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真不用说太明,陆萌萌的来处晏崇光可能不清楚,但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从山上下来的。陆萌萌想,他可能与小李村的村民一样,以为自己是高人培养长大的。
他不明说,自己也装糊涂好了。
“学以致用,这都是圣人教导的。”
陆萌萌岔开话题,“将军,我不要赏银,只想要农具。另外……”
她顿了顿道:“我们还想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妇人与半大孩子。”
“男子不要吗?”
“将军,我们村皆是老弱妇孺,若招募青壮,有人心怀不轨,于小李村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刚刚领着李修而去的那壮汉你看如何?不若我派他去小李村保护你们?平日吃食他自己解决,让他干活也使得。”
“将军……”
陆萌萌努力克制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我们那庙小,容不下您身边的小将军。”
“姑娘谦虚了。”
晏崇光轻笑了下,“我身边那些混球能入您法眼,那是他们的福气。”
“我只是一介平民,将军这话,小女子万万受不起。”
“姑娘,临近正午了,不若先用饭?”
知陆萌萌绝不可能让他的人入驻小李村,晏崇光也不勉强,岔开话题道:“今日有人送了些海鲜来,姑娘可用些再回去。”
“多谢将军美意。”
陆萌萌道:“但时候不早了,我与李叔还得早些回去。”
晏崇光点头,“人我会看着帮你找,农具嘛……等做好,我会派人给你送去。”
听到对方答应了,陆萌萌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将军。”
从总兵衙门出来,李修还晕乎乎的。
“将军不但答应帮我们找人,还答应帮我们打造农具?”
李修眼里满是崇拜,“以往农人若有个什么好主意,给了官府最多也就拿个几两赏银。这多农具,要都给我们做个几套,那得是多少钱啊?”
“可这些农具能打多少粮食,省多少力?”
陆萌萌道:“他怎么都不亏的。”
要不是怕有人巧取豪夺,她才不会走这条路子。
万恶的旧社会,到处是吃人的野兽,太讨厌了。
办完正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两人沿着总兵府衙门的前门大街转悠了起来。
难得来城里一次,该买的东西都得买点,尤其是硫磺这些。
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保命的东西不嫌多的,能买一点是一点。
走了没几步,一辆马车悠悠的,从前方而来。
陆萌萌与李修忙站到一边。那马车上雕有精美花纹,连马车上垂挂着的帘子都是绸缎做的,上面还用金银丝线绣了精美的花纹。
能用这样车的人显不是普通人。在封建时代,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晏崇光那样不拘礼节。事实上,达官贵人路过时,平民都要避让。碰上官身,还得下跪。
马车从陆萌萌眼前路过时,马上的车窗帘子被挑了起来,一张极为精致的脸从帘子后显露出来。
陆萌萌打眼偷瞄了一眼,便觉有些不可思议。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肤白莹润如玉,薄唇不点而红,眉眼如画,真真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般。
此人穿着一身正红色的绸缎交领袍子,上面用金线绣出了美丽的祥云。
红色的衣料、金色的线,搭配到一起,更将这份美丽推向了极致。
一时间,陆萌萌想起了现代那些精致的人偶。这五官,好似都是精心雕琢的一般,美得雌雄难辨。
车帘很快被放下,耀眼的华彩瞬间被遮蔽。
马车铃儿叮当,慢悠悠地驶向总兵府。
待马车过去后,李修站直身子,道:“也不知是哪儿的贵人,连帘子上都用上了金银线。”
“嘿,他们有金银线,咱们有高产棉。”
陆萌萌耸肩,“各有各的日子,不必羡慕。”
李修笑了,“倒也不是羡慕,就觉过于奢华了些。”
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着,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明日要回去,今日任务颇重。两人在城里一顿转悠,又是花钱坐车,又是买东西的,一直逛到傍晚时分才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两人便雇了辆车,将买的东西搬上车后,来到南门等王掌柜。
清晨的南门也是热闹非凡。多有邻人出来摆摊,有卖蔬菜瓜果的,有卖海货的,还有许多商贩推着小车过来卖早点。
西戍城外,有许多卫星村,每天早晨都有许多农人挑着一些蔬果进城贩卖。日子久了,南门便也形成了市,多有商贩在此活动。
两人见南门这边早点要便宜不少,便就近寻了个摊子,买了几块炊饼就着豆腐汤吃了起来。
早点吃到一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晏家公子,是晏家大公子!快看!”
晏家?
陆萌萌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晏崇光,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群人自动让开道路,看着极讲素质,可那癫狂的神情却是让陆萌萌看不懂了。
这追星一般的狂热是咋回事?
“啊,啊!晏家大公子风采过人,我身为男子都忍不住要为之折服!”
“公子这早出城是去书院吗?”
“他,他,看,看我了……啊!”
尖锐的叫声响起,陆萌萌都被吓了一跳。再打眼一看,竟发现有女子因此晕了过去。 ???
太夸张了吧?
马蹄声“哒哒哒”地传来,陆萌萌随着声音望去,有些怔愣。
两男子牵着马并肩而行,在他们身后有仆从,也有穿着铠甲的将士。
晏崇光她认识,边上的男子却不认识。
“这是晏家大公子。”
李修适时的出声替她解答了疑惑,“是主家大公子。他是我大昭唯一连中三元者,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前两年,晏家老太公去世,他坚决要回来丁忧。算算日子,是该出孝期了。”
陆萌萌听了也是佩服。
连中三元啊!中国科举历史那么长,都没几个连中三元的人,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又生得如此英俊潇洒,难怪民众会像追星一般疯狂了。
只是想到晏家平日跟他们买各种山货山珍,逢年过节烟花不断,便觉这丁忧也是水分很多。
王朝溃败,哪还有那多君子去恪守礼节?事实上,即便是盛世,许多人关起门来一样作伪章。
“直娘贼!大兄你是吃了什么迷惑人心的丹药吗?你看了一眼,那姑娘都晕过去了!奶奶的,怎么没人看我晕过去?!”
晏崇光牵着马,骂骂咧咧地道:“我不跟你出来了,一出来,姑娘都看你,还嫌我粗鄙,你今天不请我吃个烤全羊,我可要闹腾。” !!!
陆萌萌瞪大眼。
这个说着粗话的男人是谁?皮被换了?
第44章 第44章
清贵高冷、肃穆阳刚……
与晏崇光虽只有三面之缘, 但对他的印象基本可以用这“八个字”概括。
无论是从穿衣打扮,还是说话谈吐,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稳重、城府极深的那类人。
可现在这个穿着黑色短打, 还说着粗话的人是谁?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眼睛慢慢瞪圆了,“大兄,快看, 也有小娘子看我!”
他说着就冲陆萌萌咧嘴, 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的,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明弟, 不得无礼。”
他身边的男子呵斥了一句,“你乃晏家子弟, 不可如此形骸放浪。”
晏崇光撇撇嘴,“我又没做什么。她看我, 我笑笑还不行?”
明弟?他不是叫晏崇光吗?
陆萌萌一头雾水, 李修低声道:“听说晏将军是以字行世的, 明应是他的名字。”
陆萌萌恍然大悟。古代以字行世的人有不少,难怪会这般喊他。
一行人从喧闹的人群穿行而过时,忽又有喧闹声传来。
“让一让, 让一让。”
一群人马从后方而来,拨开人群,“松辽都监出行,行人回避!”
穿着黑红皂衣的衙役举着“回避、肃静”的牌子走过人群, 在他们身后是一顶红顶大桥。
在这顶轿子左右,还站有面白无须的男子。这些男子皆着蓝色绸缎做的交领袍子, 且都绣有吉祥如意的图案。
在轿子后方,还有一群人,亦是面白无须,只是这群人皆着短打,还配了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晏家公子跟前,停了下来。
“压轿!”
轿子旁一个胖胖的男子甩了甩拂尘,喊了起来,“恭迎都监下轿。”
太监?
陆萌萌听着这声音,终于有点明白这都监是怎么回事了。
地方上的太监监军?
她下意识地瞄了晏崇光一眼。
他正好看过来,冲着她挤了挤眼,那双略含肃杀气的细长眼睛这会儿却是满含“春情”,看得陆萌萌不由一抖,只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轿帘被掀开,一男子走了出来。
他眉眼精致如画,身长颀长,一下轿,便引起了世人的瞩目以及压抑着的惊呼声。
是昨天马车内的男人。
陆萌萌记性极好,一眼就看出这男人就是昨天坐马车往前总兵府的那个。
这男人身着红色蟒袍,地位不低。
他缓步上前,朝着晏家公子拱拱手,“原是晏家公子在此,难怪会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若在现代,有个词可以形容这声音:烟嗓。
晏家大公子晏宁直直站在那儿,坦然受了这一礼后,也未回礼,只淡淡道:“都监客气了。”
身为顶级士族的继承人自有风骨在,不是谁都能受他这一礼的。
蟒袍男人也不恼,只笑着道:“公子可是要去书院?杂家正好也要去书院看几个不成器的小子,不若同行?”
“都监是官,我只是一介平民,怕是不合适。”
晏宁嘴角抿得直直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个晏家公子好顶!
听到蟒袍男子自称“杂家”,陆萌萌彻底明白了。
这个宛若人偶般精致的男人是个太监,而且是极有权势,深受天子信任的太监。
太监这等人,不是陆萌萌搞歧视。而是一个人通过非正常手段致残后,又长期处于压迫、紧张的环境里,心理是很容易扭曲的。
古人不常说吗?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小人,往往会因为一个小小过节而蛰伏下来,等时机到了,把你全家都灭了。
因此得罪一个有权势的小人,那是需要勇气的。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晏家大公子。
这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云锦长袍,外罩着一件绣有青竹的褙子。他肤色白净,剑眉入鬓,眸若星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似是很不喜这个太监。
果是人如青竹,清贵又刚毅,看着就不是阿谀奉承之辈,难怪会吸引这多民众观望呢。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现场看热闹的民众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晏崇光打破了平静,“的确是道不同!都监是看人做事的,我们是做事的。走了,大兄!再不去,等你讲课的学生还等急了。”
这阴阳怪气的。
陆萌萌有点想笑。
晏家人都是头上长犄角的吗?都好刚。
被这般刺啦,季宁也不恼,只笑了笑道:“我与大公子同名,道虽不同,却也有些许缘分。”
他一说这话,晏宁似受到了极大羞辱一样,白净的脸迅速变红,冷冷哼了一声,道:“云泥已殊路这句话都监没听过吗?”(注1)
他一甩袖子,再也不想跟季宁交谈,直接翻身上马,喊道:“明弟,走!”
晏崇光也是翻身上马,笑哈哈地道:“都监,晚点回城请你喝酒,我这就先走一步了。”
季宁点点头,依然一脸平静,“将军果是有其母之风,气度就是不一样。”
晏崇光哈哈笑,“都监过誉了。在下先行一步,后会。”
季宁站在远处,目送着晏宁等人离去,久久后,嗤笑了声,回身进了轿子。
轿旁的太监再度甩起了拂尘,“起轿。”
民众纷纷退到路两旁,弯腰行礼,目送着这位大昭最有权势的太监出城。
待人走了,安静的场面再度热闹了起来,都是在议论刚刚那三人的。
陆萌萌听了几句,皆是一些八卦。不过八卦里多少也有一些可用的信息,比如关于晏崇光乃是其父与胡女所生之子,又刑克父母家人,无相等门第之女愿嫁等等。
陆萌萌听了这些,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难怪他心机重重,有两副面孔,生长环境似乎很恶劣?
待这波人走了,没多久,王掌柜也来了。
两人把东西搬上车,便出了城门,朝着夏涞镇的方向出发。
路上,李修谈起晏宁等人的事,王掌柜听了后,便是冷哼,“一个阉人也敢与我家公子争光辉,不自量力。”
“王伯伯,还是慎言。”
陆萌萌道:“我虽不清楚那位公公是什么人,但他既能被官家赐蟒袍,还能来松辽当都监,这样的人物是咱们得罪不起的。”
“一梦大侄女不必担忧。”
王掌柜毫不在意地道:“小老儿在晏家效劳一辈子,即便被他听见,他也不敢拿小老儿怎么样。不过一阉人罢了,都是弄权媚上之辈。”
这话一出口,边上人也是纷纷附和、开骂,似乎都对阉人极为不爽。
难道这就是大昭ZZ正确?文官家的人,哪怕是帮佣也得跟太监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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