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目露凶光,直奔他而去。
那道剪影端坐在棋盘前,目光专注在棋局之上,手指轻轻夹起一枚棋子,优雅地落下。
就在刺客的刀锋即将触及男子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旁杀出。
他的剑光如同寒夜中的流星,快若疾风,精准而致命。
刀刃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火花四溅。
……
“好俊的身手。”金肩忍不住赞叹。
“是不错。”
祝拂雪提着酒,晃到门口,浑身酒气,声音低低响起:
“不过,屏风后的那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巫羡云道:“糟了。芊芊。”
“待我祝拂雪来探探这后生的深浅。”
带笑的话音落地,芊芊就知道大事不妙,舅舅喝酒一上头就爱寻人比武,耳边一声低沉的嗡鸣,黑影掠过身侧。
剑光一闪,屏风应声而裂,碎绸在空中飞舞,如那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夏侯祯虽然反应迅速,面对祝拂雪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根本来不及完全展开防御,只能勉强抵挡。
剑锋打开他的剑身,激起一串火花,他被那股力量震得后退一步。
待看到好友的那张脸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拂雪兄!且慢!”
屏风碎裂的瞬间。
郎君已经盈地起身,后退数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剑尖轻点地面,稳住身形,雪衣黑发,翩若惊鸿。
芊芊瞳孔骤然紧缩。
真的是他。谢不归!
舅舅剑势未减。他的动作迅猛而流畅,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直逼谢不归而去。
谢不归则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剑法行云流水,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显得极为自然,衣若雪飞,矫若游龙。
夏侯祯错愕一瞬。
迅速调整姿态,提剑而上,试图制止打斗的二人。一边是他的主君,一边是他的好友,他分身乏术,显得格外吃力。
最终,再一次激烈的交锋后,三人同时收剑。
祝拂雪和夏侯祯都喘着粗气,年轻男子鬓发微乱,显得从容不迫,他收剑回鞘,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似乎对这场较量感到满意。
“精彩。”皇帝微笑着说道,“夏侯的剑法有长进。”
他勾着唇,又缓目看向祝拂雪:“你呢,你又是何人?”
夏侯祯抱拳道:“陛……贤弟,此人乃是祯的好友,风拂雪,他行走江湖多年,性格豪爽疏阔,直来直往,不拘小节,方才的举动绝非有意冒犯,贤弟莫要怪罪。”
方才一战,祝拂雪出了汗,一场酒意挥发出去不少。
但见身前这年轻郎君,衣着华贵,黑眸微睐,那股久居上位才有的气势,令人心中一惊,登时酒意全无。
方才意识到了鲁莽。
他轻咳一声,晃了晃酒壶:
“刚才的较量是某一时兴起,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某只是太久没有遇到对手,忍不住技痒。”
谢不归听后,微微一笑,似乎对祝拂雪的性格和剑术都颇为欣赏:
“香袂拂雪冷,紫髯逐风飘。高人的剑法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他彬彬有礼,“在下毕伯伦,幸会。”
“伯伦不归……哈哈,好名字!”
古时有一人蔑视礼法、纵酒避世,他的字号便是伯伦。
之后,伯伦便逐渐成为了酒的代称。祝拂雪本就好酒,这年轻人武艺高强,心胸宽阔,就连名字都十分合他心意。
顿生结交之情。
夏侯祯看了一眼皇帝神色。
此次陛下巡视三州,不仅为了解当地百姓的生活状况,视察地方官员的政绩,检查军事和边防,还为直接接触、并吸引有能之士为朝廷效力。
不由得笑道:
“拂雪兄,若是真心想要赔罪,何不借此机会,与我等共浮三大白,如何?古语有云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有缘相聚,何不把酒言欢?”
夏侯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性格豪爽,对待朋友更是真心实意,一杯酒下肚,什么隔阂、冲突都会烟消云散。
祝拂雪听后哈哈大笑,拍了拍夏侯祯的肩膀,豪迈道:
“好!既然老友你这么说,我风拂雪岂能小气?今日就让我们三人痛饮三大白,不醉不归!”
他看向谢不归:“不知毕贤弟意下如何,若愿意赏脸,今日这顿,我风拂雪请了!”
男子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提议显然并不排斥。
他颔首:“既然如此,毕某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有缘相聚,共饮此酒,也算是缘分一场。”
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未发生过。
就在此时,变故徒生。
一道寒光闪过,一枚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皇帝的方向疾飞而来。
夏侯祯和祝拂雪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但暗器的速度实在太快,似乎已经来不及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银色的弧光如同天外飞仙,击中了那枚暗器,与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暗器被击中,偏离了原本的轨迹,险险地擦过皇帝的鬓边,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柱上。
暗器尖端发黑,分明被人涂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地面上,一只银钗闪烁光芒,钗头雕刻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仿佛随时都会振翅而飞。
皇帝手微抬,作出发号施令的动作。藏在暗处的惊羽卫迅速行动,追向那个偷袭的刺客。陛下的意思是留活口,细细审问。
谢不归立刻转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蝴蝶银钗飞来的方向。
他快步走进房间,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帘子。
然而帘子后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半开的窗户,微风轻轻吹拂而来,地上落了薄薄一层雪,闪烁微光。
身后,夏侯祯道:
“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以一根银钗精准击落暗器,此人只怕是目力极好,专擅弓弩之辈。且此人不露痕迹,暗中相助。看来,是个不愿露面的侠义之士。”
祝拂雪则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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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办。”金肩说,“大将军……也太荒唐了。”
这件事要是让王上知晓,非得把他剥皮抽筋不可。
芊芊眼睫一颤。她鬓发有些松散,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起来,方才确是她出手,打偏了暗器。
不经思考的本能反应,等她后悔已经晚了,幸好躲得够快,未被发现。
“王女,您的蛊毒尚未解开,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会吧。”
金肩叹气,“大将军逍遥久了,不问政事,身上都是那股子江湖意气,只怕人回去了,心也回不去。”
南照久无战事,舅舅七年前便云游四海去了,是以她与谢不归成婚之时,只收到了舅舅寄来的贺礼,一坛女儿红。
眼下,还跟宁州总督混在了一起。
“可也不能放任……”芊芊敛眉。
金肩亦是沉默。那夏侯祯,分明是有意向皇帝引荐大将军。
南照将军和大魏君臣,彼此不识也就罢了。
万一身份败露,被当成细作抓起来……更甚至,他在大魏的这些事被有心人编排,传到王上的耳中。
也会成为通敌叛国的证据。
到那时谁都保不了他。
谢家对南照圣药的图谋还没结束。眼下,绝不是纠缠的时候。
正当三人为这一变故发愁之际,空中忽然飘来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两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走进酒楼,双双蒙着面纱,解下披风,露出内里穿着,看得人面红耳赤。
她们娇声咕哝,“便是此处了。”
“夏侯公子说有贵客在此,命我等好生侍奉。”
“伺候贵人高兴了,能领不少赏钱呢。”说罢,便要朝二楼而去。
金肩低声道:“想必是夏侯祯弟弟的安排。夏侯祯用兵如神,他的弟弟则是个酒色之徒,最喜结交权贵。”
芊芊与巫羡云对视一眼,芊芊道:“我想到法子了。”
片刻后,两个舞女被“请”到了房间里。她们掂量着那厚厚的钱袋子,脸上恐惧褪去,稍露满意之色。
金肩扮成舞女虽能蒙混过关,但那僵硬的肢体,看得两个舞女掩面吃吃而笑,摇头道,“不成不成,定会露馅。”
“倒不如这位娘子去呢,”舞女打量着芊芊的身形,“保管扮上啊,叫那些臭男人移不开眼去。”
巫羡云皱眉:“不成。”
芊芊与他对视,片刻后,巫羡云叹气:“方才看到隔壁铺子有售卖脂粉,我去买些回来。”
须臾之后,芊芊手里攥着那片薄软的布料。
这真的是衣服吗,细细的带子和一两片布料,能遮住什么?
好在裙子够长,足以掩盖脚踝上的胎记。
无可奈何,她很快换好衣物,散下长发,抱着琵琶,缓步从屏风后转出。
刻意画了浓妆,面纱一戴,便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金肩,也难以认出她来。
就是这一身……
酥.胸细腰翘臀。
乍一看,好个尤物似的异域舞娘。
第45章 045
045
酒香四溢, 笑语盈盈。
祝拂雪侧躺在软垫上,剑搁在一边,手搭在膝头, 他的坐姿狂放不羁, 透露出一种对世俗礼节的漠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谢不归。
男子脸容胜雪, 浓睫低垂,坐姿端正,脊背笔挺, 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
夏侯祯首先向着谢不归举杯,随后又转向祝拂雪,满面笑容, 仿佛他才是这场宴会的东道主一般。
“来, 毕贤弟, 拂雪兄。幸会幸会。祯敬二位一杯。”
祝拂雪与他多年好友, 只随意地举了举杯, 送到口中一饮而尽, 谢不归则是以礼相待, 酒杯沾了沾唇便落下,对这杯中之物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的喜好,整个人淡若霜雪。
“恕罪恕罪, 本公子来晚了, ”
突然,一声轻佻的笑声传来,门被推开, 随后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手摇折扇。
与风声、雪声一同扑向席间的, 是浓浓的脂粉香气。
夏侯虔身后,跟着数名美人。
有从府上带来的女婢,也有临时召来的艳伎。
浓妆丽服,逞娇呈美,款款走入后,一个接一个盈盈下拜。
“奴家见过各位大人。”
美人们莺声燕语,善歌善舞,专为这场男人的酒宴,增添一抹靡靡之音。
“虔弟。”
夏侯祯面色微沉,语气透露出不悦,他知晓陛下不爱女色,是以并未做这样的安排。
夏侯虔却道:“偌大宁城,除了美酒一绝,美人,更是一绝。贵人远道而来,岂能不以最好的美人来招待?”
话音落下,夏侯祯见陛下面容平静,并无不悦之色,别说不悦了,连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这位年轻有为的天子,似乎将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夏侯祯将目光放到了这些美人身上。
人都已经来了,再轰出去总归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扰了陛下雅兴可就不好了。
于是点头默许。
夏侯虔合起折扇,拍了拍手,那些异域打扮的美人便开始走到场中,翩翩起舞。
水蛇腰,勾魂眼。
其中,一名戴着面纱的浓妆女子走向角落,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开始弹奏。
她的眉眼被脂粉掩盖,几缕碎发挡住了神情,却有一股难以忽视的气质。
她素白的指尖轻拨琴弦,那琵琶声如清泉般流淌而出,如同一缕轻烟缠绕着人的心房,每一次拨弦,都像是在灵魂上轻轻一触。
夏侯祯听着听着:“这曲子似乎从未听过,倒像是某种地方小调。”
他侧目看去,忽而一愣。
“拂雪兄……?你这是?”
祝拂雪手执杯盏,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体,耳边乐声流淌,眼前的一切似乎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南照的山水与阿姐的笑脸。
他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酸楚,待回过神来,已是泪满衣襟。
面对夏侯祯的问话,祝拂雪并未回答,而是闷不吭声地喝起酒来。
“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子!”
伴随一道厉声的呵斥,琵琶声急急一停,所有美人舞步骤停,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芊芊也不得不抱着琵琶,矮身下蹲,乌发顺着脸容披散,裙裾铺展于地。
脚步声踢踏,须臾,一道严厉的叱骂声从头顶传来。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琵琶女。如此喜庆佳节,宾客满座,你竟敢弹奏这般哀思之曲,是故意要搞砸这场宴会吗?!”
他严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数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夏侯虔和那柔弱无依的琵琶女。
夏侯祯更是一惊,立刻站起身来,他这弟弟实在是过于无礼了。
贵客都未出声,岂能公然打断宴会,擅自喧哗?
真是仗着夏侯府如今满门恩宠,无法无天了,他立刻看向白衣郎君,正欲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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