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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桃春晴——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5 17:11:51  作者:尔屿【完结+番外】
  此时曲子已近尾声,欢悦的旋律终又归复和谐恬静,而那抚琴的女子小家碧玉,恬静淡然。
  园子入口,大夫人笑着,遥指那处,自豪介绍道:“诸位夫人,那位是老夫人的外孙女,我们侯府刚接回来的表姑娘。咱这么大阵仗,还是别过去,待我那外甥女安安静静激将琴弹完。”
  众位夫人附和着赞叹,皆在夸赞这曲子,这弹琴之人,顺带着也将定远侯府夸一遍。
  只有三夫人神色恍惚,远远瞧着,有一瞬间恍惚从那低头抚琴的姑娘身上看到了一丝表姐的身影。
  “表妹弹了一手好琴!好!”
  琴音毕,谢漪澜和谢沅带头叫好,围观的世家子弟们也跟着拍手称赞,一时间那些嘲弄的风向统统变了。
  月吟骄傲地摸了摸腕上的玉镯,这些称赞仿佛也是在夸她娘亲,她顿时心情大好。
  她又摸了摸腰间玉佩,眼中浸润着笑。
  她这次争气了。
  嘲弄过月吟抚琴的男子面露羞色,“我收回那句话,这一曲甚妙,姑娘不显山不露水,在下失言,抱歉。”
  月吟接受了他的道歉,但被一众人簇拥着,她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却见园子那头的垂花门边站了谢行之和魏衡。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大抵也听见了那琴声。
  魏衡冲她笑笑,伸出大拇指来。
  谢行之温润的眼眸含了浅淡的笑意,点点头,似乎是对她的赞许。
  三人打了个照面,谢行之和魏衡便转身离开此处了。
  他们两人好似是被琴声吸引来的。
  “表妹在看什么?”
  谢漪澜与魏佳茹走来,见表妹没进亭子却盯着一出愣神,凑过来好奇问道。
  魏佳茹看见拐角处转瞬即逝的一角背影,“诶,那背影好像是我二哥哥。”
  两位姐姐一左一右站在月吟身边,她如实说道:“适才大表哥和魏二哥站在垂花门口,似乎是被琴声引来的,刚离开。”
  谢漪澜一副欢喜模样,激动地拉着表妹的手,“哥哥琴艺精湛,连哥哥都闻音而来,表妹,你这次是真的弹得好!”
  月吟心里有种抓握不住的欣喜,抿了抿唇。
  “走,咱进入吃点清甜的果子。”
  谢漪澜挽着表妹进了亭子,几名俊朗的世家子弟也跟着进去了。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赵黎仍站在柳树下,面上情绪不明,看着下人们将琴收走。
  ……
  这厢,魏衡于谢行之并肩走在绿叶掩映的小径上,道:“想不到柳表妹还会弹琴,我听着听着,还真有种在湖舟坐看的雁群起起落落t的感觉。”
  谢行之背手慢行,浅笑依然。
  “谢兄,不妨改日你与表妹切磋切磋?”
  魏衡提议着,谢行之曾是太子伴读,琴艺受了御用琴师的指点,自然能弹一手好琴,就是不知同一首曲子,他与柳表妹谁弹得好。
  谢行之停下步子,转眸看他,面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正声说道:“不弹。”
  魏衡伸出手指,打趣道:“小气。”
  然而魏衡在问出口时,心里早已猜中这答案,平日里谢行之抚琴全看心情,抚琴是件雅事,这一比弹,自是将这项雅事变了味道。
  两人回到湖畔亭中继续方才的棋局。
  不出半个时辰,谢行之中盘胜出,而此刻远处的岸畔忽然喧哗起来,很快那群玩过流觞曲水的公子姑娘们出现在湖岸边。
  定远侯府邸历经三代修葺扩建,光游玩赏景的湖就有三个,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景色宜人,俨然是座小皇宫。
  正德离开亭子,又很快回来,“春色宜人,公子姑娘们打算游湖赏景。”
  岸边,众人有条不紊地登上画舫,唯独在后面表妹似乎不想去,探手探脚,神似惶恐,可最后还是登了画舫。
  谢行之看着湖面没多少的芰荷,又看了看慢慢离岸的画舫,敛了下眉,“这番略显萧条的湖景,有何可赏?”
  正德低头,听出世子的不悦。
  这局棋,世子赢了,按理说应是高兴才是。
  魏衡提议道:“谢兄,咱要不也去?”
  谢行之凝眼看他。
  谢行之与魏衡并未与那些公子姑娘们同乘画舫,而是坐了艘小船。
  湖面波光粼粼,小船驶过一大片芰荷,划过条长长的水痕,波纹泛起一圈圈涟漪。
  谢行之起初与魏衡站在船头,迎面驶来的画坊上站了诸多姑娘,或在看他们这边,或在嬉谈。
  谢行之试着在那群姑娘里去找那碧色倩影,扫了一圈也没寻到。
  他想,表妹身子弱,受不了凉风,大抵是进了船舱。
  画舫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谢行之进了船舱。
  魏衡进来,倒了杯茶,轻呷一口。
  魏衡揉了揉眉心,耳畔似乎还有嗡嗡声,“一群姑娘聚在一起,如此嘈杂。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能说这般久。”
  “还是柳表妹好,恬静乖巧。”
  想起在画坊上没看见的姑娘,魏衡自言自语低声道。
  谢行之拿茶壶的一顿,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
  他下颚紧绷,抿唇低头倒水。
  皓白长指握住茶盏,缓缓转动。
  忽然,船舱外传来丫鬟惊慌的呼救声。
  “四姑娘落水了!”
  谢行之一凝,忙放下茶具,起身急急出了船仓。
  魏衡缓过神来,慌张跟在谢行之后面。
  远处聚满人的画坊船头乱成一片,两人尚未来到小船船头,只听“扑通”一声,一抹碧色身影跌到湖中,扑腾着挣扎。
  “不好了!表姑娘也落水了!”
  “快!快救姑娘上来,姑娘惧水!会出人命的!!”
  是表妹身边丫鬟急切的声音。
  谢行之身形一颤,脸色煞白,紧跟着跳入水中,不带丝毫犹豫。
  作为好兄弟,魏衡自是知晓他是为救妹妹,可柳表妹也在水中,碧色披帛漂浮在水面,她扑腾着正往下沉,情况不容乐观。
  魏衡啐了一口,只怪两艘船太远。
  他紧随其后,从船上一跃而下。
  几乎是同时,画舫上的谢沅也跳入水里,他站在在船板上本就准备跳下去救表妹。
  正德傻眼了,一瞬间的功夫,怎么都三位公子都下去了?
  还都往表姑娘沉水的方向游去?
  不对呀,三公子不会水!
  正德已经汗流浃背了。
  一时间,这片湖面乱成了一锅粥。
  画舫上,赵黎也被眼前所见震惊,瞧着谢行之朝这边划水渐近……
  谢行之似乎不是朝谢漪澜去的,倒像是朝那扑腾着渐沉的表妹去。
  有个惊人的念头从赵黎脑中跳了出来,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倘若是谢行之救了那表妹。
  落水相救,湿衣相贴,那岂不是有桩婚事要发生?
  担心意外发生,赵黎咬牙,拿了画舫上一条绳,跳入水中救人。
  她目标明确,必须先救那位柳表妹。
  月吟不识水性,更惧水,不知被谁推到了水里。
  冰凉的湖水铺天盖地而来,恐惧和害怕也随之而来,渐渐把她包裹住,像一双密不透风的手扼住她喉咙,严实地握住她口鼻。
  水下藻荇横生,她挣扎着,双腿被缠住,身子慢慢往下沉。
  漆黑和恐惧紧裹着她,她浑浑噩噩,身子越发冷了,渐渐没了知觉……
  懵里懵懂间,月吟回到了小时候,那是某次的一个宴会。
  池塘的木拱桥中间,六岁的小月吟被一群年轻相仿的女童团团围住,将她逼靠木桥栏杆。
  小月吟无助又惶恐地看着她们。
  她们在笑,但是这满面的奚笑让她惧怕,不寒而栗。
  “下去!”
  有人抓住她手,把她往桥下推,想把她推到池塘里,看到狼狈不堪的模样。
  已是深秋的池塘,荷叶枯萎败落,池塘边铺满了藻。
  她吓哭了,跟个拨浪鼓一样摇头挣扎,身子被推得越来越往后仰,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马上就要从木桥上掉下去了。
  为首的女童叉腰说道:“我们不和你玩!你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她哭着反驳,声音却害怕地颤抖,“有!我还有娘亲!”
  有人哄笑,“娘亲?大家都知道你娘亲跟人跑了。”
  她怒气冲冲地反驳,“没有!不是的,娘亲是被坏人抢走的!”
  有人戳着她肩膀,笑道:“不止是你娘,你爹还是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被人活活打死了。你这样的小孩,我们才不跟你玩。”
  “不是!我爹不是窝囊废!”
  满是泪痕的小脸上第一次有了恨意,她气得身子颤抖,发狠了地捶打围着她的女童们,“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他是英雄!”
  柳伯母讲,她爹爹是最棒的英雄,不是什么窝囊废。
  忽然,在混乱中,她被推下木桥。
  “扑通”一声掉入池塘。
  池塘不深,但她不会水,脖颈以下没在冰冷的水里。
  她扑腾着往池塘边去,可站在木桥上的女童们却往她身上、她旁边丢石子。
  桥上的人:“没人要的小可怜,就不该出现在我们眼前。”
  池塘边站了看热闹的少年,约莫六七岁,他从地上捡起长树干,往她面前伸。
  小月吟以为是救她上岸的人,拼命去抓按树干。但那少年拿着树干在水面一打,溅起的水花弄湿她一脸。
  桥上的人哄笑,继续朝她扔石子,打得她浑身都疼;
  池塘边的少年拿树干,把她往水里赶,就是不让她上岸。
  冰寒刺骨的水往她口鼻里灌,她身子被冻僵了,余光瞥见另一边,还有少年指示家仆往池塘里放蛇。
  她害怕极了,惨白张脸拼命往远处游走,水下黑影越来越近……
  “抓!把他们都抓起来!”
  柳婉星及时赶到,身后跟了府衙的捕快。
  柳婉星推开岸边少年,捕快已将浑浑噩噩的她从池塘里救起来。
  “姐姐,我疼。”
  她冷得发颤,腿也被蛇咬了,浑身被石头打得疼,胸腔害怕得止不住颤抖。
  柳婉星抱她入怀,暖着她,安抚轻哄道:“没事了,姐姐来了,我把欺负你的人都抓起来。”
  那之后,她大病一场,变得惧水,怕蛇。
  柳婉星总哄着她喝药,一勺一勺喂她,“胡说,你有家人的,我和母亲就是你的家人呀。姐姐以后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以后我陪你去京城找娘亲。”
  柳婉星揉了揉她头,“不喝药怎么行?病怎么好?乖,听话,再喝一勺。”
  她喉间苦涩,把药都吐了出来了,眼前柳婉星的模样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她唇被什么东西撬开,齿含住东西,温热又苦涩的药汁送到唇腔里,喉间很苦,她本能地抗拒,将很苦的药汁全吐了出去。
  与此同时,守在床边的玉盏急得不行,那不咽的药汁流了月吟满脖子,她忙拿帕子擦干净,又试着往她苍白的唇里喂一勺药。
  可姑娘还是不咽,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话。
  “姐姐,别走。”
  “姐姐喂我,我就喝。”
  自从姑娘被赵姑娘从水里救上来后,就一直昏迷,这会儿正发着高烧,不喝药怎行?
  玉盏急得快哭了。
  谢漪澜下午就醒来了,知晓表妹还昏迷着,放心不下便跟哥哥一起过来看看,听见表妹迷迷糊糊中说着话,以为是在叫自己,便从玉盏手里接过药,“我来试试。”
  表妹高热不退,她也担心心急。
  不出意外地,谢漪澜喂的那勺药都吐了出来。
  谢漪澜急得心里没t底,“这可怎么办?”
  表妹脸都烧红了,双唇干涸苍白,眉头紧蹙,整人脆弱得宛如瓷娃娃一样,仿佛一碰就碎。
  “姐姐,我疼,又冷又疼,你抱抱我,再抱一次。”
  “姑娘在扬州有位投缘的姐姐,适才让四姑娘误会了。”
  玉盏解释着,又想起这些日子姑娘的梦呓,心疼得红了眼睛,“姑娘自从来京城后,便时常梦魇,好几日都没睡好,定是又梦见了那些不好的往事。”
  谢漪澜擦擦泪,“表妹也太苦了。”
  珠帘外,谢行之凝着被屏风遮挡住的床,若有所思。
  他回了鹫梧院,将自己关在房中。
  点了安神香,谢行之支颐休憩,渐入梦境。
  表妹缩在床最里侧,乌发未挽,抱膝哭泣,纤薄的肩膀随着哭泣颤抖,低声啜泣着,“怎么又走了,又丢下我一个人。”
  “我没家人了。”
  谢行之心尖一窒,过去把人揽入怀里,温柔地揉了揉她头。
  表妹身子一僵,抬头看他。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带着几分破碎感,怯生生看着他。
  谢行之心软的一塌糊涂,指腹拭去她泪,“怎会没家人,侯府就是表妹的家。”
  表妹愣怔着看他。
  谢行之心疼地抱了抱她,“哪里疼?适才不是哭喊着疼吗?”
  不提还好,一提表妹忽然抱着他大哭,像是无处宣泄一样,哭得厉害,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们拿石头扔我,打我,不让我上岸,还放蛇咬我。”
  表妹眼眸含泪,回抱他的手臂用了力,声音带着无助和绝望,“我好疼,好疼。”
  谢行之衣襟湿了大片,搂她更紧,掌心轻抚她头,无声安慰着。
  待怀里的人渐渐不哭了,谢行之半松开她,端起床头的药碗,“先喝药。”
  泪痕连连的表妹紧紧抿唇,双手捂住嘴唇,摇头不喝。
  “我不喝药,苦。”
  表妹使起性子,拖着声音说话。
  谢行之抿唇,指腹碰着尚未温度的碗壁,“不喝药,那便去泡药池。”
  表妹点头,“嗯”的一声干干脆脆。
  刹那间,场景骤变,两人已置身在药池。
  热气扑面而来,这药池倒像是汤泉。
  表妹褪了外裳,趴着上高下低的药池滩。
  她掬了药池的水在他手背上,俨然一副教他的模样,“大表哥,要这样浇水,浑身都要泡着。”
  谢行之按住她背,表妹趴回药池滩,下颌枕着纤白玉臂。
  披散的乌发有些碍眼,谢行之取下银冠上的玉簪,替表妹绾发。
  他掬水,水珠落在她背上,单薄的中衣润湿,映出藕色小衣。
  药池水汽氤氲,将表妹瓷白的肌肤熏得泛起浅浅的粉色。
  修长的玉腿白皙渐粉,在那水波荡漾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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