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天,他去赴一场幼年时期的约定。
狭窄昏暗的小巷,他明明遇到了要找的人,却在见面那刻,又忘了她。
幸好,命运几经辗转,从不曾让他们真正分离。
一场下在心里的绵绵秋雨停了,于是从今往后的漫长春秋也不难熬。
“阿森,好久不见。”
季如烟仰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相视一笑的这瞬间,时间仿佛倒退到了二十多年前,成熟与稚嫩重逢。
“茵茵,我应该,没有失约。”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季如烟的手伸出去,任冰凉的雨水沾湿掌心。
“没关系。”裴之声晃了晃两人牵住的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看完这场雨。”
“听说港城春节会下雪。”
“那正好,带着爸妈一起去看雪。”
“春季的南城很美,我们要不要去赏花?”
“听你的。”
“那夏天呢?”
“时间还长,老婆,我们慢慢商议。”
弥弥春花,皎皎秋月,盛夏观海,暮冬赏雪。
季如烟和裴之声。茵茵和阿森。
还要并肩走过很多很多个四季。
第72章 番外
除夕这天, 港城大街小巷的店铺都关了门,回家过年。
裴之声提前三天开完公司大会,给员工们放了假, 假期一直到元宵节后。
别墅的佣人们在收到奖金后,也回到了各自的老家。
街上虽然处处张灯结彩, 但人少, 热闹的气氛就淡了些。
裴关禾跟乌诚回到主宅后, 发现偌大的房子里没几个人,还要自己做饭,二话不说就准备回各自的家。
然而当他们看到裴之声端着盘子走出来, 又同时停住了脚步。
“这是你做的?”乌诚指着盘子上的大肘子问道。
“当然。”
“如烟呢?”裴关禾四处张望。
“跟爸妈一块儿去接克里夫了。”裴之声摘下围裙,指使着乌诚, “去把乌鸡汤端出来。”
“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不然呢,吃白食?”
“下次不来了。”乌诚苦着脸往厨房走去。
“克里夫是什么?这不是你英文名吗?”
“如烟收养的小猫。”
裴关禾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听见这话, 直乐, “瞧瞧你这家庭地位,还不如一只小猫。”
“何言跟何叔呢?你们不是一块儿?”
“谁跟他一块儿。”裴关禾把抱枕踹到角落,躺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又吵架?”
“他单方面惹我生气。”
“你天天都在生气。”裴之声拎起抱枕砸到她头上,“人家何言脾气那么好都能被你气到离家出走,你也是厉害。”
“他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
“就前天啊,我跟如烟去丽京吃饭, 看他一个人在外面抽烟。”裴之声回忆了一下当时看到他的情景,“面容忧愁。”
“哦, 你说他看到验孕棒的那天?”
裴之声以为自己耳背,“验什么?”
“验孕啊。”裴关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忘了告诉你,我怀孕了。”
“怀什么?什么孕?”
“你脑子坏了?”
裴之声懵了,“你跟谁?何言?”
“对啊。”裴关禾抚摸着小腹,“哎呀就那一次不小心滑出来了嘛,谁知道何言身体这么好,一下就中招了。”
裴之声严肃地坐到裴关禾对面,“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生小孩不是小事,你俩准备结婚吗?做过体检吗?什么都不懂就怀孕……”
“上周领的证。”
“?”
“第一次做就互相看了体检报告了。”
“?”
“不是一时兴起。”
这时,门铃响了,可视电话自动接听后,传来了何言的声音。
裴之声起身,挽起袖子,大刀阔斧地朝门口走去。
“诶裴之声——”裴关禾见他这架势,心道不妙,忙起身跟过去。
气势汹汹地拉开门,却看见了一脸无辜的季如烟,怀里还抱着一个猫咪太空舱。
裴之声的脸色瞬间明朗,“回来了,爸妈呢?”
“他们逛街去了。”季如烟说,“刚好在门口碰到何言。”
何言两手提着礼品,仿佛知道自己要接受裴之声的审判,脸上带着和煦的、歉意的笑。
“呵。”裴之声冷哼一声。
季如烟还在状况外,目光流转在他俩之间,“怎么了?”
裴关禾一把拉过何言,“luxxan的包还有货吗?”
“帮你拍了一个古早款。”何言说,“后天应该能寄到家。”
“好耶。”
裴之声接过克里夫,季如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心事,“怎么啦?”
“你让裴关禾自己跟你说。”裴之声把克里夫从太空舱放出来,单手抱着。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全是裴之声做的。
走过去时,正好碰见乌诚在偷吃牛肉。
“没大没小,姐还没落座,你怎么能先动筷。”裴关禾训他。
乌诚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又丢了块牛肉到嘴里,大大咧咧地来了一句,“孕期不能吃这些发物”。
“什么期?”季如烟瞪大眼睛,“孕什么?”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是会被传染的。”
“所以我俩是最后才知道的。”裴之声抱着胳膊审视裴关禾跟何言。
“这不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报喜的嘛。”裴关禾说。
“你别把我吓死就行了。”裴之声说完,看向季如烟,“要不我去接一下爸妈。”
“没事。”季如烟说,“刚才在门口我给爸打了电话,他们坐车回来了。”
裴之声揽过她,两人往旁边挪了几步,他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团完年就给你庆祝生日。”
“诶,我说了不用了。”季如烟也跟着压低声音,“我爸妈都还不知道我的真实出生日期,万一被发现了,不好解释。”
“我俩关上房门庆祝,没事的。”
裴关禾:“你俩嘀咕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裴之声:“你别管。”
克里夫从裴之声臂弯跳下来,“这小猫真可爱,给我玩玩。”乌诚伸手去抓它,可惜克里夫太高冷,不让他碰,一溜烟跑没影了。
“臭猫,跟主人一个德行。”
季如烟无辜地看向乌诚。
“阿嫂,这你的猫啊?”
“嗯……”
“那我收回刚才的话。”
十分钟后,季珩跟言笑回来了。
裴之声起身去迎接,没想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人。裴之声跟谢家接触不多,但谢梦棠父母的脸,他还是熟悉的。
“本来打不到车,结果遇到两个好心人把我们送回来了。”季珩笑着说,“阿声,他们还认识你呢。”
谢知跟吴婉没有一点珠宝商人的奢靡气,衣着简单精致,气度高华。
季如烟抬眼望过去,吴婉几乎在看到她那张脸的时候,眼里就开始噙泪,谢知扯了扯她的胳膊,她便强行压制了情绪。
“我们只是顺路把你的岳父岳母送回来,他们太热心了,非要拉我们进来坐坐。”谢知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过季如烟。
“乌诚。”裴之声唤道。
“干嘛?”
“帮我把橱柜最上方那瓶红酒跟旁边的茶饼带过来。”
“……哦。”乌诚不情不愿地起身。
“谢伯父,吴伯母,我们正好做了一桌年夜饭,要不……”裴之声出于礼貌问道。
“不用不用。”吴婉连连摆手,“梦棠还在家等着我们团年呢。”
“那也先坐会儿吧,外面冷,暖暖身子再走。”言笑说。
“那就谢谢你们的热情招待了。”谢知说。
两对长者坐在沙发上聊天,和气满满。
季如烟垂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裴之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低声说,“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没关系。”季如烟说,“反正,迟早都会见面的。”
裴之声的脸凑过去,细细打量她。
“干嘛。”季如烟往后一仰。
“在看某位口是心非的女士。”
“那我要怎么办嘛?本来都有各自的家庭……”
“我想,他们应该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裴之声说,“不要有负担,你不方便出面,我可以去和他们聊聊。”
“还是我去吧。”季如烟说,“我不想当缩头乌龟。”
裴之声亲了亲她的额头,“真棒。”
谢知和吴婉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裴之声跟季如烟一块儿送他们。
他们的车停在了别墅区外面,走过去差不多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直到看到自家车的影子,即将分离之际,季如烟大大方方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也知道当年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应该……也很自责。”
听到她的话,吴婉终于控制不住地掩面哭泣。
谢知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抚吴婉,一边红着眼看向季如烟,“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季如烟说,“我的爸妈给了我幸福完整的家庭,待我如亲生。”
“那就好……那就好……”谢知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刚才在车上,我一直跟他们聊天,能感受得到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你那位母亲……好像身体抱恙。”
“嗯,过完年就要去化疗了。”
“在哪家医院呢?我们可以帮忙找好一点的医生,医疗费我们也可以承担。”谢知说,“就当是这些年,感谢他们如此照顾你。”
裴之声握住季如烟的手,揣进大衣兜里,“谢叔叔,您有心了,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费用这边,也不用担心。”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吗?”吴婉追问道,声音颤抖得厉害,“如烟,我们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你们有梦棠。”季如烟说,“她是个好女孩。”
吴婉似乎能察觉到她的意图,抹了抹眼泪,“你想说,我们都各自好好过对不对?”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季如烟说,“我也时常想,要怎么处理和你们的关系,要怎么给我爸妈说我亲生父母的事,尤其在我妈还患了癌的时候……我也很混乱,对不起。”
“如烟,最不应该道歉的就是你。”谢知说,“我们不会让你为难。”
“是的如烟,我跟你爸……”吴婉话音未落,立马换了称呼,“我跟老谢今天来,只是想送你一份……迟来的生日礼物。”
吴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你那里应该有一条手链,这对戒指和手链一样都是谢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我和老谢给你们小两口的新婚礼物。”
“如烟,这对戒指哪怕你们不想戴,束之高阁也没关系,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谢知说,“我跟阿婉知道没办法弥补你,我们只希望你接下来的人生,能平安无事,幸福安康。”
季如烟忍住喉头的酸涩,尽可能镇定地说,“你们也是,保重身体。”
她接过了戒指盒,“谢谢。”
“伯父伯母,我会把如烟照顾得很好,请放心。”裴之声说。
“阿声,说来你们也是有缘。”吴婉眼角通红,弯着眼睛笑起来,万分和蔼,“当初怀如烟,我就和你妈妈一见如故,定了娃娃亲,没想到经过一番波折,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这大概就是天赐良缘了。”谢知低头看了眼表,“走吧阿婉,时候不早了。”
“如烟,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吴婉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你这话说的,港城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有什么见不到的。”谢知拉着吴婉,“别耽误人家团年了。”
“如烟……”
“会的。”季如烟说,“我们毕竟永远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谢知似乎被她这话震住了,“如烟你……原谅我们了吗?”
“整件事,我们都不是过错方,不存在原不原谅。”季如烟说,“但无论如何,季珩跟言笑,永远都是我的爸妈,这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我们明白。”吴婉伸出手,又犹豫着收了回去,“只要你别讨厌我们就好。”
“如烟。”谢知试探地握住她的肩膀,“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吴婉说。
迟了二十八年的生日快乐,在这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终于传到了她的耳里。
难得的温馨被突然横冲直撞过来的人影给打破。
乌诚跑得飞快,差点撞到吴婉。
“乌诚,你干嘛去!”
“姜总答应我的追求了啊啊啊啊啊!!!”乌诚边跑边嚎,嗓音都劈了叉,“拜拜了哥,我去陪我女朋友过除夕!!!”
“哦对了!”乌诚猛地顿住脚步,朝季如烟抛了个飞吻,“嫂子,你们结婚一定要找我当伴郎啊,捧花对准了朝我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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