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画萍与孙启只能留了下来。
而一直站在画萍后边的孙启却早已是六神无主,显然,从他依着谢皇后的命令对圣人动了手开始就早已被吓得不行。
他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一想到一国君主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这一切与他还有莫大的关系他心里就怕得不行。
方才离开也正是他求了画萍带他先走的。
却不想被隋止瞧见,不仅没了离开的机会,反而就这般站在了众人面前。
不过除了隋止多瞧了这人几眼之外,在场之人都不曾太过在意他,他们现在更加关注另一桩事。
那便是那诏书到底是真是假。
到了此时,自然也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私下议论着。
“陛下向来器重太子殿下,是万万不可能写下这样一封诏书的,况且这封诏书是皇后娘娘拿出来的,诏书中又写明让皇后娘娘的亲子三殿下为新君,这其中关系,甚是玄妙啊!”
有人如此揣测着。
自然也有人觉得这诏书应当为真,“假传圣意可是天大的罪行,若这诏书当真为假,她怎会愿意任由李公公前来查验?可见这诏书应当是真的。”
这种说辞亦是有不少人觉得有几分道理。
两边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也就对此事越发好奇。
李沛其实来得并不慢,迟文恪手底下人才过去说明了缘由,李沛便放下手中的事儿赶了过来,毕竟再没有旁的事比如今这桩事要更加要紧些了。
但因着明宣宫的这些人都眼巴巴等着李沛过来,便下意识觉得时间仿佛很是漫长。
不说寻常宫人守卫,就连迟文恪也紧皱着眉头在殿前走了好几个来回了,显然越是这般等着,心头便越发焦躁起来。
李沛到底到了。
一见他过来,还不等他向谢皇后等人行了礼,迟文恪便拉着他上前,“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李公公你快来瞧瞧这皇后娘娘这诏书到底是真还是假?”
迟文恪原本便是个容易着急的性子,眼下等了这样久更是顾不上那些繁杂礼节。
谢皇后自然也不会计较,她亦是希望李沛快些为她证明了这诏书的真假,如此,她能顺势处罚了隋止不说,就连隋璟,也能坐稳那个位置。
她虽然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其实却是应当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是心急几分的。
所以此时也将手中那卷诏书递了过去,“此事事关重大,李公公可要瞧好了,这诏书到底是真是假。”
李沛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封诏书,忙应了个“是”。
此时在场之人皆是将目光放在了李沛身上,隋止虽然也一同看了过去,但面上却瞧不出慌张之色来,不知到底是当真一点也不担心,还是只是将情绪尽数掩藏进了心底。
李沛展开诏书之后并不曾细看其中内容,只盯着诏书右下方那印章痕迹瞧了许久,又用指腹摩挲了片刻,在凑近了些又看了好一会,最终在众人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前开了口,“这诏书,是假的。”
他抬眼看向谢皇后,“或者说,那盖下章的玉玺,是假的。”
谢皇后脸色一变,想起她亲手从书案底下的暗格里取出的玉玺,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隋璟的情绪显然要更是激动几分,“李沛你再看仔细些,这封诏书是父皇亲手交到母后手中的,绝不可能是假的!”
说到此处,他声音里多了几分阴狠,“若是弄错了,即便你侍奉了父皇多年,这般罪责,恐怕你也是担不起的!”
话音落下,李沛连忙手捧着那封诏书跪地,“皇后娘娘,三殿下,这种事奴才怎敢撒谎?”
他动作虽然看着好似极为慌乱,但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他捧着那诏书道:“这上边的玉玺印章很是完整,墨迹均匀,挑剔不出任何毛病来。”
迟文恪神色古怪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说这诏书是假的?”
“迟将军有所不知。”李沛摇摇头道:“正因为这玉玺留下的印章堪称完美,所以奴才才笃定这封诏书为假。”
他缓缓道:“奴才记得,大约在两年前吧,因着朝中的一桩贪墨案,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写下诏书将涉案的十数人尽数抄斩,而陛下写下这封诏书之时,奴才正在一旁侍奉笔墨,彼时,陛下对那些个涉案官员所为很是生气,最后拿出玉玺盖章之时,将那玉玺狠狠砸下,竟是将其生生砸碎了一角。”
“所以后边再有诏书,只要细看,都能瞧出那右下角出有一处缺失,而皇后娘娘拿出的这封诏书中玉玺留下的印章却并无缺失之处,所以……奴才能断定这封诏书为假!”
他的话说完,迟文恪亦是上前拿过那封诏书细细端详,“果真是并无缺失之处……”
而后将看向谢皇后与隋璟,眸中已是多了几分冷意,“皇后娘娘,三殿下,此事你们如何解释?”
迟文恪原本眼里便唯有圣人一人,亦是只听命于圣人。
前边之所以愿意帮着谢皇后,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谢皇后是一心为圣人考虑,可如今谢皇后却拿出这样一封假的传位诏书来。
显然是有所图谋。
加之前边刘太医所言,说不定圣人驾崩也与谢皇后等人有些关系,所以此时迟文恪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大不如之前。
谢皇后全然不曾想过李沛竟会这样说,尽快她已经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可还是强撑着道:“这些不过都是李公公的一家之言,这诏书乃是陛下亲手交与本宫手中的,绝不会是假!”
李沛闻言又做出一副很是慌张的样子来,“皇后娘娘,奴才万万不敢胡言的!”
又道:“娘娘若是不信,不如去令人取来陛下这两年间写下的诏书,再与之对比那玉玺印章痕迹,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一目了然了。”
李沛所言其实已经令迟文恪信了七八分,毕竟这李沛是圣人跟前的人,他与其这些年间也打了不少交道,其实也清楚他应当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可此事事关重大,也不好当真只凭着他一人之言论断。
况且谢皇后与隋璟也并不愿意就此认下,若能将过往诏书拿来一一对比,一切也就明了了。
于是看向隋止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隋止自然不会有意见,点头道:“就依李公公所言吧。”
但事到如今,隋璟与谢皇后二人都明白即便当真将那些诏书寻来再作对比,局面应当也不会再有变化。
谢皇后转眸看向隋璟,隋璟亦是明白如今局势,忽地冷笑一声,“不必了。”
第九十九章
他从谢皇后手中拿过那封诏书, 浑然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原本拿了这诏书,也不过是想着能名正言顺一些而已, 却不想你们依旧是不肯认的。”
“既然如此,我也并非没有别的法子。”
他如此说, 迟文恪纵然迟钝了些, 可却也听出些苗头来了,不由得眉头紧锁,道:“三殿下此言何意?”
语气中少了几分恭敬,竟是质问的语气。
隋璟看也不曾看他, 只向谢行玉道:“谢将军, 人都在吧?”
谢行玉拱手道:“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将整座皇宫包围, 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好!”隋璟声音中隐含着根本无法掩饰的兴奋,“兄长, 迟将军, 接下来就看你们二人如何抉择了?”
确实,若是西山大营的军队当真已经将整个皇宫围住,那依着如今的局势看,隋璟显然已经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一旁的谢皇后虽然不曾说话,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得意,大约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般变故来得突然, 迟文恪手下的禁卫军原本确实是一心守着皇宫内外,但因着圣人这些时日身子始终不好,谢皇后提出令迟文恪带人守住明宣宫, 由头便是护着圣人周全,迟文恪便带人主要将心思放在了明宣宫来。
至于别处, 不免疏忽了些。
不想竟是被隋璟的人钻了空子。
但比起这个,迟文恪更愤怒的是隋璟竟能做出这种事来,“三殿下,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若当真如此,往后史官手下的笔怕是不会饶了你,不管过去多少年月,子孙后代一提及殿下,也只会觉得殿下是个篡位的不忠不孝之人罢了!”
他原本便有些黑的脸因为过分生气而憋的通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他这般说,其实还是希望隋璟能回心转意,不要当真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可显然无用。
隋璟只道:“迟将军错了,那些不过是身后之事罢了,活着活得尽兴便好,何必那样在意死了之后的事儿呢,我既然已经如此做了,便是只在乎当下的。”
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便噎得迟文恪说不出话来。
显然,他如今能用来约束隋璟的不过是忠义孝悌之说,隋璟全然不在意这些了,他自然也再开口说不出劝说之言来了。
而隋止却只盯着隋璟,问道:“所以,父皇现在如何?”
事到如今,隋璟也自然不会再隐瞒避讳,直接道:“父皇当然已经驾崩,否则,我如何能坐上那个位置,这封诏书又有何意义呢?”
这便算是直接承认了圣人之死与他有关了。
隋止垂下眸子,看起来神色很是悲痛,但无人发觉的是他垂下的眸底唯有一片暗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话说到这份上,隋璟似乎也已经没有兴致在与他们二人多言,他们二人如今的模样虽然当真令他心情很是愉悦,但欣赏久了总归还是有些烦腻。
于是他向谢行玉吩咐道:“谢将军,该动手了。”
谢行玉应道:“是。”
而后看了一眼隋止,显然,此时的谢行玉亦是以胜者姿态自居,眼神中也隐约带着几分高傲。
他正欲吩咐底下人动手,可不想正在这时有一士兵模样的人被迟文恪手下的人押送了进来,那守卫将人押送到众人面前跪下,而后行礼道:“此人在宫门口鬼鬼祟祟,属下见他形迹可疑,便将他抓了进来……”
这守卫的话还不曾说完,谢行玉却先辨认出了那人身份,这人正是他手下之人。
依着如今局势,他自然觉察出来局势有些不对,但却只得皱眉问道:“赵兴,你怎么在这?”
赵兴从被迟文恪手下人带到此处便神色便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这会儿听得谢行玉问起,才绝望道:“将军,出事了。”
“吴将军将宫外的人全部撤走了,我见情况不对,就想着来向您与殿下禀报,可不曾想刚到宫门口就被抓了进来……”
谢行玉见赵兴被迟文恪手下的人就这般带了进来便已经觉察出情况有些不对,如今听他这般解释一番更是变了脸色,而在场之人自然都听到了赵兴所言,一时之间神色各异。
“怎么回事!”隋璟却很难再冷静下来,他死死盯着赵兴,“吴由怎么会突然将人撤走?”
今日的计划他与吴由,谢行玉三人早已商量妥当,谢行玉有渴求之物,又是谢家的人,而那吴由虽然原本与他没什么交集,可眼下却有要命的把柄掌握在他手中,所以这两人于他而言都算是能信得过的。
再加之皇宫中还有谢皇后做帮衬,按理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出了意外。
但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赵兴额头上的冷汗淌了下来,声音发颤道:“属下不知,只是西山大营的人跟在吴将军手下多年,他的命令营中的那些将士几乎没有不听的,所以军队撤离极快,属下再去时已经空无一人,属下也是想了法子才打听到这些……”
他越是说着,语气里的恐惧就越发分明。
他如何不知晓他跟着隋璟,跟着谢行玉这是在做造反的事,成了,自然能得不少好处,可若是不成,那便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所以这会儿自然害怕。
而他这一番解释不仅让隋璟,谢行玉二人知晓了情况,也让其余人看清了局势。
谢皇后更是一副受了极大打击还不曾回过神来的模样。
此时局势变幻实在太快,不过几刻之间就已经将一切彻底颠覆,任凭是谁恐怕都无法那样快接受这般变故。
此般情形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隋璟这边皆是一脸郁色,迟文恪却是“哈哈”笑出了声音,道:“这些恐怕臣与太子殿下都无需抉择什么了,倒是三殿下……不,三殿下犯下这等罪行,也已经没了选择余地。”
说罢,又看向隋止道:“太子殿下,方才三殿下与皇后娘娘已经亲口承认了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其中谋害圣人,意图造反更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犯下这等罪行,实在不可饶恕,还请太子殿下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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