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及从前在宫中的时日,江奉容也不禁回忆起那段日子。
对于隋璟而言那或许还算美好,可对于彼时的江奉容而言却只是折磨罢了。
那时候谢皇后将教导隋璟之事塞到了她的手中,而这隋璟又是被娇惯坏了的性子,她又不能当真得罪了这身份贵重的皇子,但却又要令本就不喜好念书的隋璟在学识中有所提升,至少能让谢皇后满意。
否则谢皇后定是要责罚于她。
如此两边为难之下,对于江奉容而言,自然是煎熬至极。
隋璟却并未看出此事的江奉容心下回忆起当初之事来是何种感觉,只免了她的礼节之后又给她赐了座。
“从前在宫中时我便一向很是喜欢江姐姐,如今江姐姐与我表兄的婚事就在明日。”隋璟轻笑道:“我与江姐姐还当真是有些缘分的,这样一来也就亲上加亲了,我更是应当唤江姐姐一声表嫂才成。”
这些都不过是客套之言,江奉容听着,也只敷衍应着。
她回过神来,便一心想着逃离此处之事。
从昨日夜里她与谢嘉莹说开之后,便越发明白此事紧迫,却又难于登天。
她们二人商议着今日便要摸清楚这军营中的守卫是如何交替防守,若是能寻着其中空隙,那便也就有了离开的契机。
方才一路过来时,江奉容并不曾忘记观察周遭情况,只是此事显然并未有那样容易。
觉察出江奉容的心不在焉,隋璟却并未计较。
他只起身走到江奉容身边,认真道:“江姐姐,我知晓你心里或许还有些不安,但是没关系,等明日你成婚之时,我赠你一份大礼,便当作是江姐姐与我表兄的新婚贺礼,如何?”
他看似在询问江奉容意见,但语气里却带着分明的不容置疑。
江奉容虽然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也并未给自己拒绝余地,江奉容自然只垂眸应道:“多谢殿下。”
隋璟这才轻轻点头,“我手头还有事情须得处理,江姐姐便先回去歇息吧。”
江奉容本也不想在此处久呆,她心中记挂着逃离此处的事儿,只想尽快应付了隋璟便离开。
所以听他如此说了之后,便也很快起身告退。
外间,谢嘉莹的脸色显然不算好,一旁的谢行玉也侧过身去,两人竟是一副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的样子。
江奉容虽然不知她们二人方才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但心底也是大约有有数。
谢嘉莹对于谢行玉决意要娶江奉容之事很是不满,方才他们兄妹二人守在外间,她定是管不住嘴又提了这事,而谢行玉自然不会因着她这三言两语变了心意。
于是两人少不了又要争执一番。
谢嘉莹估计也又拿了阿嫣的事来呛声,不然谢行玉应当不至于这副神色。
江奉容心里胡乱猜测着,走到谢嘉莹跟前道:“走吧,我们回去。”
谢嘉莹上前挽住江奉容手臂,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行玉听见她的声音便转身过来道:“我送你们回去。”
因着江奉容出来的缘故,他已经是尽可能压下心头那几分被谢嘉莹激起来的怒火,尽可能语气平和的说出这般话语来。
但却依旧显得有些古怪。
而且谢嘉莹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只嘲讽道:“兄长何必做出这般姿态,这营帐与营帐之间相隔才不过几步路?值得兄长这般接来送去的?”
谢行玉神色一滞,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江奉容却接着道:“嘉莹这话说得也不错,统共不过才几步路罢了,将军手头事务繁忙,若是还这样用心将我们送回去,反而有些古怪,就像是将我与嘉莹当作犯人一般了。”
其实她如今在这军营中的待遇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原本也是与一犯人没太大差别。
只是谢行玉却不可能在明面上认下此事,所以此事听她如此说了,便只得勉强点了头,“那好,你们先自个回去吧。”
说吧,他顿了片刻,又软下声音道:“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江奉容不想再继续与费心纠缠,于是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但她难得的回应却让谢行玉心中一阵雀跃,又跟在她身后连连叮嘱了好几句才任由二人离开。
谢嘉莹见谢行玉这副模样,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谢行玉毕竟是她的兄长,她其实也并非全然不能瞧出他如今的情意来。
只是他与江奉容之间隔了一个阿嫣,阿嫣腹中又早已经有了孩子,有些事情回不去了便是回不去了。
强求反而更生怨。
江奉容与谢嘉莹缓步往回走,一路上看起来是在观赏周遭的景致,但实际上却是在注意着军营中的守卫,想着什么时辰才是能寻着空隙的时候。
若是想要逃离此处,那时机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
若是能把握住这一时机,便能寻着逃离的契机,否则当真是一桩难事。
也正在二人一心注意着周遭景象之时,阿嫣扶着腹中孩子缓缓走了过来。
阿嫣其实昨日夜里便知晓了江奉容还好生活着,并且已经被送到谢行玉身边的消息。
谢家人这两日便能抵达军营之事并非是个秘密,她自然也是知晓的。
而不管往后事态如何变迁,谢夫人永远是谢行玉的母亲,谢嘉莹也永远是谢行玉的妹妹,这一点是不会生变的。
所以只要这两人还活着,阿嫣便免不了要上前讨好。
即便她心下明白谢夫人与谢嘉莹二人大约也不会愿意见着她那副谄媚模样,可又能怎么办呢,在谢行玉面前,该做的样子还是要有的吧?
她如此想着,所以所日夜里才在得知了谢家人已经到了的消息之后匆匆出了营帐,原本想着上前寒暄一番,但是不曾想到的是她一掀开帘子,瞧见的便是站在谢行玉身侧的江奉容。
这令她止不住乱了心神,若不是又细细看了两眼,确定了那当真是个活生生的人,那她恐怕还当真以为自个是见了鬼了。
但不论如何,她确实没再稳下心神来依着原本的计划上前寒暄,而是回到了营帐中分析了如今的局势。
从谢行玉以及谢家人那副姿态便能看出他们对于江奉容依旧活着并不感觉到意外,或许他们早已知晓了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此处,阿嫣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心头更是克制不住地怨恨。
自己虽然不过是个妾室,可到底也已经嫁入了谢家,算是谢家的人了,但他们这些人显然还不曾将自己当作一家人来看待。
谢夫人与谢嘉莹倒也罢了,就连谢行玉,竟也在这事上瞒了她。
越是如此想着,她心里便越发压抑地难受,腹中孩子或许也觉察了她的情绪,越发不安定了起来。
她伸手轻抚着腹中,安抚着腹中孩子的同时,似乎心绪也跟着稍稍平复了些。
她想,这一切总还是应当有个解法的。
第八十四章
于是翌日, 她在江奉容与谢嘉莹回营帐的路上拦下了二人。
瞧见阿嫣,谢嘉莹不由皱眉,原本与谢行玉那般争执了一番, 她的心头也正是不爽利的时候,见阿嫣又在这时过来寻晦气, 便毫不客气道:“怎么, 你又要到江姐姐面前来使你那些手段了?”
谢嘉莹说话向来是这般不留情面的,也正因着这一点在阿嫣手中吃了不少亏。
后来江奉容出了事,谢嘉莹才算收敛了些,不过也只是无心再与阿嫣计较罢了。
如今守在江奉容身边, 即便面对的是她自个的兄长谢行玉, 她说话间亦是不曾有过客气的时候,面对阿嫣自然更是不会顾忌什么。
阿嫣早已习惯了谢嘉莹这副样子, 若是见她变得沉稳内敛,反而会生出疑虑来, 所以这会儿听得这些嘲讽之言, 她神色不曾变化,面上反而挂了笑意,道:“这可当真是误会我了,我是得知江姐姐死而复生,心下高兴,所以才来探望。”
阿嫣唤江奉容“江姐姐”, 其实是跟了谢嘉莹的叫法。
当初她还是谢家义女时,谢行玉为了令几人关系和睦,便让阿嫣改了称呼, 如此,也能显得彼此之间的关系稍稍亲近些。
到了如今, 这般称呼显然已经不合时宜。
所以江奉容便摇头道:“如今阿嫣姑娘已经是将军的妾室夫人了,哪里还能再唤我姐姐,这倒是乱了规矩了。”
谢嘉莹也顺势跟着轻哼一声道:“就是,谁与你是那姐姐妹妹的,当真会攀附关系!”
阿嫣如今腹中如今已经有了谢行玉的孩子,至少这个将军府妾室的身份是早已坐得稳当,若是说她如今的举动是为了攀附关系,其实是不至于的。
毕竟过去的恩怨摆在那儿,哪里是几句讨好的“姐姐”便能一笔勾销的呢?
谢嘉莹明白这个道理,如今这般呛声,其实只不过故意发泄心头不满罢了。
谢嘉莹的话说得不好听,阿嫣却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哪里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依旧笑道:“是这个道理,倒是我疏忽了,那便还是唤江小姐最为合适。”
江奉容无心与她在这路口争执这些,时间紧迫,她还得尽快摸索清楚这军营中的守卫情况,如此,方能逃离此处。
于是道:“阿嫣姑娘怀了身子,也不宜这般久站,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与嘉莹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要拉着谢嘉莹离开。
可阿嫣却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一般,又快步上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怀着身子站久了确实有些累了,这儿距离江小姐的营帐不远,我可否过去歇一歇,也正好许久不曾见江小姐了,与江小姐说说话也是好的。”
见阿嫣还要纠缠,谢嘉莹心底一阵不耐,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江姐姐说了不想与你……”
“自然可以。”不等谢嘉莹将话说完,江奉容却先点头应下。
原本阿嫣出现在此处她心里虽会觉得奇怪,但细想之下,阿嫣如今毕竟已经是谢行玉的妾室,而她却是谢行玉原本的未婚妻,虽然后头已经因着发生的那些荒唐事而退了婚。
但如今却又要与他成婚。
也就是说若是这桩婚事成了,江奉容往后可是阿嫣的主母了,这般算来,阿嫣此番过来也就算合情合理了。
可她方才这一番话却让江奉容觉察出几分古怪来。
她拦下了江奉容与谢嘉莹之后,既不曾炫耀她腹中孩子,也不曾用她与谢行玉过往感情来刺激江奉容,更不曾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反而只是说了些没有意义的话语。
这倒是令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等江奉容与谢嘉莹要走了,她却又偏偏迎了上来,明明方才不论是江奉容还是谢嘉莹与她说话之时都不曾留有什么情面,可她偏偏还热脸贴上来,难道只是为了再受一番羞辱?
江奉容心里头是不信的。
所以见阿嫣始终不肯离开,甚至想跟着她们一同回营帐之中去,便顺势应下了此事。
谢嘉莹却不曾细想,只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江奉容,显然不理解她为何要在这时候将阿嫣带回二人营帐。
江奉容不好与她解释,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谢嘉莹虽然一脸不满,但也只得与阿嫣一同回了营帐。
等进了营帐,江奉容才将帘子拢上,谢嘉莹就开口问道:“说罢,你这一路跟着我们回来,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在外边谢嘉莹尚且不曾顾及阿嫣的颜面,到了营帐里间,她就更没有顾着这些的道理了。
阿嫣看了一眼谢嘉莹,片刻后目光却又移到江奉容身上,而后才缓缓开口道:“听闻明日便是将军与江小姐的婚期了?”
江奉容一听这话,明白这会儿的阿嫣才算是要说明她的来意了,于是点头道:“是。”
“江小姐这样烈性子的人,当初为了与将军退婚将这事闹得那般难看,想来如今也定然不会真心想与将军成婚吧?”阿嫣神色平静地戳破了这表面的和谐。
她的话虽然不曾说错,可谢嘉莹却越发没了耐性,质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江姐姐与兄长的事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谢小姐这话说得不错,这事确实轮不到我多说。”阿嫣垂下眸子,却又苦笑一声道:“但若是江小姐当真如同我所说的那样,有想要离开心思的话,那我应当是能帮得上忙的。”
她缓缓道:“毕竟我比二位早几日便到了这军营中,将军也知我不会有逃离心思,自然也不曾约束着我,我自怀了身子,大夫总叮嘱我应当四处走走,散散心,所以这军营中的守卫也好,旁的也罢,我应当都比二位要多几分了解。”
阿嫣这一番话说出口,显然谢嘉莹与江奉容神色皆是有了变化。
毕竟她这话说得确实有理,所以她们也下意识信了几分。
只是心中却还存有疑虑罢了。
谢嘉莹问道:“你与我,与江姐姐过往都是有些恩怨在的,你说你有心帮着我们,这话怎么听着都只让人觉得古怪,我们凭何信你?”
江奉容不曾开口说话,但只见她这满脸的迟疑之色便能瞧出她心中想法与谢嘉莹一般无二了。
等谢嘉莹问出这般问题之后,她亦是将目光放在了阿嫣身上,想听她作何解释。
谢嘉莹的话向来说得直接,此时也并不例外。
阿嫣听得这话之后,神色中却多了几分凄苦,她长长叹了口气后道:“我心里有将军,如今又是怀了将军的孩子,虽然自知身份卑贱,无论如何也不能肖想正妻之位,只能为一妾室,往后即便不是江小姐,也会有旁人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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