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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要经过两次中转，而且票价不菲，但是包括购票和转换站台在内， 一共耗时仅三十分钟。
他会在一天后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再过一个小时，以王都为中心， 电力、网络的瘫痪将蔓延至全国，如果那时候他坐在火车里，很有可能遇上危险。
达尔·达曼回到了故乡， 福恩克市。他已经很久没有造访过这座落后的小城镇了。
在幼年时那场悲剧发生之后， 他的母亲就带他搬离了这座充满伤心回忆的城市，他本人也不想与那件可怕的往事有太多瓜葛， 但是近期发生的一些事，以及有意搜罗的一些资料让他发现，眼下的紧张情势很可能与父亲当年的研究有关。
他想来这里寻找线索。如果无疾而终，他也想在出生地落叶归根。
母亲带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没有卖掉那栋已经被魔法毁坏的房子。
福恩克市是个发展严重滞后的城市，时光已经流逝了几十年，但这里发生的变化却很小，包括那栋房子，它竟仍保持着当初那副残破的模样。
由于门已经被魔法击碎，他不需要钥匙就能进入其中。看得出来，这里一度成为过流浪汉的家，也暂时扮演过老鼠的天国，不过由于食物缺乏、水电断绝，他们都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反正目前这是一栋肮脏、混乱、破败但空无一人的房子。
达尔·达曼走过那些垃圾和瓦砾，还有人类和动物的风干的排泄物，就像蹚过一片沼泽地一样。
房屋已经完全失去了其原有的结构，它本有三层楼，但能够登上二楼的楼梯已经没有了。一楼本来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哪里是哪里。
达尔·达曼凭借着一点点稀薄的记忆，找到了一个下行的楼梯，楼梯下面是他们家的地下室，唯一没有在那场毁灭性的行动中受到实质性损伤的地方。
它被地面以上的空间很好地保护了起来，而且有一扇质量极佳的门阻隔了外敌的入侵。
达尔·达曼在门前呆站了一会儿，用颤抖的手从腰间取下钥匙包，借着散射进来的阳光找到了一把他从未使用过的钥匙，也是母亲给他的遗物。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痛下决心，用钥匙打开房门。锁孔用了特殊的材料，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发生任何锈蚀，和他做决定的过程相比，打开这扇门是如此轻而易举。
因为没有通电，而且阳光难以进入，地下室昏暗得让人难以适应，他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古旧的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怀念的气息。
杰基尔把重要的研究资料都在这里进行了纸质存档，那个年代一切都还没有电子化，大多数研究者都有这样的习惯。
达尔·达曼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深渊巫妖的梦境研究】
“我们曾记录过数名深渊巫妖睡眠时的大脑活动，当他们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后，大脑活动会呈现出几乎完全一致的数据，这被认为是他们拥有共同梦境的一项证据，只是碍于目前的技术水平，我们无法确定他们在深度睡眠的梦境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
“我们开始对深渊巫妖的浅睡眠进行研究，并尽可能地记录了一些在浅睡眠中发生的梦境，尽管没有证据，但这些浅层梦境或许与不可记忆的深层梦境具有某种关联。”
“在记录下来的浅层梦境中，最常出现的元素是大树，出现频次在所有记录中达到62%，但参与实验的对象都声称那不是生命之树，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有些实验对象描述了他们在看到那棵树时的感觉——邪恶，恐惧，混沌。那确实不该是生命之树，没有魔族会用这样的词语描述他们的母亲。”
……
“也许生命之树拥有另一种形态，就像那些拥有善恶两面性的神祇。”
这不是一份研究报告，更像是杰基尔的个人日记。达尔·达曼被这份笔记中的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这个幽暗的空间似乎突然之间增添了阴冷的氛围。
偏偏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天花板——也就是一楼的地板传来奇怪的声音。节奏像是脚步声，但质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关掉了手电筒，将笔记轻轻放回原位，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下室，希望能够弄明白声音的源头。
但那声音不久后便消失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楼上仍是一片安静。他这才鼓起勇气，决定上去看看。
在他踏上第三级楼梯的时候，松弛的木板发出受到压迫般的惊叫声，很快，那种奇怪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达尔·达曼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紧张地看着楼梯上方，不多时，一个骷髅从楼梯间的出头探出脑袋。
一人一骷髅面面相觑。
达尔·达曼其实已经被吓傻了，但生活的阅历和向来看似不快的表情让他在表面上依旧能够保持冷静。
至于骷髅，一个人类能从骷髅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呢？
不过那张没有肌肉、牙齿、舌头……总之没有任何发声器官的嘴很快就开始说话了。
“您难道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我以为这里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是女性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恶意，而且态度谦和。
达尔·达曼紧紧地盯着她：“我是这栋房子的继承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确认那是一位魔族女士而非鬼魂之后，他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在说话的时候也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意思。
他沿着台阶继续向上走，同时，骷髅却小心翼翼地后退。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暂住在这里。我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我只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我找到这里之前，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
她摆动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想努力表达这里的破败与她无关的意思。
达尔·达曼挣扎了一番，最终放弃了与一具骷髅计较的想法。
两个人很快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共识，骷髅讲述了福恩克这几年间发生的大事，达尔·达曼则描述了王都的异样，在这期间他拿出手机，想要搜索一下最新的时讯，在看到前往福恩克的火车因为系统瘫痪而发生事故之后，网络信号便消失了。
达尔·达曼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无能为力：“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比较坏的结果就是第二次人魔大战的开始。而最坏的结果……
他莫名想起了父亲笔记中那棵出现在深渊族梦境中的大树。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条来自乐飞移动端APP的推送消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罗德里斯魔法公寓现在正在直播中，快来看看吧……】
达尔·达曼原本对这种面向年轻人的软件产品毫无兴趣，但是在自己带的学生报名参加创业大赛，并将直播作为最初的引流手段之后，他的手机里便多了某些APP。
他神情凝重地点击推送，手机自动打开了那个软件，并直接将他引入罗德里斯魔法公寓的直播间。
【公告：这是用魔法架构的网络，只要附近有魔族成员，就能覆盖到魔法网络的信号。每个魔族都是一座信号塔，请照顾好身边的魔族，也请照顾好自己。】
【公告：贵族院会对这件事负责，目前正在商议解决办法。重申，请大家保护好身边的魔族，也保护好自己。】
【公告：请点击评论区的第一条链接，将链接中的魔法程序安装到手机中，即可通过魔族成员的接触为手机补充能够代替电能的魔力源流，该措施不会危及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但是会消耗能量，请大家为附近的魔族朋友提供食物。】
第126章 善恶有报
“发生什么了吗？”骷髅发现老房子的主人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于是达尔·达曼将直播间的公告复述了一遍。
骷髅听完之后， 用一种似乎带着微笑的语气说道：“真是了不起，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魔法。”
达尔·达曼喃喃自语：“可她只是一个经济学院的学生，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魔法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达尔·达曼发现手机的电量并不充足，立刻从公文包里摸了一包饼干出来， 打算用它和骷髅进行交易， 但在看到骷髅那空空荡荡的身体时， 不由愣住了。
没有舌头，没有食道， 没有胃袋，没有肠道。
“你不需要进食……那么你是从哪里获得能量的？怎样才能让你补充能量？”
骷髅摆弄着瘦骨嶙峋的手指， 然后将它们放在地面上：“躺在地面上晒太阳， 借人类的说法， 这样做似乎能补钙。”
达尔·达曼说：“你在开玩笑。”
骷髅说：“我记得很久以前就有学者专门研究过骷髅的生命能量来自哪里的问题。其中有人认为生命之树的根能影响到这片大陆所有的土地， 我们和土地接触， 实际上是在接收来自生命之树的能量。”
达尔·达曼皱了皱眉：“又是生命之树。”
骷髅没有介意他的无礼， 只是挪动了一下贴在地面的手指。
这块地面的地板已经被炸飞了，暴露出下面的泥土，以及顽强生长的细小的野草， “那是我们的信仰， 我记得尊重别人的信仰也是人类社会中的一项礼仪，也许我记错了？”
然后她又摇动着头骨， 说道：“魔族本来就不受到尊重，更不用说我们的信仰了。”
达尔·达曼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嚅动了半天嘴唇， 那花白的胡子之间终于漏出一个声音：“抱歉。但我还是觉得祂多少有些让人害怕。人类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 这是我们的本能。”
骷髅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也许吧。魔族也会害怕未知的东西。也许，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魔族第一次遇到人类的时候， 也和人类一样心怀恐惧吧。”
达尔·达曼没有别的事可做。
虽然地下室还有很多资料有待翻阅，但他暂时还没有做好继续探秘的心理准备。于是只好盯着热闹非凡的聊天室。
有人在统计王都难民们都选择了什么目的地，一个个的地名出现在屏幕上，不过根本没有人提到福恩克。这地方实在太偏远了。
有人询问各种系统瘫痪时正乘坐轨道交通的乘客们现状如何，还有那些搭乘飞机的旅客是否安全降落，大多数的回答都是令人欣慰的，恐怕和真正遇难的人没法上网有关。
【公告：怪物疑似找到了能够运行的传送阵，为确保安全，请位于王都附近城市的市民们向远处撤离。】
公告还列出了一些危险系数偏高的城市，以及一些推荐避难的城市。
达尔·达曼庆幸自己选了一个距离王都特别遥远的城市。
很多人都因为这条公告炸了锅，有人还发出了危险警告，提醒人们某些城市已经出现了异状。
[哇靠，刚才看到一只黑色垃圾袋飞过去，仔细一看是一团黑色的粘液，里面还有类似肌肉组织的东西，什么鬼！]
[兄弟你有难了，快点躲起来。]
[别沾到那东西，也别被它主意到。会死人的，我亲眼看到过。]
[那东西不会跑得全国都是吧？贵族院不是说要解决吗，打算怎么解决？一点都没看到事态得到遏制啊喂！]
[那东西不是从贵族院上面长出来的吗，会不会就是七贵族自己搞出来的？本来想培养终极兵器的，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
[之前不是说那东西是“魔王”吗，到底是啥啊？]
[我觉得应该不是魔王吧……我们现在的通信可都是靠魔族的力量呢。]
[所以还是贵族院搞的鬼？？？]
[早该推翻那玩意儿了。]
*
“贵族院这回确实是要威严扫地了呢。”乌鸦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前来避难的四个男人，“网民说的没错，这东西就是你们整出来的，而你们又对它无计可施。”
乌瑟侧过头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现在就别说这些话了。”
乌鸦撇了一下嘴角：“我就是想出口气，怎么了？”
阿斯代伦没有理会兽人的挑衅，双手抱在胸前，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上身坐得挺直，“那东西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只守不攻的话，我们到最后肯定会无路可退的。”
“好啊，那请问你有什么高见？”乌鸦瞪了他一眼。
“你们的魔王陛下会做些什么的，对吧？”阿斯代伦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阿加雷斯和罗德里斯就站在那儿，他们正共筑着一个防御魔法，避免那些黑色的液体和奇怪的生物组织入侵公寓，以魔法阵的圆心为中心，有数条具备魔力的射线在向外辐射，它们在城市中搜索通往市外的传送阵，并将其封锁，防止邪神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
两个人的魔力都足以单独承担这个魔法，但实际操作起来要注意的细节太多，最终不得不以合作的形式来构建这张防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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