等你回来。”
姜雪宁又拉住姜雪蕙的胳膊道:“姐姐,这些天我同你一块睡吧。我不舍得你走那么远。”
姜雪蕙咳几声道:“先不要了。”
姜雪宁奇怪,可她转念一想,低声道:“你将密道都关了,他还能跑进来。”
姜雪蕙无奈道:“他在气头上,可能会走些不寻常的路子。谁知道呢。”
第9章 夜长不得眠
姜雪蕙散完步后就在书房待着,等着好久都没见外头有动静。
她忙了一天,回来与父母亲吵的心累,便早些休息。
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睡觉都穿的比较保守厚实。
等她睡了一会,谢危带着外面的寒气和松木香钻了进来。
姜雪蕙从迷糊中惊醒,她要下床点灯。
他哑声道:“我以为你睡了,我现在去点。”
等灯光投进了纱帐,她坐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危道:“爬墙。”
姜雪蕙板着脸,道:“你是全然不顾我们姐妹的名声了。”
谢危低声道:“我今日回来的晚。就刻意等到无人的时候才来。没让人知晓。”
姜雪蕙道:“你从前教学生礼仪规矩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你这就变味。我可不会纵容你。”
谢危低头认错,道:“我着实是想不通,你为何不让我知道你想去边关。”
姜雪蕙道:“说了你肯定不让。再说你算计我妹妹和张遮的时候,不也没让我知道。”
谢危以为她还介意这事,诚心道歉:“娘子,我错了,我下回不会这么做了。”
姜雪蕙目光微凉:“你已经达到目的,当然没有下回。况且再有下回,你我的亲事便做罢了。”
谢危赶紧搂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哄着。
姜雪蕙叹道:“行了,长话短说吧。玫儿去了杭州,早上会有其他丫鬟来我的屋。我是真不能留你过夜。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沈琅虽说因着薛远不猜忌燕家。但他一心扶持皇权,削弱世家。
他是不会让燕家重新掌权,他能同意下令让燕家父子从璜州领兵去边关。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回和亲若是有诈,沈琅会调动通州军营的兵力同燕家父子会合。
他不会用薛远,领兵的人就很有可能是手握兵符的你。
而一旦你应了,薛远定会杀你。他这人刚愎自用,之前为争兵权就能下手杀燕世伯。
因为只有朝廷无将可用,他才能活命。
薛烨会跟着去是我没想到的。但若你死了,通州军营就顺利成章落在薛烨手里,薛远肯定乐意。”
谢危叹道:“没错。我同你想到一块去了。大月狼子野心,借着公主和亲定要挑事。
若我们不抢夺先机,让大月兴兵南下,怕是燕家都难救。
你想亲自去,就是为了更快传递消息和保护公主吧。
我知道你的想法,确实我不会舍得让你去冒险。
和亲圣旨一出,我就安排吕显去收拾行礼,明日他便会带着圣旨去璜州。
你说的没错,沈琅要用燕家,却不肯信他们,那只有我出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会与燕家军兵分两路,薛远肯定要借机除掉我。
薛烨若如薛姝那般性情,我倒可以趁机斩草除根。
可他这个人,连薛定非都说此人不错。何况他救过你,我就更难下手了。”
姜雪蕙道:“如此一来,我们都要去边关。你让吕显将尤芳吟带上,防止薛远从她那下手。
还有那位叫小宝的少年,上回他帮了你。你一离开京城,平南王肯定要伺机而动。
平南王既是枭雄,就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若你没有合适的安排,可以让小宝扮女装先呆在我的房间。
薛定非也一样,他不能再留薛家了,在京城也容易被平南王抓住。
我已经同家人都说好,等我一出发,让张家人先搬进来。
而你一走,除了我爹和张世伯张遮,其他人都不要轻易出府为妙,防止薛远或平南王朝他们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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