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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爹入赘我家后——和枕眠【完结】

时间:2024-12-14 14:42:35  作者:和枕眠【完结】
  苏达又复看几次,试图从中找到一丁点儿和两人的相似之处,皆是徒劳。虽不知这帮山匪找他们作何,但定不会有好事。她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作画之人,真乃神人也。这画工,也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同一画风难逢敌手。
  “那对着我跟阿耶看什么?”
  “例行公事。”刀疤壮士长臂一伸,用未开刃的那侧迫使她向一旁移了半寸,刀背贴在她手臂上,冰凉触感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从她身旁经过时漫不经心地瞥一眼,便擦着她肩去找她阿耶,力气大得险些将她撞翻在地。
  “哦,”本以为故事讲了,钱也给了,已经蒙混过关了,可这人却话锋一转,伸手道,“拿过所。”
  她差点气笑了,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感情说了这么多,就没打动他一点儿?
  刀疤男见苏父迟迟未动,又道,“若没过所,如何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苏达侧步上前连连称是,“兄弟严谨。稍等一二,让我阿耶仔细找找,年级大了记性不太好,总丢三落四。几位多担待。”
  摸了摸布满毛刺地车辕裂口,状似无意地询问刀疤男,“这位兄弟何如称呼?为何要找这官员,一般人遇见当官的恨不得绕道走,你们怎么还往上撞。”
  “你懂什么,我们是为了……”
  啪的一声,溅得尘土四起,整把刀有一半没入土中,刀柄被震得嗡嗡颤动,径直打断了那小喽啰的话。
  小喽啰缩脖看一眼刀的主人,触及到他脸上疤时,吓得垂下眼睑,专心数起地上蚂蚁,再不敢乱说话。
  “找到没有?”
  “马上,我记得放这了。”
  苏达分明看到刀疤男冲几人使了眼色,果然,片刻后这七八人慢慢靠近,把苏达父女两连着驴车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得连空气都稀薄不少。
  可这几人还不停,缓缓举起配刀,白晃晃刀影刺得她眼生疼,眼看这淬着冷意的刀刃就贴上脖子,让人在这正午暖光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刀刃离脖子再多一忽怕是要脑袋分家,她忍受着冰凉刀刃,脑子飞速转动思考对策。
  “等等等!”她口中急切得差点咬伤舌头,食指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挑上最安全的刀柄抵去,脸上陪着狗腿的笑,“大家都不容易,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若没有过所,你们又是如何来的?”他扭头看一眼跟他一般粗布麻衣的兄弟们,阴阳怪气,“总不能是和兄弟们一样逃难来的吧?瞧你们这穿着打扮,也不像啊。”
  刀刃被推回来,苏达仍旧用食指抵着刀柄,指尖泛白,可脖颈间密密麻麻针扎一般细碎的疼痛感仍旧传来,她倒吸一口冷气,看来是破了。若不是自己抵着刀柄,怕这一刀就直接送自己见阎王了。
  史伯伯不说这帮人不伤人吗?
  “身份存疑,说谎骗老子?”这刀疤男哼冷一声,手上刀又握紧几份。
  “慢着慢着!”苏父终于从扯出一张四方黄麻纸,起身递给刀疤男,连地上四敞大开的包裹也顾及不上。
  苏达一怔,居然还真有过所?
  她从来只看阿耶亮过鱼符,从未见过什么过所。
  苏父双手刚递上,那人却只扫一眼,冷冷开口,“你念。”
  “清水镇刘文龙,三十有六,肤白书生。携其子刘清水寻亲至长安……哎!”
  还未等人念完,便一把夺过,让手下人辨认印章。
  几人你一嘴他一句地吵吵嚷嚷过后,刀疤男就移开手中刀,苏达立即抬手捂住脖间,却忘了因紧张手上冒了一层薄汗,刚触及皮肤,一阵猝不及防的钻心疼痛让她顿时眼中泛泪,后脊激起一阵寒战。
  正当她疼得龇牙咧嘴时,便见刀疤男将过所揣进麻布里衣里。
  苏父软着嗓子,追在刀疤男身后,“壮士,咱们没有过所可入不了长安的城门啊。”
  “放心,既然你们身份无误,我自会还你们。”
  招呼手下喽啰,半人高的大刀抡起扛在肩上,“二狗,拉上驴车。咱们回寨!”
  独留满脸疑惑地父女二人。
  倒是一个干巴巴的瘦弱少年扯扯苏达衣角,“大当家是看你们驴车坏了,现在天色已晚,就收留你们一日,明日修好车辕,自会归还过所。你们不必担心。”
  她轻触脖颈伤痕,不由心里怒骂:翻脸比翻书还快!
  少年见二人迟迟未动,又不紧不慢地说,“跟在我身后即可。”
  父女二人跟在人群最后,前方驴子时不时发出中气十足地鸣叫。一行人吵吵闹闹往葱绿深林中前进,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天光被完全挡在这密林之外,除了脚下所行可以勉勉强强称之为路,两侧皆是叫不上名字与小腿齐平的植被。
  只有那少年会偶尔回过头看两眼,好心吼上一句,“跟紧些。”
  苏父满是担忧地盯着她脖上的红痕,苏达触及他目光,只好小声说着自己没事,又扯一条布条裹住,省得看了心疼。
  虽然苏达一直跟着阿耶四处奔波,见过的世面不少,可受过的伤却屈指可数,如今还伤在脖子,平时连青紫了她阿耶都会心疼半天,这会儿怕是正自责呢。
  等走到刀疤男口中所说的齐风寨,已是入暮时分,细洒金光在一间间茅屋屋顶,捆捆干草铺得到十分整齐,偶尔有一两枝青黄跳脱出来,在金光中熠熠生辉。
  茅屋粗略估计有二十几间,被篱笆栅栏隔开,细细看去,每户不仅养有鸡鸭鹅,还设有牛棚,马厩。家家户户开垦土地种蔬菜瓜果,翠叶爬藤于架上,炊烟袅袅。
  充满生活气息。
  远处几名粗衣妇人手跨木盆,说说笑笑正往村落走来。其中一娘子还十分热情的冲他们招手。
  前面几个糙汉子立即怪叫连连地起哄。苏达抬眼去看,那粉色蜈蚣刀疤下,好像透着几分红。
  苏达心下了然,看来是相好的。
  刀疤男招手将少年人单独叫到一旁,黝黑大掌遮掩住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在说什么了。
  但触及到少年人频频投过来的躲闪目光,就知道定是和他们有关。
  片刻后,少年人快步而来,示意他们自己牵驴车,“跟我来。”
第4章 入齐风寨“棺材。”
  那好心的瘦弱少年将人领到一户院篱笆门外,屋主人正一脚踏长凳踩稳木条,弓腰搭背,握着穿桄锯的长臂来回往复运作,身上挥洒的汗珠和着木屑似雪花洋洋洒洒铺得满院。
  “这是我们齐风寨的木工,马伯。你们的驴车放这就行,正好马伯一人住,今日大当家安排你们宿在这儿。”
  紧接着他视线往驴车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驴车上的大箱小包,又嘱咐,“还有,你们一会儿收拾收拾,将车里值钱的都腾出来。”
  苏达纳闷,“我们刚不是给过钱了吗?”
  见苏达一副不想给的模样,少年口气一变,声调都尖厉几分,理所当然道,“那是过路费。你们住在齐风寨,吃的用的不要钱吗?我们可是匪寨,你当是义庄啊。”
  “义庄?你们是毅兴人?”
  少年没好气地白一眼,不屑道,“知道的还不少呢。”
  这举国上下,只有毅兴设义庄,乃是前朝宰相许正文隐退之后为荫庇同族子孙设立。许氏仁义,将义庄开放,为毅兴家贫秀才赠口粮,以至于三年一次的科考中,毅兴学子最多。同时,毅兴家家户户皆重视儿女才学,私塾书院众多。可偏偏天不由人愿,毅兴地处晟国西北,大旱三年,农户年年颗粒无收,一些文人秀才还能靠着家大业大的许氏赠济口粮,可靠天吃饭的农户们却被硬生生绝了生计。只能纷纷逃离毅兴。
  苏达打着哈哈,“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少年也不愿与他们聊闲,撂下话就准备走人。
  “赶紧收拾,一会儿我来送饭,顺便检查。”
  苏父却喊住正要离去的少年,瞥一眼苏达脖颈处的几乎微不可见的浅淡伤痕,正色道,“小郎君,可否劳烦你找些伤药来。”
  少年思忖片刻,目露精光,嘴角勾起笑,“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伤药钱得另算给我。”怕苏父没理会他的意思,复又凑近低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将整理出来银钱分出一部分给我。”
  说完又恶狠狠地恐吓,“不能声张,不然……”强装出来的凶恶眼神在父女二人身上打转,“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出不了齐风寨。”
  “那是自然。”
  见自己目的达到,反而还有意外之喜,少年心满意足地哼着西北小调渐行渐远。
  苏达嘴唇翕动,对着背影暗骂一句:果然是强盗。
  人在屋檐下,还是得跟屋主人打好关系,这是苏达自小就知晓的道理。
  于是她主动上前跟马木工问好,可人家充耳不闻,回应她的只有锯条推拉声和一层又一层纷纷扬扬的木屑。
  苏达不死心,又继续问起,“马伯,你这是在做什么物件?”
  对方不答。
  她也不气馁,反而扯过一把长凳抬腿就坐。翘起地腿一晃一晃,若是再有把瓜子,那更是悠哉惬意。
  苏达脸上虽挂着放荡不羁的笑,眼睛却紧盯那被刨得花白的木头,许久后忽而嘴角咧得更开。
  粗布袖口中伸出的手指了指那木头,笑得幸灾乐祸,“马伯,你看这儿是不是锯偏了?”
  墨染的直线和白色木线确实偏了毫厘。
  对方果然停下手,深深看她一眼,“小郎君可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达哪里知道,不置可否地皱皱鼻子,等他解释。
  粗狂又冰冷的两个字仿佛秤砣猝不及防地坠到地上,“棺材。”
  说完将锯偏的木头随手一扔,又拿来一块新的,继续……
  好像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
  苏达这碰了个硬钉子,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撇撇嘴去墙角堆满木材的西厢房找阿耶。
  一进房门,哪还有半点儿悠然闲适的影子,她谨慎得仔细看一眼门外。
  马木匠后背麻布衫被汗渍洇透,有节奏地锯条声嗡嗡作响,她小心翼翼将门扇关上,轻手轻脚带上门闩,唯恐发出一点声音,被外面人听到。
  叹口气,四方帽下露出几根碎发被她塞回帽下,拽过桌边小条凳,安稳坐下后才轻声细语对着苏父说,“阿耶,那木匠在做棺材!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杀了我们还会好好安置,给一口棺材?你未免太天真。若真要杀了我们,这荒山野岭的随处一扔,怕是第二日就被野狼野狗叼不见了尸首。”
  苏达想想也是这个理,看来这人只是吓唬他。
  又想起那少年。
  “本以为那少年是个好的。却不成想,果然是匪窝里出的。提到钱,整个人都变了样。”
  “环境所至,耳濡目染罢了。”
  “可我们的钱!”苏达摸着软趴趴的荷包,松松软软,再没有令人欣喜的清脆撞击声,心底也跟着空落落的。
  苏父见她这幅样子,笑道,“钱没了再赚便是。”
  她不甘心,“可是阿耶,那不是二十两银子呀,那是两百两!”越说越委屈,二百两银子,要她们父女不吃不喝攒上一年。
  阿耶虽然俸禄不算少,可毕竟常年在外,吃穿用度都要花钱。父女二人省吃俭用攒了几年才够了这二百两。
  如今,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
  全没了。
  倏地杏眼一亮,“要不我们把剩下这些都藏起来?!”
  可话刚滚舌尖,就意识到不妥。且不说藏到哪去,毕竟这是齐风寨的地盘,若真交不出东西,只怕明日就没命出寨了。
  “安全最重要。”苏父手里不停,继续翻找行囊。
  苏达望着阿耶手中的鱼符和公文,突然想起被刀疤男拿走的过所。
  “阿耶,那过所是哪得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假的。”
  苏父头也不抬,将官印文书往行囊深处衣物中间塞。
  “假的?!”
  她知道阿耶胆子大,却不想胆子这么般大。
  “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情形紧急,你都被刀架脖子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史啬夫说过他们是毅兴难民,据我所知,毅兴逃难的大多是农户,目不识丁是多数,只能赌一把。”
  “阿耶,他们几个山匪找你我作甚?您一个区区八品芝麻官,如今底层小官也这么艰难了吗?”
  苏父白了她一眼。整日里贯会耍嘴皮子,有用的说不上几句。紧握着手中鱼符和公文,似在思考究竟该置于何处。
  等将车内和包裹里的银钱都整理好,两人竟出了一身薄汗。
  苏达实在受不了那道若有似无,仿佛时时刻刻都往她脖子瞟的视线。
  自己解了碍眼的白布条,让那担心得抓心挠肝的人好好看清楚。
  “好了,看清楚了吧!我就说没事。那人不敢伤人。再晚点给你看,恐怕连伤口都愈合了。”
  细细的一条淡粉色红痕落在白皙的脖颈上,正好和脖纹重合,若不细看,确实瞧不出端倪。
  苏父抿着嘴,眼中严肃不掺一点玩笑,“真是胡闹,那刀多利,万一他没掌控好手劲儿,岂还有命在?”
  阿耶只要一严肃,苏达就知道此时不能再敷衍了事,于是正色地点点头,乖乖听话认错。
  可眼神去不老实,环顾整间屋子,走上两步就把屋子每一寸都踏及,屋内布置简陋,一眼望尽。
  拿又破又小还光线昏暗厢房给他们住,实属再正常不过。
  她继续打量,视线落在西墙悬挂的蓑衣斗笠上,澄澈的杏眼瞬间闪出喜色,嘴角都抑制不住上翘,无视阿耶还冷厉严肃的眼角,兴奋道,“阿耶!我们把公文藏那!”
  苏父望着那道淡色粉痕,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这孩子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等少年再来时,早已日薄西山。
  细碎的金光从摘窗格眼中透过,洒在那张挂着蓑衣斗笠的西墙上,浮光闪烁,墙影斑驳。
  门口响起两声吆喝,苏达翻着白眼去开门。
  门扇打开,手还未放下,便看见少年身旁凶神恶煞的刀疤脸,两人身后七凌八落站着四五个人。
  她握着门的手紧了紧,扬眉谄媚道,“大当家还亲自来了。”
  “来拿我们齐风寨的财物,自然得亲自来。”刀疤脸故意微耸肩膀,被擦得能照镜子的刀身将金色浮光投射到苏达身上,差点晃瞎她的眼。
  威胁不言而喻。
  苏达松开手立即去挡光,刀疤男就在她松手的功夫,便径直进了。
  宽厚有力的臂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撞到她肩上,使她一个趔趄俯身差点趴在门板上,耳边传来他轻蔑地笑。
  “娘们唧唧的小白脸,不堪一击。”
  苏达扶稳身子,使劲儿拍打两下衣摆,粗布“噗噗”作响。仿佛怕得不是衣摆而是那几张丑恶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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