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像条影子似的坐在角落的文森特突然开口：“不管是我们这些魔物，还是你，斯特尔小姐，就算我们加在一块，想要从贵族院那里救出这只炼狱兽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这里能够算得上战斗力的也就只有乌鸦，而她甚至打不过一名低阶魔女。”
这话让乌鸦很不高兴，但也使她无法反驳。
文森特继续说道：“我们最好还是静观其变，尽管这样有些冷酷无情。不过我觉得事情也没那么悲观，网络投票只是市民们的意见集合，贵族院未必会真的处死炼狱兽。”
维克多举起右手：“我同意大巫妖的观点。据我所知，贵族院一直在暗中寻找炼狱兽核心的下落，这只小炼狱兽对他们来说极具价值，而他的火焰也未必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妮娜看向四周，想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魅魔们显然一致赞成文森特的想法，艾力克也不用多说，他还处于懵懂的状态，而乌鸦在妮娜决定加入讨论的同时，就已经自动放弃了劫狱的打算。
“看来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妮娜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总之不管后续要采取什么行动，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握情况。”
无论如何，她希望蒙多活下来。
第033章 空袭事件
在有确定的情报之前， 罗德里斯公寓在炼狱兽的相关事宜上选择按兵不动，继续经营视频账号。
莉莉是这方面的老手，原本积攒的人气和近期话题带来的流量，直播间的热度自然是不用多说。
而文森特则开辟了自己的赛道， 用他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几乎没有抑扬的声调配合搞笑的段子， 出人意料地俘获了大量观众， 这种带着冷感的幽默让因为现实挫折而情绪低迷的观众们得到了发泄。
莉莉传授了分析观众喜好的方法，并以此为依据错开每日直播的时间， 譬如让文森特在工作日的午后给颐养天年的老人们讲笑话，自己则占据晚饭后的时间段。这种分配方式效果很好。
与此同时， 薇薇安和拉弗尔增加了出门的时间， 在街头收集线索。经过几天的走街串巷， 魅魔情侣带回了一个和炼狱兽毫不相关的消息。
“离公寓两条街的地方， 有人新开办了一家面向魔族小孩的私塾， 或许可以送艾力克去上学。”
“等一等， 你是说有‘人’？”
“没错，是人类办的。”
“听起来……别有用心。像是要骗走那些小魔物们，再把他们卖进什么黑心工厂。毕竟， 魔族们——尤其是年纪还小的那些， 怎么可能付得起学费？”
妮娜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有魔族私塾，那她一定很乐意把艾力克送到那里去接受教育， 前提是安全性必须得到保障。
拉弗尔明白她的这种顾虑，于是解释起来：“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而且学费也不是金钱。斯特尔女士， 我和维维就是在那样的私塾里学习了人类的文字和一些人类社会的常识。”
“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妮娜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通常只有魔族才会， 也才能了解到这些东西。私塾的入口很隐蔽，私塾的塾长也只会在确认过你是如假包换的纯血魔族之后才会告诉你这些。”拉弗尔说。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塾长会定期让我们活化一些魔法媒介。”拉弗尔说， “这是一个只有特定圈子的从业者才知道的情报。”
妮娜意识到这里会有一些新的知识点，端坐着等候魅魔的下文。
人类通过学习魔法术式和魔法回路，可以掌握一部分魔法运行的原理，他们将这些术式和回路装载到特定的器物上，制成魔法媒介或是魔法道具——这是人类操作魔法的必要物件。
拉弗尔跳过了这些众所周知的情报，直奔主题：“魔法的施放需要魔力，这是人类自身无法生成的东西，也就是说，即使拥有魔法媒介，如果没有魔力源流的话，人类依然无法使用魔法。”
“可是人类确实能够在没有所谓魔法源流的情况下操作魔法媒介。”
“那是因为制作者在制作媒介的时候就已经封入了魔力源流。大多数人以为星屑是一种魔法媒介，实际上它就是为那些高级媒介供能的魔力源流。至于那些价格相对低廉的低级媒介，封存的就是从魔族身上获得的魔力。这些魔力就是我们需要上交的学费。”拉弗尔说，“每个魔族成员都具备魔力，只不过不是所有魔物都会使用魔法。”
“当然，有些魔物的存在自身就像是一种魔法，我们能够改变性别的能力也算是其中的一种。”薇薇安在一旁补充道。
“这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损害吗？”妮娜对这种古怪的交易抱有一种类似卖血换钱的印象，但又在潜意识中觉得这样的代价还算合理——无偿教学反而更加让人起疑。
薇薇安摊了摊手：“说实话，我不清楚，但我们都健健康康地活到了现在，即使有害，应该也在我们身体自我修复的承受范围之内。”
妮娜沉思了一会儿：“我可以亲自去看看吗？我得确保那是个可靠的地方。”
*
“购买星屑？”
“嗯。”
“用来干什么的？要多少，什么纯度？”
“十克，最纯的。”
“想收藏用还是炼制用。”
“十克，要纯的。”
“呵呵，不想细说吗？”
这是位于老城区和新城区交界处的一家经营星屑收售的私人商铺，依靠回收废弃魔法媒介及魔法道具中的残留星屑再对外出售获取收益。
这种工作又脏又累，在过去非常赚钱，但随着从事的人员越来越多，利润也就越来越少，不过终究还是能挣到的。
会来这种私人店铺收购经过提纯的星屑的，通常都是些新手上路的媒介商人，但偶尔也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客人。
店铺老板是从业超过十年的行家，对星屑价格的变动非常具有前瞻性，而且提纯炼制的手腕在首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尽管店面很不起眼，实际上早就名声在外。
他一眼就看出了今天这位客人的秘密，也知道她不愿轻易吐露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这位客人是魔族。从她没有破绽的外形来看，应该是魅魔或是半兽人一类的。这类顾客购买星屑的目的收藏大于投资。
但这样说其实极不准确，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描述为投资目的大于收藏，只是并不作为一种能够增殖的资本投资。
伪装成人类来他这里购买星屑的魔族客人往往有着统一的目的，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板通过长期的观察和总结，勉强得出了一个解释：就像仓鼠会把干果粮食藏在自己的嘴里一样，就像飞蛾扑火一样，魔族囤积星屑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指引，而且一旦开始囤积，这就会被发展为一种难以戒断的成瘾行为——哪怕他们自身一贫如洗，他们依然会执着地购入这种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东西。
从某个角度来说，星屑和黄金是类似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星屑又和煤炭石油类似。
人类虽然已经在工业生产中大规模使用这种物质，但真正能阐明其性质的人恐怕一个都没有。
所以店铺老板不知道那些被买回去的星屑有什么实际的用途。
“这里是十克纯星屑，你可以检查一下。”老板将称好的星屑摆到柜台上。
客人屏住呼吸，凑上去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于是老板将这些星屑装进一个小罐子里，然后在自己的私人电脑上录入了一些内容。
“根据今天的价格，一共是三千零七十六卡什。”
客人从怀里摸出一卷皱巴巴的钞票。
老板会意地接过，用点钞机过了一遍，共三十张。
在这点时间里，客人正好清点出七十六的零钱，放在柜台上。
老板冲她笑笑，将小罐子密封好，然后递给客人。
就在这时候，大地发生了震颤，远处传来巨响，天花板上的石灰扑簌簌地掉下来。
客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将小罐子紧紧攥在掌心，不知所措。
这时候，老板已经走出柜台，快步走到到街上，看了一眼四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地震呢……”
不过很快，他就又紧张了起来，巨大的铁鸟般的飞机正在不远处的城市上空飞掠，炸弹被投了下来，炸出一团团灰色的烟雾。
这都什么年头了？怎么会在首都发生空袭？开玩笑的吧？！
还不等他弄清发生了什么，客人便狠狠甩开步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
为了走在街上的时候不那么引人注意，在前往私塾的时候薇薇安没有同行。
艾力克被套上了一件连帽卫衣，穿着宽松的长裤，看上去就像一个体格比较结实的小孩，加上妮娜和拉弗尔，只会让人以为是寻常的一家三口。
“但是上学的路总让人有点不太放心。”妮娜走在拉弗尔身边，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景象。这儿离公寓不远，但她很少走这个方向，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有些陌生。
“我想你的租客们——包括我，如果有空的话都会乐意接送艾力克上下学的。”拉弗尔说。
艾力克晃了一下和妮娜牵在一起的手：“只是上下学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
小家伙已经迅速适应了公寓生活，并表现出性格中顽皮的那一面。
拉弗尔看了他一眼：“没错，这是一个独自在城市的街道上流浪了好几年的小家伙，他就像一只老鼠一样机灵。”
妮娜不觉得这是一个恰当的比喻。
在路过街边一家看起来濒临倒闭的服装店时，妮娜从橱窗的玻璃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一些漆黑的、圆形的，带着一点光亮的东西在上面由小变大。
她脸色陡然一变，大喊起来：“蹲下！”
还不等两名同行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张开身体，将自己整个儿盖在艾力克和拉弗尔的背上。
天空的尽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就在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爆炸，烟雾和火焰立刻蹿了起来，碎裂然后飞溅的石粒陆陆续续撞上街边这三个抱成一团的路人。
第034章 水落石出
尖叫声此起彼伏。好几个街道的车辆都开始胡乱地鸣笛。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 妮娜感到动静似乎小了，正抬起头，一个大鸟般的影子从她上空掠过，她又赶紧伏下身体， 罩在两名房客上方。几秒之后， 又是一声爆炸， 大地似乎都震颤了几下，这说明爆炸的地点离他们很近。
尽管知道周围不安全， 她也不敢再随意乱动了。
接着不远处又发生几次连环爆炸，一些碎石瓦砾被崩到她的背上， 巨大的惯性让这些小石子充满杀伤力。
妮娜想， 只要落在背上的不是炸弹就行。
响声仍在持续， 已经听不清混杂在其中的人群的呐喊声。失常的听觉环境让人深感不安。
就在这时候， 不知从哪传来呼啦一声。妮娜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种温暖的东西覆盖住了。视线变得阴暗。她勉强睁开眼睛， 看到了垂在自己手臂边上的巨大羽毛。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 这期间再没有发生新的爆炸，她动了动身体，背上的温度消失了。
“乌鸦， 你怎么跑出来了？”她看到刚刚护住自己的兽人少女身上还残留着没有褪完的羽毛。
乌鸦不满地盯着直起身来的拉弗尔和艾力克：“你们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儿护着你们？尤其是你——”她的眼神在盯向小巨魔的时候变得格外严厉， “你是一个巨魔，有着坚不可摧的皮肤。”
妮娜挡在两人中间：“他还是个小孩， 而我是成年人。”
“那拉弗尔呢！”
“他也比我小。”
拉弗尔看着妮娜的后背，叫了一声：“你流血了！”他在乌鸦的威逼之下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妮娜安慰他：“不怎么疼，没事的。”又对乌鸦说：“不过还是多亏你赶来了， 否则我的背一定会变得千疮百孔。你没事吧？”
乌鸦一别脑袋：“羽毛是种很方便的东西。”
妮娜环顾了一下四周：“话说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就不怎么光鲜的老城区此时看起来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似乎有人想把这里夷为平地。
拉弗尔眺望着他们原本要去的那条街区， 忍不住说了一句好险。
“我们赶紧回家。”妮娜说。
拉弗尔发觉她的背影正在发抖。
直到看到在一片浓烟之中依然完好无损的公寓楼，妮娜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时候她才想起这栋楼房有恶魔城的保护。
那是远古魔王亲手打造的魔法道具，只有在危机中固若金汤、坚不可摧，才能匹配它的身份，才能彰显它的实力。
薇薇安和拉弗尔互相确认过平安，给了彼此一个仿佛暌违几百年般的拥抱——尽管他们分开的时间还没超过半个钟头。
从小就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艾力克则并不显得害怕，反而表现出异常兴奋，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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