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一怔,墨色瞳孔微微瞪大,却说不出来话。
仡濮臣似乎就只是专心喂药,一直将药液推到了喉咙,才慢慢起身重新喝了一口,继续低头喂人。
男人长得很好看,是一种融进了世间风月却不染尘埃的好看。或许因着他一直在这山中缘故,男人的瞳孔黑亮,眼白澄澈干净,如同不谙世事的山中妖精。
似乎瞧出了谢嗣音的出神,男人眼中亮色愈甚,朱砂痣都带出了几分笑意。
喂得药越来越少,仡濮臣渐渐咂摸出了其中三味,勾着女人的舌尖细细研磨。
谢嗣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男人抽了去,落在他怀里软了半边身子。
等男人将最后一口药喂完,也终于神色餍足了。他咬了咬她的唇,吓唬道:“以后再敢扔药,就这样教训你。”
谢嗣音眸光水雾雾,瞧着如同娇花照水惹人怜爱。
男人给她解开穴道,慢慢退开:“休息吧,晚上再吃......”
“啪!”地一声。
一道力气不大的巴掌声响起。
仡濮臣本来还晴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谢嗣音似乎也不怕他了,泪珠子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被亲得饱满润泽的红唇颤颤:“仡濮臣,你除了这样欺负我,还会做什么?上一秒,还想着掐死我;下一秒就又如此如此......羞辱我。”
“喝药?我为什么还要喝药?好了之后,还要继续承受你的羞辱吗?”
“与此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仡濮臣紧绷着唇,黑黝黝的眸子在殿内散出低微的光芒。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嗣音怎么可能不更进一步:“你是苗疆大祭司,可以由着心意来。可我还是大雍郡主,我又何时被人如此欺辱。说抱就抱,说亲就亲,就如同......如同......”
“如同什么?”男人声音幽幽。
谢嗣音似乎说不下去了,撇开脸,没有再吭声了。
仡濮臣脸上的指印子犹在,他默默低头,端详着女人脸颊泪痕,重问了一遍:“如同什么?”
谢嗣音咬了咬唇,面上羞愤得几乎抬不起头。
男人却掐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强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如同禁丨脔吗?”
谢嗣音瞳孔一缩,眼角又落下泪珠。
仡濮臣轻笑一声,摩挲着她脸上泪珠,俯身吻了下去。不过一天的时间,男人的吻技却似乎娴熟了很多。吻起人来,凶狠得厉害。
谢嗣音哪里还有力气,就连呼吸都被他抢夺一空了。
只等着将人亲得七荤八素了,仡濮臣才慢慢松开人,勾着女人唇角的涎液,一点一点送进她的嘴里,声音幽幽:“你不是。”
谢嗣音气得脸色红了又白,狠狠瞪着他却再提不起力气动手了。
仡濮臣弯了弯眉眼,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眸光微动,冷着脸看向门外:“滚进来。”
谢嗣音一顿,眸光跟着转过去。
一个仆人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朝着男人比划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仡濮臣盯着他说完,沉默了半响才冷笑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谢嗣音手指紧了紧,话虽然没有说,可目光却紧张的看向男人。
仡濮臣对她这个视线受用得很,给人裹了一件披风,直接将人抱起身:“跟我一起?”
谢嗣音咬了咬唇,面色似乎有些难堪。刚刚才同人吵了架,如今却又这样离不开他。
她勉强冷着脸:“去哪里?”
仡濮臣一双桃花眼顿时弯了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谢嗣音推了推他,嫌弃道:“我不去!”
仡濮臣抿着笑问道:“如果我走了,姆赤蜒的人来抓你怎么办?”
谢嗣音冷哼一声:“那就不劳大祭司费心了。”
仡濮臣慢慢朝着门外走去,口中絮絮道:“又娇气又小气!原来你们中原郡主都是这样的啊。”
谢嗣音埋在他胸前,懒得同他废话。
男人心情好了,步子也迈得轻快雀跃。不过一直走到正殿门口,男人周身的氛围瞬间低了下来。
谢嗣音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正殿门口,跪着数以百计千计的苗疆人,各个都是一身正服,一脸凄苦。瞧见仡濮臣出来,本来还欢喜的表情,在落到怀里的女人身上瞬间变了脸色。
跪在最前面的老者抬着眼皮打量了片刻,直到对上仡濮臣阴冷神色,才收回视线颤微微道:“大祭司,这是何意?”
仡濮臣隔着数米远的距离,遥遥望着众人冷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者用力握了握兽头拐,一双浑浊老眼涌出泪花来:“玉龙屯将破,求大祭司赐我苗疆一线生机。”
谢嗣音瞳孔一缩,心下的欢喜差点儿就蹦了出来。
仡濮臣眸光睨了一眼怀里的女人,面色不变淡淡道:“是吗?”
老者似乎没有听出男人语气中的凉薄,声音颤颤,老泪纵横:“大雍官兵来势汹汹,倘若玉龙屯一破,我苗疆怕是即刻就会遭受灭族之祸了。”
仡濮臣冷笑一声:“当初你们执意反雍,就该想到这个结局。如今倒是痛哭流涕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老者神色一僵,唇角皱纹颤了颤:“只是如今已然这个样子了,还请大祭司救我们苗疆于水火之间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登时俯身磕了下去,口中连连哭嚎道:“求大祭司救我们苗疆于水火之间!”
仡濮臣面色不改,抱着人转回了身,声线一如既往的冰冷:“覆水难收,事已至此,你们求我也没用。当初既然做了选择,如今不管什么后果都且受着去吧。”
眼瞧着大祭司就要转身走人了,身后一个年轻人再跪不下去,猛地站起身道:“大祭司如此袖手旁观,可是因为你怀里那个女人?”
“我们都听酋长说了,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手,酋长大人就有七分的胜算挽回战局。”
“可大祭司却死死不肯放手,难道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整个苗疆都死于此战吗?”
谢嗣音身子一紧,下意识的看向仡濮臣。
仡濮臣脚步顿了一下,看也没有看她,微微侧过脸去看众人,冰冷的日光将高山积雪都映了进去,似讥似讽:“有这个女人就能挽回战局?”
“你们是高估了这个女人,还是高估了你们的酋长大人?”
男人慢慢转回身子,冷冰冰的扫了一圈,缓缓开口:“姆赤蜒不知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异想天开地做起了春秋大梦,你们也都跟着他一股脑地冲。也不想想他姆赤蜒能分到的好处,你们能分到半个?如今眼瞧着鸡飞蛋打,不成气候了,就开始把心思放到不三不四的歪门邪道上。”
“战事也过了这么些日子了,难道流得鲜血还不够让你们动动脑子?”
“将希望放到一个女人身上,也亏得姆赤蜒敢说,你们敢信!”
说到这里,仡濮臣似乎一点儿耐心也没了,冷冷扫了一圈众人道:“都滚吧。”
“如今战事已然无可转圜,但是罪不至灭族之祸,日后都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过活,朝廷不会给你们所有人死路。”
谢嗣音仰头瞧着男人,面色雪白认真,瞳孔黝然晶莹,若雪山神祇。
平心而论,仡濮臣如果愿意......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直到殿门砰地一声关闭,隔开外头所有的哭喊,仡濮臣抱着人往回走,目光向前,唇角微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喜欢我了?”
谢嗣音猛然收回视线,别别扭扭道:“不是......仡濮臣,我觉得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人。”
仡濮臣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在苗疆,可不时兴做好人。”
谢嗣音咬了咬唇:“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仡濮臣停下脚步,盛满了笑意望着她:“嘴上的谢谢我可不收。”
男人话里有话的意味太强,谢嗣音垂着眸子当作没有看懂。
仡濮臣翘了翘唇角,心头仿若一树树梅花盛开,愉悦至极。
第81章 密友
自从那日之后, 九黎宫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谢嗣音足足烧了两天时间,在床上躺了三天。每次醒来之后,有心想问男人战事如何, 可仡濮臣回回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随口敷衍她一番。
谢嗣音咬了咬牙,也不再多问。等父王攻下玉龙屯,自然就会知道自己在山上。
如今她需要处理的, 是同仡濮臣的关系。
二人同榻而眠多日, 仡濮臣似乎已然将她当作他的女人。每日里, 要抱就抱, 要亲就亲。谢嗣音回回挡不住他的侵袭, 也就半推半就随他去了。
不过,每一次亲完之后,她都会有意无意地挑衅着他的底线。男人经常会被她气得跳脚, 但是眼中再没有了杀她的意思。
这就是谢嗣音的所求。
她也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过了小雪,就是大雪。
大雪那天,一早就下起了厚厚密密的大雪。殿内冷如冰窖, 谢嗣音哆哆嗦嗦的裹着被子:“大祭司,你就不能让山下的人送些炭火吗?”
仡濮臣手中半支着腿笑道:“过来,抱一抱就不冷了。”
谢嗣音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理会他这越发流氓的话语。
仡濮臣叹了口气,主动起身走了过去, 摸了摸她的脸:“真的那么冷?”
谢嗣音将双手从他脖颈儿钻了进去:“你瞧瞧冷不冷?”
仡濮臣好笑地抓着她的双手, 放在唇边呵了两下, 目光炯然的看着她:“是有些冷。”
男人的目光清亮黝黑, 如同一面玄色古镜,将她的身影映得清清楚楚。谢嗣音有些不自在的撤了撤手指, 却被男人攥得严实,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躲什么?”
谢嗣音佯装强硬,反驳道:“我哪有在躲,不过是你身上太冷了。”
仡濮臣唇角噙着笑意,望着她点了点头:“是我的不是,让云安郡主受委屈了。”
谢嗣音咬了咬唇,哼道:“你好歹也是大祭司,这九黎宫也是在雷公山上,怎么会没有一点儿炭火?难道你过去冬日里就从来没有用过炭火?”
仡濮臣笑意淡了些,松开她的手,坐到她的身边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应了一句:“嗯。”
谢嗣音如今已然对他的情绪十分敏感了,她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道:“仡濮臣,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不......快乐?”
仡濮臣似乎没什么反应,就连拢着她身子的手都没有颤一下。但是谢嗣音却从这无形而短暂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她几乎在警鸣声中吞了吞口水,回握住男人的手指:“仡濮臣,你别难过。”
仡濮臣望着女人细白软嫩的指尖,低笑一声,将下巴搁在女人后颈,温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你怎么会觉得我难过呢?我若是难过了,总会有寻开心的法子。”
谢嗣音在他怀里微微挣扎着转过半边身子,在他的视线下,凑上前吻了吻他眼下的朱砂痣,声音温软:“仡濮臣,人都是会难过的。”
“就像你若是强迫我,我也会难过。”
仡濮臣眸光下垂,几乎望进了她一汪清泉般的眸子里,幽深沦陷。
谢嗣音红唇慢慢上移,轻吻落在他的眼皮:“我这样对你,你开心吗?”
仡濮臣喉咙上下动了动,滚烫的呼吸正好喷在女人脖颈下方,声音沙哑呢喃:“小雀儿。”
谢嗣音重新往下,咬了咬他的朱砂痣,低斥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仡濮臣低嘶了一声,沙沙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嗯?”
“如同掌中玩物一般,我不喜欢。”女人的声音带娇似嗔。
仡濮臣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而后抬手勾着她的后颈,吻上她的红唇。
“你不是。”男人含糊的声音几不可闻,“你是上天眷顾,才得以掉落到我山里的小雀儿。”
男人吻得温柔多情,同他平日里表现得迥然不懂。谢嗣音被他吻得心尖酥麻,慢慢闭上眼接受他的给予。有时候她想假戏做得久了,是不是真的会当真。
如今,她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亲近。亲吻拥抱,就好似他们真的是一对缠绵悱恻的眷侣。
男人似乎感觉到她的分心,重重咬了咬她的唇,目中都是不满:“在想什么?”
谢嗣音勾着他的下唇,讨好的亲了亲:“没什么。”
仡濮臣冷哼一声,心头的不悦又被她这份讨好给抚平了,轻哼一声:“我一会儿下山一趟,你......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里等我?”
谢嗣音一愣:“下山做什么?”
仡濮臣握着她的下巴,重新辗转着吻了又吻,方才缓缓道:“姆赤蜒着人停了上山的供奉。”
谢嗣音眨了眨眼,半张着嘴道:“他怎么如此无耻?”
仡濮臣低笑一声,赞同道:“他就是这般无耻。”
“那你想怎么做?”
仡濮臣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将她鬓间的散发捋到耳后:“你想去看吗?”
谢嗣音身上的鸡皮疙瘩猛地就起来了,这个人的手段......想也知道不太温和。说实话,她不太想去看。但是,如果她单单留在这里的话,如果姆赤蜒的人再偷偷上山,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力了。
仡濮臣静静的看着她,似乎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干涉。
谢嗣音神色似乎有些犹豫:“有我在,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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