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却没有因此变得安分。
如今李珹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是先帝名正言顺定下的储君,理应继承大统。这样模棱两可行事,惹得一众文臣不满,请求上位的奏折堆积如山。
另一边的云韶也没闲着。自打回了长安,一些素未谋面的亲戚蠢蠢欲动开始攀亲,云府的门槛都要叫人踏破了,连带着即将结亲的王尚书家也门庭若市。
一边要忙着处理宫里大小事务,一边又要应付云家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云韶恨不得连夜去王家把王令月抓来赶紧进门主持中馈。
夫妻两整日忙着处理外面的事,只有晚间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云韶瘫坐在明王府的汤池里,仔细思忖着今日兄长的话。
国不可一日无君,李珹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己。即便他不想称帝,那些朝臣也会推举他登上帝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热气氤氲,挡住了云韶的视线,模糊中只见李珹宽衣下水,从身后拥住她。
“在想什么?”李珹下颌抵在她的肩头,亲昵地嗅着发间的栀子花香:“好香。”
云韶被他弄得有些痒,笑着往他怀里钻:“别闹,很痒。”
李珹抚摸她的轮廓,像是在描绘一副美丽的画卷,低声笑道:“召召救了我三次。”
云韶手指绕着湿漉漉的长发,偏头疑惑:“哪三次?”
李珹掰着她的手数道:“昆仑山上一次,护心镜又一次......”
“这也才两次......你是不是最近忙糊涂了?算术都不会了。”云韶被他的话绕的稀里糊涂,视线落在他的腰腹上,不禁咽了下口水。
白色的中衣紧贴着皮肉,露出结实的轮廓。她承认,前世对他一见钟情也有被他皮相吸引的原因。
李珹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眸光深邃,像是看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没算错,就是三次。”
“你说三次就三次吧。”
云韶靠在他怀里,想到白日里云峥叮嘱她的话,忍不住问道:“李珹,你将来......会纳妃吗?”
李珹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眉头紧皱:“不会。”
“可是自古以来,身为帝王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那些大臣可是挤破头也要将女儿送进宫呢。”
“召召希望我身边出现别的女人?”
云韶见他语气危险,立马抱住了他的手臂撒娇道:“我知道你不会,只是为了平衡世家大族的势力,难免需要一些联姻手段,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呢?”
李珹沉默不语,像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自打有了这个念头开始,云韶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若是从前,她丝毫不怀疑李珹会娶侧妃。只是时移世易,年轻时的诺言未必会遵守一辈子。
待她容颜老去,芳华不在,又会是何处境?
李珹按住她的肩头将她身体掰正,对着眼前小娘子湿漉漉的眼睫一字一句道:“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也无用。”
“我希望站在我身边陪我守着江山人的是你,也仅有你。”
李珹轻啄她的眼角:“我心眼小,只装得下你,再容不下旁人。”
“至于那些嘴碎的大臣,他们若是不满,就自己来做这个皇帝。召召应该信我,我若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治理整个大越呢?”
在雪夜那个梦里,他独自抚养他们的女儿长大成人,为了江山,守着她的排位过了下半生。
他再也不想经历自己一人君临天下的孤独了。
“不过我也只是问问。”云韶搂着他的脖颈,朝那温软处咬了一下:“你若负我,我自己长了腿会跑的。”
李珹喉结上下滚动,对她若即若离的触碰不太满足,嗓音低哑道:“到时候我也老了,难不成你会嫌弃我一把胡子?”
云韶想象他将来蓄须的样子有些惨不忍睹:“还是......这样好看点......唔。”
李珹怕她再开口说出什么去找蒙其重则一类的话,连忙发狠堵住她的嘴。
栀子花的香气在舌尖绽放,唇瓣顺着白皙的脖颈向下......
"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
“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
云韶被他折腾的红了脸,害羞推开他的胸膛:“你今日话好多。”
李珹没有回答,挑下自己身上早已松散的中衣,拉过她素白无骨的手覆在心口上:“那夫人可要趁我年轻的时候多看看了。”
云韶被他的情话哄得有些迷糊,鬼使神差地将手攀上他的肩。
长安下了第一场春雨,温泉池内汹涌澎湃,竹林外滴滴答答。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作者有话说】
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出自杜甫的《春夜喜雨》
下章正文完结,9点更,很多细节没办法在正文一一阐述(怕显得冗杂)
目前定的番外有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这一世)和说书人的自述。后面还会写一个裴行之和李婳的番外,如果数据好再增加一个大团圆的if线。谢谢大家支持!
第55章 结局
◎这一世,真好◎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三月底,云峥与王令月大婚,长安许久没有场面大的喜事发生,这场婚事也冲淡了之前宫变的紧张氛围。
云韶作为新郎的妹妹前去催妆。如今她身份不同,尚书府上下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懈怠。
偏王令月是个例外,成婚前夕拉着云韶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先是抱怨云峥此人有多不解风情,后又抱怨他力气太大,身体又硬,经常把她抱的很疼......
嘴上嫌弃的很,但云韶看出来,她连抱怨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可见是很开心的。
翌日,两人打起精神开始准备梳妆,却因顶着眼下的乌青,显得有些滑稽。
“哎呦!”王令月疼的不行,揉着脸蛋瘪瘪嘴道:“这绞面也太疼了些。”
云韶打个哈欠笑道:“就这么一次,当然要美美的,对吧,嫂嫂......”
她的声音轻快调皮,王令月被她这声嫂嫂闹红了脸。此刻她有些紧张,听不进去梳妆嬷嬷的唠叨,眼神时不时向外瞟。
嬷嬷见她心不在焉,耐心渐渐被磨尽,忍不住开口:“娘子莫要乱动,发髻歪了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
房间内欢声笑语,一道柔柔的女声打破了这岁月静好:“表妹,我来迟了。”
孟书玉摘下帷帽,苍白的脸庞涂了异常艳丽的口脂,与她清冷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云韶眯了眯眼,这些时日太忙,倒是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了。
听闻孟书玉在栖云寺一事后被夏太妃斥责,禁足三月。她不甘心,在家中闹过一次自尽。
后来虽侥幸救回了一命,但伤了根本,成日缠绵病榻,已有数月不曾出门。
孟家也没有派人告知她王令月的婚事,生怕孟书玉又闹出什么事,得罪了未来皇上皇后。
王令月语气僵硬:“听闻表姐久病未愈,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孟书玉含笑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云韶身上;“见过明王妃。”
云韶冷淡疏离,并没有理会她。
今日人多,料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十里红妆。
自明王改革新政以来,百姓们朝气蓬勃,都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自发在路上撒上许多花瓣,添添喜气。
云府前厅的宴席热闹非凡,后院则显得冷清许多。
孟书玉送亲至喜房便离开,一个人偷偷躲到云府后厨。
孟家人不许她出门,若不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孟夫人根本不会同意她来送亲。
她捏紧了掌心的瓷瓶,将砒霜混进了云韶最爱吃的栗子糕里面,目露阴狠。
今日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自她重生以来,一直在找机会接近李珹,可无论她做了多少努力,李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她。
前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既然得不到,那就李珹痛苦一辈子好了。
*
政务忙完后,李珹亲自到云府接云韶回家。
在场的宾客们本以为有明王妃撑场面就很了不起了,毕竟这是未来皇后的母族,不少人想借着这次机会攀上云家这条大腿。
没想到明王殿下也亲自光临,席间氛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对李珹的恭维声不绝于耳。
李珹看出这些人心中所想,轻笑着端起酒杯,道:“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云峥硬朗的脸庞多了一些温和,回敬一杯,一饮而尽。
云韶没有饮酒,不知怎的她今日有些反胃。正觉腹中有些难受,就见李珹端了一壶热腾腾的鸡汤过来。
“先喝一些,暖暖胃。”
话音刚落,众女眷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
当初明王殿下为了云娘子参加比武招亲一事轰动了整个长安,世家贵女无有不羡慕。背后都在探讨,究竟这云氏女有何不同,能让眼高于顶的明王殿下倾心至此。
云韶被她们热烈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从一开始的小口嘬饮,到后来直接将鸡汤一饮而尽。
李珹又贴心地掏出手帕替她擦掉沾在嘴上的水珠。
席间偶有低声交谈声。裴雪瑶是个直性子,见此率先开口:“百闻不如一见,王爷与王妃当真是恩爱非常,羡煞旁人。”
前几日长公主下嫁裴行之的圣旨一下,说书人立刻将从前积灰的话本子找出来,又往里加了些新东西。
转折亲也是亲,裴雪瑶有公主嫂嫂撑腰,身份自然跟其余人不同。她敢说,旁人可不敢说,只一味地点头迎合。
云韶大方一笑:“裴娘子说笑了。”
谷雨端着一盘栗子糕问道:“王妃,栗子糕好了,现在可要用一些?”
云韶摸着刚填满鸡汤的肚子摇头:“吃不下,给大家分了吧。”
“是。”
裴雪瑶闻到这个香气就流了口水:“王妃,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夹起一块细细品尝,露出满意的表情:“云府小厨房的手艺真是不错,新鲜出炉的味道就是比买回去的好吃。”
躲在暗处的孟书玉目眦尽裂,眼睁睁看着裴雪瑶吃下了那半盘栗子糕,而云韶却坐在一旁纹丝未动。
她下了十成的砒霜,只要吃一口,就足以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孟书玉慌张跑了出去,半路撞到巡逻的听雨,无意间掉出了那个白瓷瓶。
听雨受李珹之命巡视可疑人物,他方才就注意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一路跟着她来到席面上。
他捡起来那个瓷瓶,还未来得及打开看,就见孟书玉发疯般扑过来夺走。
但她终究不敌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很快被听雨按住,动静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这不是孟侍郎家的三娘子吗?怎么出现在这?”
“听说她得了癔症......”
另一边的裴雪瑶听闻自己吃了带有砒霜的栗子糕脸色煞白,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急哭了出来。
府医提着药箱匆忙赶来,云峥跟在一旁神情严肃。
今日可是大喜日子,若有人在席面上中毒,这样的罪责他可担待不起,传出去只怕会丢了妹妹的颜面。
裴雪瑶觉得自己要死了,声音颤抖几近崩溃:“王妃,能不能唤我阿兄过来给我收尸......我,我不要穿白色的丧服,我想穿粉色的......”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府医走到裴雪瑶身边,准备为她把脉。他皱眉闻了下那栗子糕,欲尝一口,被其余人阻拦。
“不可!”
“不能吃!”
府医白胡子一捋,仔细观察了下栗子糕,大口吃下一整块:“这糕点无毒,小娘子也没中毒,里面只是掺了一些生粉,并无砒霜。”
“你是说我不用死了?”裴雪瑶立马从床榻上跳起来,满脸的兴奋和不可思议,眼中闪烁着泪光:“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快不行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孟书玉因下毒一事被刑部带走。
昨日,身边的丫鬟察觉到她的异样,便通报给了孟夫人,在孟夫人示意下,没有给孟书玉真正的砒霜,而是用生粉代替,阻止了悲剧发生。
云韶捂着胸口,那种反胃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不知是鸡汤太过于油腻还是被孟书玉的所作所为感染,这种不适持续蔓延一路,直至回到王府才好一些。
一番梳洗过后,李珹见她面色不佳,伸手替她揉着中脘穴,漆黑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她的心口。
长安比陇原气候温暖一些,她今日换上了轻薄一些的纱衣,透着桃粉色心衣的轮廓。
云韶被他按的舒服地眯眯眼,见他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问道:“怎么了?”
李珹幽幽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认真:“为夫觉得,夫人好似胖了一些。”
云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今晚睡书房吧。”
“不可,睡书房无法给你按穴位,你会难受。”
“那我睡书房。”
“我陪你一起睡书房。”
“......”
*
四月,李珏驾崩于行宫,明王李珹即位,改年号为建武。
文武百官肃穆而立,恭迎新帝新后祭祀天地宗社。
云韶长发高高束起,梳凌云髻,云鬓风冠,画着精致高贵的妆容,不同于往日的素净。
明黄色织金凤袍拖地,上面绣绘着展翅翱翔的凤凰。
李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接受百官的朝贺拜见。一袭黑金龙袍映衬他的风姿更胜,眉目间依旧带着冷意,透着君临天下的威严。
鸣钟鼓响起,群臣叩首,呼声响彻整个皇城。
云韶眉眼含笑,望向身侧的李珹。
他们终于渡过了种种劫难,堂堂正正站在世人面前。
大礼已成,李珹感觉身旁的小娘子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便低下了头侧耳倾听。
李珹还是明王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专情,只是这一幕落在朝臣眼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首辅摇头苦笑,难怪当日他游说皇上娶他的孙女被拒绝。
那些动了送女儿入宫为妃心思的大臣们脸色就不太好看,身为皇帝竟然当众对着皇后低头,简直不成体统。
他们纵然不满,但李珹无论在政治还是军事上都挑不出差错,看似温和,实则以雷霆手段之力处理了大越多年积累下的沉疴。
李珹没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听清了云韶的话。
她说:“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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