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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
“阿声，你看，这是我爸妈的结婚照。”
女孩捧着一本厚实的相册坐在床上，少年刚刷完一套高数题，他最近空余时间都在自学大学课程，教材是季珩帮他找的。
裴之声放下笔，坐到季如烟身旁，“我看看。”
相册不大，每一页差不多能放两张相片，九十年代，还没有现在这种高清到连眼纹都看得清的摄像技术，像自带复古滤镜，有种朦胧清透的美。
季珩跟言笑是在七夕办婚礼的，所以他们特意让相馆拍了套牛郎织女的照片，那时候，他们家里还有人提醒，牛郎织女的寓意并不好，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一年也只能见一次。
但是言笑不是守旧的人，她只是觉得七夕是个浪漫的日子，而季珩向来尊重她的想法。
九十年代的相馆别说拍古风照，就算拍普通婚纱照也是浓浓的影楼风，全凭言笑跟季珩两人的颜值撑着。
“哈哈哈，你看爸爸这张，姿势好奇怪哦，太不自然了。”季如烟指着其中一张季珩半拥着言笑的照片说。
裴之声也跟着笑，“你看这里，季叔叔好像被言阿姨的衣服扎着了。”
“就是就是。”季如烟又看到一张季珩跳起来的照片，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爸爸的小肚子哈哈哈。”
裴之声笑眼弯弯，注意力从相册移到女孩的侧脸。
季如烟笑得太猛，突然往后仰去，裴之声伸手扶在她背后，免得她被床上散落的书本硌着。
季如烟朝身后看了眼，“你床上也放这么多书啊？”
“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看看。”
“阿声，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季如烟说，“爸爸也说了，你这么聪明，就算不上大学，认认真真做点想做的事，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裴之声却摇摇头，“如烟，季叔叔和言阿姨平时工作那么忙，也会找时间学习新东西，你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上大学后只会更优秀。”
“可是阿声……”
“你们都太好了，我要加倍努力才能赶得上。”
“我们又没有嫌弃过你，而且你本来也很好啊，做什么都特别认真。”季如烟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认真已经是很优秀的品质了。”
裴之声勾起唇角，“那以后，要是我女朋友嫌弃我的学历怎么办？”
季如烟情窦未开，突然听他提到女朋友三个字，有些懵，“女朋友？”
“是呀。”裴之声说，“如烟上大学后，也会谈男朋友，那我自然也会找一个女朋友。”
季如烟避开他的温柔眼神，“还早呢，我没想过这事。”
裴之声靠在床头，“等你上大学了，肯定会有很多男生追你。如烟，到时候可要擦亮眼睛。”
“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等到你结婚那天——”
裴之声忽然止住声音，他有点说不下去了。
女孩却被“结婚”二字勾起了无限遐想，“我一定要穿特别特别漂亮的婚纱！最好是那种，裙摆很大的，然后上面还有些闪闪的碎钻，像星星星落在裙摆上，但是也不能太浮夸，又素净又闪亮又美丽又独特，那就最好了。”
“如烟。”裴之声等她说完后才开口，“你……很向往结婚吗？”
季如烟抿着唇思考了一下，“其实我对结婚没什么概念，我只是喜欢漂亮的婚纱，就跟我喜欢穿漂亮裙子一样。”
“那你……未来希望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当然是我喜欢的，又喜欢我的。”
裴之声轻笑道，“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小丫头。”
季如烟拧了他胳膊一下，“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好吗，小子。”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如烟。”
“嗯？”
“我希望你可以嫁给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季如烟模仿着他的语气问。
“你这样的。”裴之声说。
“那我嫁给自己好了。”季如烟接着问，“那你呢？阿声，你有想过要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吗？”
裴之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想我会喜欢很好很好的人，但是——”
“但是？”
“我配不上她。”
“为什么这样说？”季如烟侧过头，少年的睫毛又长又翘，勾得她很想去拔一根。
裴之声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如烟，你结婚，会请我参加吗？”
“这说的什么话，你当然得来。”季如烟说，“说不定你还是伴郎呢。”
“伴郎？”裴之声有点好笑地重复道，“你想我当伴郎？”
季如烟懵懵的，“或者伴娘？”
“……”
裴之声忽然撑起身子，“我比较青睐新郎这个位置。”
季如烟反应过来，脸红透了，随手捞起一个抱枕朝他砸过去，“你少贫了！”
少年躲在抱枕后面闷闷地笑。
直到笑出一滴泪。
……
季如烟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日记已经收了尾。
手机里弹出新消息，是言笑发来的。
妈妈：烟烟，这个名片是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加他聊一聊。因为怕你不愿意，所以我没把你的微信推给他，现在主动权都在你手上。爸妈不会催你结婚，你想结就结，遇不到合适的就算了，但是碰到优秀的，也会帮你物色物色。缘分有时候不是等来的，可能也需要旁人牵个线搭个桥。总之，你不要有压力。
季如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季珩跟言笑平时都睡得早，这么晚发消息过来，想必也是为她的事思考了很久。
季如烟点开那人的名片，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添加好友”键，然后认真回复道：好的，妈，我已经发了好友请求了，我会试着接受新的人。
言笑几乎秒回：那就好，这么多年，我们烟烟也该走出来了，负心汉永远不值得你为他伤心太久。
“到时候，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如烟，你结婚，会请我参加吗？”
同一个人，两道声音同时闯进她的脑海。
季如烟闭上眼，眼罩染上淡淡的湿意。
·
“裴总，药买来了。”高涵敲了敲房门。
开门那瞬间，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平时总是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裴之声浑身上下都是死气。
他接过医药袋，“谢了。”
“裴总，需要我——”
砰，门关上了。
裴之声换上了浴袍，嘴里叼着根烟，把碘酒直接往小腿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倒，血水混着碘酒往下淌，男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消完毒，熟练地给自己缝针，仿佛这种事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烟灰掉在手背上，烫了个红印，裴之声没理，缝针的手依然很稳。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皮肉伤是会愈合的。
有些伤口不会。
第15章 部长
季如烟第二天从钟牧那了解到，他们对李成国等人审讯了一晚上，对方全都咬死了说没有与人打斗，警方连夜从他们其中一人的家里搜出了白粉，以跟踪、骚扰、□□的罪名将一行人拘留。
她不知道裴之声是怎么从中周旋的，但好在结果没有波及太广，不然她欠裴之声的就太多了。
裴之声团队的人已经将监测部门的设备全方位更新，还嵌入了植树机器人的监控系统。季如烟作为监测中心的半个负责人，领着几个员工跟着古泽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设备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这个键大家注意不要按到。”古泽说，“它会让机器人恢复出厂设置，按一次会让你确认，两次起效，尽量避免误触。”
“好的。”员工们回答道。
“在我们团队返港前，我们会把这一周的智能平台数据导出来，方便后续跟进。麻烦大家这几天多多关注这个系统，有问题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古泽旁边跟了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说话也比较直接，“我知道你们监测中心还有其他任务，但等我们走后，这些就得靠你们自己了，所以最好这段时间就能熟练操作。”
监测部部长李鹤今天刚回阳城，这会儿还没来单位，季如烟提前跟他沟通过部门人员调动事宜，便顺着年轻人的话吩咐道：“青青，你之前有操作机器人的经验，你负责一下远程操控界面的操控。”
“好的，如烟姐。”
“张原，古泽老师他们临走前，你跟他们去实地再优化一下，做好记录。”
“好。”
“阿南，种植效率之前没有精准测试过，这个任务留到后面大规模引进机器人后再完整解决，你记一下。根据监测系统，我们可以看到机器种植树木的生长情况，这些在古泽老师走之前整理成一份详细报告，合理预测一下存活率，初版报告提前十小时交给我，可以吗？”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各自明确任务后，古泽把季如烟拉到一边。
“怎么了？”
“你们那李部长是不是不太好相处啊？”他压低声音问。
“熟悉了就还好。”季如烟说，“不过对不熟的人确实比较冷淡。”
“我的部长也姓李，本来让他去社交挺好的，但他非让我去跟李部长联系，还让我去买点小礼物送过去。”
“千万别。”季如烟看了下四周，凑到他耳边，“李部长最讨厌送礼这套。”
“港城的特产也不行吗？”
季如烟晃了晃手指，“完全不行，因为，我们前部长就是这样被抓的。他谨慎得要命，你送他一根棒棒糖，他都要给你钱。”
“这也太……”
“他对工作一丝不苟，好处就是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坏处就是如果你做不好就会挨骂。”
“那你也被骂过？”
“当然，谁都有工作出错的时候，只要不太严重，下次避免就行了。”
“说实话如烟姐，我觉得你挺适合当领导的。”
“可别，高处不胜寒，我志不在此。”季如烟说，“对了，那位叫什么名字？最近常在工作区域看到他，但没搭过话。”
古泽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哦你说小年啊，他叫年鸣，一鸣惊人的鸣，工作狂一个，我觉得他倒是跟你们李部长挺像的。他跟我一样，都是从项目正式启动前就跟着裴总的。”
年鸣。季如烟大学期间认识的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弟，也姓年，叫年有为。成绩优异，还拿了国家奖学金，明明前途光明，却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学校没有隐瞒这事，导致那段时间在网络发酵得很严重，甚至还影响到学校的新生录取率。
季如烟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年鸣，她知道年有为是独生子女，他俩长得也不像，不太可能有关联。
只是今天看他在进行设备教学的时候，习惯性会用左手按住右手腕，这个动作，学弟也常做。后来季如烟才知道，抑郁症躯体化后，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抖动。
年有为就是右手抖动严重，所以经常需要用左手按住，作为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他能克服这些障碍，用电脑完成一项项任务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年有为平时看起来根本不像抑郁症患者，健谈又开朗，所以谁也想不到他会自杀。季如烟最懊悔的就是没能早点发现他无意表现出来的异常。
不知是出于对年有为的亏欠还是对年鸣隐隐的担心，季如烟开始频繁询问年鸣有关技术上的一些问题，年鸣跟年有为性格完全不同，他的话很少，回答问题也是言简意赅，更多时候都是专注在手头的工作上，不愿与人过多交谈。
只有跟裴之声相处的时候是例外。
裴之声来找年鸣的时候，季如烟就在旁边熟悉系统。
“阿鸣，下周一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待几天善后？”裴之声问。
“一起回去吧。”年鸣说，“公司那边还有些实验数据要处理，最近都是跟部门远程开会，效果不太好。”
“行，那你跟高涵说一声，原本李元木没把你加进回程的名单里。”
“好的裴总，就这事吗？”年鸣感到奇怪，这种小事以裴之声注重效率的性格，他没必要专门过来找他。
“公司在京大有一场宣讲会。”
“我不去。”年鸣果断拒绝。
“古泽已经同意了。”
“那就让他去好了。”
裴之声在工作台坐下来，他今天没再穿西服，穿了身休闲宽松的白灰运动装，清爽有型，看着跟大学生无差。
年鸣看他这架势，似要亲自说服自己，他别扭地转过头，不看裴之声，“反正我不去，什么宣讲都不去。”
年鸣的右手又开始抖，裴之声看在眼里，“行，那你负责新人面试，可以吗？”
年鸣这才妥协地点点头。
“主考官，怎么样？”裴之声又问。
年鸣面色犹豫。
男人忽然起身，手按在他肩膀上，安抚地捏了捏，“秋招开始了，部门人力不够，要不要试一下当主考官？我反正是相信你可以的，看你愿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次。”
年鸣不是没面试过新人，但基本都是坐在那凑个数，几个小时的面试下来说不到三句话，但是主考官要针对面试者的简历问很多专业问题，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大挑战。
但在裴之声的循循善诱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我试试，如果这一次效果不好——”
裴之声及时打断他，“忘了我之前提醒你的事情了？”
年鸣撇嘴，“没忘。你说过，提前焦虑失败相当于失败了两次。”
“没忘就好。”裴之声双手插兜，似是不怎么在意地问道，“最近，没有不舒服吧？”
年鸣却下意识往旁边季如烟的位置看了眼，像在提醒裴之声，这里还有外人在。
季如烟察觉到一道目光，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年鸣说，“我挺好的。”
“行，走了。”
“好的。”
看着孤僻不与人亲近的年轻人在裴之声面前倒换了个样。
裴之声没走两步，就听见年鸣在背后问了句，“裴总，你脚怎么了？”
“小伤。”
说完就关上了门。
“小年，我这边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得去实地看看监测系统的数据。”季如烟整理好桌面，“如果你有事，可以找青青，她一会儿开完会就回来了。”
“嗯。”年鸣欲言又止。
季如烟了然地笑笑，“青青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个扎俩小辫的可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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