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到底叫什么?”
“裴之声。”
“裴?哪个裴?”
“非衣,裴。”
谢州宇瞪大眼睛,“你就是那个死了好多次都没死成的裴家继承人啊。”
“……嗯。”
“死了很多次都没死成是什么意思?”言笑问,“是在说阿声吗?”
“这个……”季如烟含糊其辞,“妈,我后面再跟你讲。”
裴之声用眼神示意谢州宇,后者心领神会,“抱歉抱歉,我只是听说过你的事迹,但我这人比较懒,很少去关注商界的事,所以不太认识你的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州宇探头看向季如烟,“你老婆的脸,我瞧着也挺眼熟的。”
季如烟对上他眼神那刻,心咯噔一下。
她跟谢州宇有着相似的眉眼。
“瞧着跟我表妹还有点像。”谢州宇心思简单,有什么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裴之声挡住他的眼神,“我们聊聊手工戒指的事。”
“好啊好啊。”谢州宇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
抵达港城后,裴之声先跟着季如烟他们去了医院。
这是家私立医院,据说一天的住院费赶得上季如烟大半年的工资,这都不算意外,裴之声给言笑安排的主治医生是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的乳腺外科专家。
专家的名字,是季如烟在网上搜索时看到过的,把这样一位专家请过来为母亲做专门治疗需要多少钱,她想都不敢想。
按照流程做完检查后,言笑因为太累,先去休息了。
季如烟把裴之声送到门口,“你先忙公司的事吧,不用担心这边。”
“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裴之声说,“不要逞强。”
“知道了。”
“如果我来不了,我们就视频通话。”裴之声语气坚决,“每天必须一个电话。”
“知道了……”
“要告诉我你三餐吃了什么。”
“好的。”
“睡得好不好也要说。”
“明白。”季如烟歪头看着他,“还有什么吗?裴总?”
“亲我一下。”他微微俯身。
季如烟看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踮起脚吻他的唇,“可以了吗?”
“那我走了。”
“好。”
“季如烟。”
“又怎么啦?”
男人揽过她的腰,把人带入怀中,这是个温柔的拥抱。
季如烟听见耳边传来的低语。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第70章 基金
季如烟把去年和今年攒下来的年假、病假凑成了半个多月的假期, 专门在港城照顾言笑。
几天下来,她发现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裴之声请来的护工团队相当专业, 每天的食谱也是他们设计的,营养均衡。
季如烟除了陪言笑看看剧、说说话, 饭后散散步, 也没别的事可做。
跟医生沟通后, 言笑的手术定在了五天后进行。做完切除手术后,还得进行八次化疗,整个治疗周期痛苦又漫长。
言笑嘴上说着不害怕, 实际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她不想让季如烟担心, 说什么也不和她睡一个屋。
医生叮嘱过,尽量不要有情绪起伏, 尤其不能生气。言笑性子本来就倔, 季如烟这段时间只能顺着她。
有一天凌晨, 季如烟做噩梦出了一身冷汗,本来打算去楼下的冰箱找杯牛奶喝,却撞见了坐在窗前的言笑。
她借着屋外淡淡的月光和路灯,一张张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隔得太远,季如烟看不清照片,但她知道,一定和季珩、和她有关。
夜里寂静, 屋子里除了电器运转的微弱声响,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季如烟站在转角的楼梯上, 遥遥望着窗边的女人,暖气很足, 言笑穿着单薄的睡衣,大概因为最近忌口,只能吃些清淡的菜,她好像又瘦了一圈,睡衣空空荡荡的。
她的背脊也和季珩一样,因为年岁的增长,不再挺拔,下雨天膝盖会疼,钙片常年都在吃。
之前季如烟还会帮他们拔白头发。但是最近,言笑已经不在乎头上新生出来的白发了,她说,反正化疗的时候,头发都会掉光。
季如烟不敢去想有多少个难眠的深夜,言笑独自翻阅着老照片,一边怀思,一边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手术。她没办法消除言笑对手术的恐惧,哪怕她已经尽力去共情,她也始终是旁观者。
就像现在,她生怕自己挪动一下脚步,就会惊扰到言笑。
直到一声低泣,幽幽地传到她的耳边。
她看见言笑抬起胳膊,用袖口擦去滑落的泪水,眼泪似乎砸到了手机上,又用手指抹去,越抹,屏幕上的水痕越多,到最后,她几乎陷入崩溃,整个人都蹲下来,蜷缩成一团,呜咽出声。
季如烟沉默地走过去,强硬又温柔地掰开言笑的手臂,把她紧紧抱住。
她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抱住她,任由言笑趴在自己肩膀上发泄。
裴之声收到护工发来的消息时,还在处理公司的事。
裴志兴虽然私生活混乱,但管理能力还是一流的,总部的元老因为裴之声接管了公司,纷纷表示不满,递交了辞呈。
裴之声短时间内招不到这么多人,很多事都得亲历亲为。
恰好在他回来后,海内外合作项目也提上日程,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压出来的。连乌诚都推了好几个综艺的邀约,被拉过去应急。
何言和裴关禾不忍心看裴之声这么忙,主动承担起分公司的业务管理。但裴氏的股票仍然在跌,形势不见好转。
年鸣的项目到了尾声,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可以全方位推出,如果能顺利跟国内各一线城市的政府合作,裴氏科技的名誉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裴氏总部的改革是必然的,眼下人心动摇之际,正是新旧交替的好时候。
裴之声在总部开会的时候,甚至还放话,大家想走就走,人事部不会卡辞职的流程。
领导班子一换,人事部招人的标准也得按照裴氏科技的标准来,为此,两边的人事部还产生过矛盾。
总部这边对裴氏科技“不看重学历出身,拿能力说话”这一项表示疑惑,总部招人从来都是要看院校的全球排名的,只要学历不过关,简历看都不会看。
他们觉得,裴氏科技这种每份简历都认真看的行为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可惜裴之声就是这么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当然,他给裴氏科技人事部开的工资也比总部高,他不提倡加班,但是五倍的加班费,有的是人心甘情愿地加班。
裴之声的领导风格总结起来就是“擅用人,用能人,够大方”。
所以他们做事的效率自然比总部这边高,尤其是一些非名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可是跟一群名校生厮杀出来的,最不缺的就是拼劲和魄力。
人事部闹矛盾的事传到裴之声的耳朵里,他当机立断地把裴关禾派过去了,裴关禾那性子没人能惹,说一不二,立马融合了两边的需求,重新制定了招聘标准,人事部跟宣传部合作后,风风火火地开启了招新模式。
乌诚脑子很灵活,学东西比常人快,裴之声可算知道他为什么进入演艺圈百忙之中还能考个MBA了,说是管理学的天才也不为过,然而他志不在此,天天惦记着他那娱乐圈的事,白天在公司西装革履地开完会,晚上就换上一身艺术感十足的镂空衬衫跑去走电影节红毯。
一会儿正经,一会儿风/骚。
裴之声倒不介意,只要他能把手头的事干完,其余时间由着他去。
因为太忙,他和季如烟每天只能打几分钟的视频电话,多数时候都是边洗漱边通话。
他知道季如烟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所以特意叮嘱护工多多留意言笑的心理状况,情况严重就给他发消息。
在看到护工传来的照片那刻,裴之声并不意外。
生病的人分两种,一种极度恐惧,一种看似豁达。有人习惯把恐惧都发泄出来,有人则喜欢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言笑既然会得乳腺癌,想必也是个压抑内心的人,抑制的情绪长时间找不到出口,就会以疾病的形式爆发出来。
在发送完最后一封邮件后,裴之声关掉电脑,摘下防蓝光眼镜,狠狠揉了一把酸疼的山根,强迫自己清醒。
身体太疲劳,他没有开车,但是这个时间点,路边几乎没有计程车的影子。
劳斯莱斯停靠在他面前,车窗降下后,驾驶座的乌诚正冲他笑,“哟,裴总,忙到这个点呢?”
裴之声累到神情麻木,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个位置。
“把我当司机呢。”
裴之声不理他,放低座椅,闭目养神。
乌诚看出他累得厉害,没再多说。
一路上只有乌诚哼着小调的声音,以及浅浅的呼吸声。
“乌诚。”
“嗯?你不是睡了吗?”
“你想要裴氏吗?”
“……果然人的睡眠不足就是容易乱讲话。”
“裴氏科技留给我,其他的,如果你想要——”裴之声闭着眼睛说话,声音难得柔和。
“不想。”乌诚说,“我胸无大志,没那抱负。”
“那你为什么读MBA?”
“以防万一。”
“嗯?”
乌诚打着转向灯,看了眼后视镜,哪怕是在空荡的深夜,他也保持着良好的驾驶习惯,和裴之声一样。
“如果你们都是一群烂人,裴汶永要我接手公司,至少我不会把公司搞垮,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乌诚说,“倒也不是贪念什么总裁位置,一个公司要是被无能的继承者作死了,那得多少人失业?”
裴之声轻笑道,“你还挺有社会责任心。”
“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了?”
“如果做不了好人,也别去害人。”乌诚回忆着当年自己差点因为仇恨走错路的那些日子,裴之声总是有意无意地经过了他的世界,拉了他一把。
或许,他曾这样拉过很多人。
又或许,他也曾被人这样拉过一把。
“嗯,难为你还记得我说的话。”
“少臭美了。”乌诚嘟囔道,“你也不见得多好。”
“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
“但是季如烟是好人。”乌诚知道她母亲最近出了事,“好人有好报,老天长着眼睛的。”
“乌诚。”裴之声很轻地唤了他一声,“谢谢。”
乌诚有些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难得听你道谢。”
开到医院门口,裴之声下了车,正好看见季如烟套着厚实的羽绒服,小跑出来。
裴之声牵住她往里面走,“不是让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吗?手又凉了。”
“我妈睡着了。”季如烟眼角还红着,眼里亮闪闪的,盛着未干的泪,“睡得可熟了,我听到她打呼,才敢出来。”
“那就好。”裴之声说,“阿姨最近经常失眠?我叫护工准备了不少助眠的方法,都没用上吗?”
“用上了,还是没什么用。”季如烟说,“今晚还是因为她哭得太厉害,估计消耗了太多精力,才睡过去的。”
“明天再问问医生,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进屋后,裴之声替她挂好外套,“你呢,睡眠怎么样?”
“我还行,你呢?”
“累得要死,真想把这公司甩给乌诚,不想干了。”裴之声抱着她,埋在肩窝深深吸她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那可不行。”季如烟笑笑,“裴总可不能有消极怠工的想法,那么多人等着你养活呢。”
两人进了卧室,掀开被子躺下来。
“阿姨手术那天,我会在的。”裴之声撑着脑袋看她,“季叔叔的机票已经给他订好了,他也会在,不要怕。”
“嗯,我不怕,但是乳腺切除手术,对于女性来说是件很恐怖的事,我能理解我妈。”季如烟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明明我也是女性,我却……很难说出让她不要害怕这种话。”
“我明白。”裴之声说,“正是因为你是女性,你才安慰不了。”
“我妈妈晚上哭着给我说,她很难接受自己的乳/房被切掉。”季如烟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太疼了。”
“乳/房赋予女性太多意义,甚至成为了女性特征之一,所以它的切除显得格外可怖。”裴之声握住她的手背,“但它也只是人体众多的器官之一,器官生了很难治的病,为了不让它影响其他的器官,只好舍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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