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孟枝枝坐在了他的身上,头上的红色发绳跟着一扫扫到身后,她生气道:“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浪费粮食很可耻,你知不知道?”
小皇帝被欺压得动弹不得,雪白的脖颈泛起了红,道:“孤要杀了你!”
孟枝枝掐住他的脸皮往外一扯。
小皇帝被扯得吃痛,嘴里要将那桂花糕吐出来。
孟枝枝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不许吐!给我咽下去。”
赢破狠瞪着她,他的手被她摁在台阶上。他看见她饱满光圆的粉唇微张微合,一时心中恶意升起。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下来,将一嘴的月饼糊在了她的嘴上,唇瓣相碰,一瞬柔软。
孟枝枝呆怔,立马捂着嘴,站起身来,打落嘴边的渣子,拼命擦嘴。
她气道:“你、你这个登徒子!”
赢破吐出了口中的桂花糕,伸出拇指一拭嘴角的白渣子,嘴角一翘,长袖滑落,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白臂,道:“你不是他们送过来做妾的?孤要怎么对你,你就得受着。”
孟枝枝心中一凉。
他都知道。
她咬牙切齿道:“谁要给你做妾!你在白日做梦!”
赢破眼中愠怒渐浓,站起身来拧住她的手腕,道:“你说什么?”
孟枝枝仰头看着他,他虽瘦削,却已经比她长得高,手劲还大。
她道:“我不喜欢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来这里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走,这段时间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你给我放开!”
她挣脱开他的手,没好气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赢破怒极反笑,道:“孤不让你,看谁敢让你走?”
孟枝枝一愣,低下头双手环抱着腰腹,双肩耸动,笑出了声。
赢破道:“你笑什么?”
孟枝枝擦干眼角的泪,道:“小陛下,你知道你这样很像什么吗?”
少女踮起脚,神情明媚俏丽,歪着脑袋道:“像是喜欢上我,对我死缠烂打。”
赢破脸色铁青道:“你在恶心谁,疯女人!”他一挥长袖,双脚走得飞快,似乎怕招惹上孟枝枝,一招惹上就丢不开了。
孟枝枝一晚上的坏心情都被赶跑。
十六岁时的小皇帝还很稚嫩,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是成为魔君之后那副面容阴沉、笑里藏刀的样子。
他能讨厌上她最好,越讨厌她,两个人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她哼着歌,拿上收拾好包袱,带着玲珑八宝箱,轻车熟路地去了西边的厢房。
里面虽然有点灰尘,但还算准备齐全。
孟枝枝放好东西,关好门窗,捏决一弹,桌上的油灯像被赋予了生命,长出一朵小火苗。她褪去衣裳,躺进了床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户呼呼作响,她刹那睁开了眼眸。
她看见一道人影从自己房间闪过,再一瞥,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包袱被打开,几件衣服被人揉捏成抹布状,惨烈地掉落在地面上,桌上的玲珑八宝箱里的瓶子全被打开,里面的佐料全被倒了出来,桌案上一片黄一片红,辣汁在空中飘香四溢,她赶紧又去摸了摸枕头下的桂花纹香囊。
还好,东西还在。
她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她目光如冰凌,将桂花纹香囊佩戴在腰间,掀裙下床。
她找到一颗树,树下全是撕碎成渣的符纸。赢破正高高坐在树上,手上把玩着一把朱砂桃木小剑,小剑只有人手指大小。
她伸出手,道:“还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
赢破乌发披肩,行踪如鬼魅,怪她睡得太沉,以为小皇帝现在没有入魔,好对付,轻了敌,这才着了他的道。
赢破手指灵活,像蜘蛛织网的八脚,小剑在他指间滚动,每次小剑看着就要掉了下来,却又粘回了他指间,他在玩弄她。
他道:“你会道家法术?教孤,孤就还给你。”
孟枝枝道:“你痴心妄想!”
赢破动作一停,四指捻住小剑,作势就要掰断那朱砂桃木小剑,露出一丝冷笑道:“无用的东西,还是毁了好!”
孟枝枝目光一震,大喊道:“护她!”
赢破手中的朱砂桃木小剑顿时一变,通身血红色的光芒绽放,陡然变成一把凌厉的长剑,它咻地一飞,飞回了孟枝枝的手中。
孟枝枝疼惜地抚摸着剑身,道:“别怕,我来了。”
护她剑身体一颤,像是委屈撒娇般,血红色的光芒偃旗息鼓,变回了那手指大小般,她将它收入了桂花香囊中。
孟枝枝捏决,手中灵气飞出,将赢破身下的那截树枝切断。
赢破没有承受力,跌落下来,白色双袖如飘飞的蝶羽,他狠狠摔了一跤,满身是掉落的枝叶,眼神凶狠地看着孟枝枝。
孟枝枝道:“你不要惹我,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她气势汹汹,不似假话。
赢破一手握拳,重重锤向地面,手顿时鲜血汹涌出来,流了一地,他好似感知不到,道:“你威胁孤?你还不明白,你被关在此处,还想逃脱,简直做梦。孤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一块下地狱。”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孟枝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下地狱?你也知道自己暴戾无常,只配下地狱吗?这皇宫中太多人想要你的命,我对你的命不敢兴趣,你要是聪明些,就应该老实点,韬光养晦。你越是对周围人怀揣恶意,越让人不能接受你,害怕你。那些宫人怕你,可我孟芷不怕你,我只希望和你这辈子毫无瓜葛。”
圆月洒下光芒,她周身宛如叠了一层光华,少女樱唇琼鼻,发丝上轻挽的红绳如柳絮飘动,遗世独立。
她不再去看那狼狈少年怨毒的目光,转身离去。
经过此事,她下定了主意,她要尽快开启护她剑的灵智。
护她剑始终灵智未开,都怪她太宠着它,她舍不得将它变成大杀器。这世间有剑灵的剑极少,需要祭出妖丹或是生命才能拥有剑灵。这把剑是师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炼制,师父在她还未出世之前,身为散修,就四处治病,这才和一位妖结善,那妖怪在临终前答应祭剑,炼剑过程又十分辛苦,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师父炼剑出关后身体就不大好了。
她曾经舍不得护她剑受一丁点的苦痛,但现在她要出去找师父,护她剑如果注定要染上鲜血,她也要拼一把。
她趴在地上用朱砂笔勾勒,从桌上到地面写满了符纸,贴满了房屋内外。那黄色符纸上,朱砂笔迹宛如小人跳舞。
她感知到一种凝视的视线,也不搭理,进了屋,就将门嘭地关上。
她盘腿打坐,闭着眼,将桃木小剑放在掌心里,两掌相叠,咒语一念,一道奇异的金光照亮了通身。
她双脸烫得好像要融化掉,整个人像被放在炉子里烤。
她蹙着眉头,强压下这份强烈的灼烧感。
一夜过去,她陡然睁开双眸,朱砂桃木剑飞到空中,灼热的金光砰然散落,无数金辉缠绕剑身,一股凉风拂过,护她剑威风凛凛。
大功告成了!
第3章
庭院之中,一声惨叫响彻。
孟枝枝刚推开一条门缝,就见赢破发出哈哈笑声。
赢破笑得快要抽倒,道:“滚啊,再继续滚。你这个老不死的,不是挺会打算盘,孤今天就让你当一回算盘珠子。”
她推门而出,就见钱喜灰尘扑扑,帽子落地,整个人趴在地上,缩成球,脸上的白粉沾了灰,白一块,黑一块的。一众太监就这么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帮人。
赢破手里拿着拂尘,当鞭子一般抽打着钱喜的脸颊。
钱喜抱着赢破的大腿,道:“陛下,奴才错了,奴才不该自作主张将人送进来。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啊?”
赢破用脚狠狠往他心窝子里一踹,“肮脏东西,别碰孤。”
孟枝枝一看,上前就将钱喜拉起。
钱喜惊得一时没转过表情,他赶紧抽出了手,翘着兰花指,声音尖锐道:“大胆孟芷!你竟敢对陛下大放厥词,还贴了这么多张符纸,你你、你玷污圣威!你给杂家跪着,向陛下告罪。”
孟枝枝道:“我只跪天地和父母,不跪他。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钱喜吓得下巴都掉了,道:“你、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昨日见是个傻子,却是个肆无忌惮的傻子,他总算理解为什么陛下会这么生气了!
他一瞅赢破那冷笑的面容,心脏一抖,道:“你们快来,把她给杂家绑住!”
一众小太监将孟枝枝团团围住,个个紧张,作势要捕捉。
孟枝枝道:“我不想伤了你们,也并不想让你们为难,抱歉。”
只见她轻轻一跃,跳到屋檐之上。
钱喜擦了擦眼睛,好家伙,他究竟是送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人进来?
赢破骂道:“一群废物。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她是修士!你们送她进来,是想杀了孤?”
钱喜心中叫苦连天,抚着歪脖子仰头道:“孟芷,你给杂家下来!”
孟芷坐在屋檐之上,支起一条腿,道:“我不下去。”
敢情还是个倔脾气!
钱喜道:“这、这……陛下,奴才这就把她赶出去!”
他刚掀起衣摆,打算爬墙,后颈被人一拉扯,道:“蠢货。你刚刚说她师父是谁?把她师父给我抓来!”
钱喜双脚一抖,干巴巴道:“陛下,昨日孟女官已经离宫,怕是抓不回来了……”他声音越说越小。
赢破道:“没用的东西,给孤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五马分尸,再鞭尸百次,挂在城墙上。”
钱喜道:“欸,奴才这就去办!”
孟枝枝心中倒是听了不急,她知道师父不同凡人,也是修士,普通的人类根本对付不了她。她昨日送出的符纸上附上了她的一丝灵力,现在灵力已经消散,如果师父出了什么事,灵气一波动,她定然能感知得到,但一夜师父都平安无事,想来早就离开了皇都。
她现在心中一颗石头落地,现在她该出去了。
钱喜携着众人一走,她立马就跟了上去。
只见别院外,树林立见,迷雾充斥。
她紧紧跟随他们的步伐,看见了桥面,立马一跳上前,刚走在桥中心,结果一道无形的波纹挡住了她。
她心里早有准备,指头翘起,捏住一枚红枣,贴近脸,道:“神君在上,借我法力,咒枣,破!”
那红枣带着金色的小尾巴,宛如弹弓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到了波纹上。
空气一震,咒枣反弹回来,擦过了她的脸。
她脸色凝重。
这里不光阴气颇重,桥上的符纸是用来对付鬼邪,怎么会出现结界是对付修士的!难道他们早有准备?
孟枝枝感觉到不对劲。
上一世她并没有这么快暴露自己修士的身份,她知道赢破怕那符纸,所以当时并没有想带着他强出的打算,后来是他们将赢破带了出去,她没有使用法力,也顺利地跟了出去。
难道不能用法力?
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里早就有对付修士的结界,只是后来被人撤去了?
面对这只进不出的别院,她越发觉得诡异。
她又抛出护她剑,剑灵灵智一开,不再胆怯,心意随她,只见剑尖对准那道结界,刺啦地火花冒起,察觉到护她剑即将受损,她立马召回。
她对护她剑道:“试了这里就可以了,我们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很难走,但我不会放弃。你先休息吧。”
护她剑缩小,坠在了她的腰间。
这次她无功而返,只能往回掉头,拨开迷雾。
迷雾尽头,站着翘首以待的赢破。
赢破讥讽道:“孤已经说过了,你想出去是在做梦。孤绝不会让你逃走。”
孟枝枝心知他暂时拿她没办法,道:“有本事你先打过我。嘴上逞强有什么用?你还不一样跟我被困在这里,我不过被关几日,还能忍得,你被关在这里数十年出不去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赢破冷了脸,扑身上前就要来抓她。
孟枝枝一个猫腰,轻松躲过,道:“省省力气。以强欺弱不是本事,我不欺负你,你也别来找我的麻烦。”
她丢了个后脑勺给他,飞回了自己的屋内。
少年眼底泛起寒意,一丝嗜血混杂在其中,他捏得拳头吱吱作响。
这寒冷孤寂的别院,终年如一日,是牢笼,是耻辱。
困兽只有相斗,焉不知他就是那只困兽。
他低声一遍一遍念道:“孟芷,孟芷!”要不是语气中的刺骨寒意,还以为是对情人的低语。
他不好过,她凭什么想好过?
孟枝枝摸了摸饥饿的肚子,她怎么能忘了这事!
她溜到了厨房,只见厨房光洁得好像被人打劫过,锅碗瓢盆丢了一地,上面还结了蜘蛛丝,什么吃的都没有。一想到赢破,就知道他故意不让其他人给她送吃食。
她最后难道要落得个饿死的结局?
她晃了晃脑袋。
到此时,她真羡慕千年前的修士,那时灵气充沛,就算辟谷百日也没关系,可现在她虽然有法术,一日不吃就饿得慌,还是要找东西填饱肚子。
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袋生了米虫的米。
没事,她能把米虫洗出来,还能吃。
她生了火,将米倒进洗净的锅中,放水,盖上锅盖。坐在一条木头板凳上,打算小眯一会儿。
突然,一声炸响。
她睁开眼,被烟呛得捂住口鼻,一看锅上的火舌伸得老高,眼看就要将梁木吞没。她赶紧捏决扑灭!
她抬起这口大锅,中间正漏出一个大洞,她望眼欲穿。烧焦的米和灰烬堆在一块。
她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她猛抓脑袋。
这时,一股菜香味飘来。她仰头嗅了嗅,咽了咽唾沫。
叮——叮——叮——
她循着香味和声音走了出去。
赢破正拿着银筷,敲着碗边,那叮叮声就是这样来的。
一只麻雀从树下飞了下来,在地面上蹦蹦跳跳。
赢破筷子拨弄着那些吃食,道:“想吃?来求孤。”
这话不知道是在对麻雀说,还是在指桑骂槐。
麻雀轻啄他的衣摆,歪歪脑袋,赢破夹了一块落到地上。
麻雀吃得很愉快,发出啾啾的叫声。
孟枝枝看着他一块又一块地全夹掉,甚至最后,他一口气全部将食盒里的饭菜全倒在了地上。
孟枝枝见他竟然也一口不吃,难怪这么痩,都是饿的。
2/7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