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日夜里周之昀过来,芸青心里便明白了,“昨夜周公子拉着小姐饮酒,小姐酒量向来不好,饮了酒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
如此想着,她便没有进去打扰,甚至还吩咐了院中干活的几个下人,令他们做事的时候手脚放轻一些,免得惊扰了江奉容。
可直到午间,里边却依旧没有动静。
这下芸青才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是放轻脚步推门进去。
里间竟是空无一人。
芸青的心一下子乱了,她下意识在房中左右看了几遍,亦是连连唤了几声几声“小姐”,但自然是无人回应的。
确定了里间无人,她踉跄着走出了房间。
院中几个正在洒扫的下人瞧见芸青这六神无主的模样都觉得奇怪,而不等他们开口询问,芸青便先一一走上前问道:“今日可曾见过小姐?”
但那些个下人都摇了摇头。
还有人神色疑惑道:“芸青姐姐不是方才还说小姐在里间歇息吗,怎么突然又……”
芸青脸色惨白,声音发颤道:“小姐不在里边,小姐不见了……”
听得这话,院中的下人也都是一惊。
显然这事发生得突然,他们也都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但也有存了理智的下人,劝道:“芸青姐姐,快别在这耽误时间了,还是得将这事儿告诉咱们夫人啊,夫人一向心疼小姐,若是知晓了此事,定是会想尽法子去寻咱们小姐的!”
边上其他几个下人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是啊,眼下光凭着咱们几个肯定是没法子将人寻回来的,还是得与夫人说。”
“还有咱们公子,也定然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
芸青原本听他们提及李氏还不曾回过神来,可后边听有人提了一嘴周之昀倒是反应过来了。
她一边神色慌乱地往外边走去,一边嘴里喃喃道:“对,昨日夜里是周公子来过的,小姐现在去了何处他应当再清楚不过……”
那些个下人虽然没听清芸青嘴里到底在念叨着什么,但见她匆匆走出了院子,也只觉得她是心底有了主意,于是心底也稍稍安定了些。
左右他们这些人也做不了什么,既然芸青有了法子,他们便只消等着消息就是。
芸青从想起昨日夜里的事之后就片刻不敢停歇地往周之昀院子方向而去。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此时的周之昀是否在院中,但除却去此处寻他,芸青也想不到旁的法子。
其实想到或许此时的江奉容与周之昀是呆在一块儿的,芸青心里也能稍稍得到些安慰,想着有周之昀在,应当是不至于会出什么事儿。
但即便如此,此事却也还有许多不对劲之处。
芸青没法细想,只能加快了步子。
或许等见到了周之昀,一切便也就能有一个答案了。
等她脚步匆匆地到了周之昀院中时,却被院中的下人拦了去路,“芸青姐姐怎么来了?”
芸青一直是跟在江奉容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子,周之昀院中的人能认得出她来也并不奇怪。
芸青心中记挂着江奉容,也顾不上别的,只问道:“周公子可在?”
见那下人点了头,芸青又连忙问道:“那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可与公子在一块?”
那下人神色一顿,显然有些不知该如何答复芸青这一问题,于是道:“芸青姐姐可是有事要见我家公子,那不若我先进去与公子说一声?”
“好,你快些去吧。”芸青也没再为难这下人,与其抓着他不放,不如等见了周之昀之后再好生问问。
周之昀是昨日夜里最后见过江奉容的人,若是还有人知晓江奉容此时的去处,那这人定然便是周之昀了。
那下人点头应着,转身往周之昀书房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周之昀的书房中却并不只有他一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身着明蓝色衣裙的女子正在与他说着话。
周之昀道:“姻姻,此事你不必管,后边的事儿我这个做兄长的都会安排妥当。”
原来这身穿明蓝色衣裙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真正的周家小姐,周姻。
周姻听得周之昀如此说,神色却并不曾安定下来,反而是越发急切道:“你安排,你要如何安排,你将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拿去换了我,又不曾赶在那些人将她带离上京之前将人救下,眼下连人已经被送到了何处去都不知晓,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如何承担?”
说到此处,周姻更是憋着一肚子火,“我都说了不必管我,不必管我,他们难道当真就敢杀了我不成?”
“姻姻。”周之昀叹了口气,“你是我妹妹,倘若我都不管你,那还有谁来管你,难道你要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当着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我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那日他见着周姻被谢行玉的人制住,他就已经彻底失了理智。
他如何不知顺着谢行玉的要求拿江奉容来交换周姻有许多不妥当之处?
只是他实在是没得选。
两人正争辩着,外间下人轻轻叩了叩门,道:“公子,江小姐身边的芸青姑娘来了,说是想求见您。”
周之昀轻轻闭了闭眼睛,道:“让她进来吧。”
外间应了个“是”,而后退了下去。
不消多时,芸青推门走了进来,她顾不上此时里间是否还有旁人在,只向周之昀问道:“周公子,昨日夜里我家小姐是和你呆在一起的,可今日一早我却寻不着她了,您可知晓她到底去了何处?”
她语气急切,看向周之昀的目光里担忧中却又带着期许。
她如今也唯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眼前之人的身上了。
周之昀对上她的目光,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不曾应当,旁边周姻叹了口气,替他作了回答,“抱歉,芸青姑娘,江小姐如今……”
“应当已经被谢将军的人带走了。”
第八十一章
芸青的身子瞬间僵住, 眼底仅剩下的几分期许也消散了个干净。
她抬眸看向周之昀,声音发颤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公子,我家小姐称你一声兄长, 心底也是当真将你当作自个兄长来看的,你怎么能……”
她不知道江奉容此时为何会落入到谢行玉手中, 只知昨日夜里江奉容最后见过的人是周之昀, 如今他们二人还对江奉容此时的情况知晓得这般清楚,若说此时与他无关,芸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她紧紧盯着周之昀,此时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那几分恭顺, 反而是在质问。
既然话已经说破了一个口子, 周之昀便也只得将这桩事的来龙去脉尽数说了个清楚。
芸青一向是江奉容最为相信之人,这些事周之昀不应当隐瞒她, 也没必要隐瞒她。
“我知晓这件事我确实是做得自私了。”不用芸青多说,周之昀也明白自己对不住江奉容, 于是神色愧疚道:“昨日夜里阿容她还劝我不必为难, 但凡若是能寻着别的法子,我都不至于让阿容置身于险境之中,可我确实……”
芸青听完这些话,心下也是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经历了这一桩事,其实她已经没法完全相信周之昀,但听完周之昀如今所言, 她却并未怀疑什么。
因为芸青知晓江奉容是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的。
在这样的选择题中,她会自甘做被舍弃的那个,而最残忍的是, 这一切原本就该如此。
她的牺牲,仿佛也只是理所应当。
周姻沉默了片刻, 道:“眼下并非是争辩是非对错的时候,若想要将人救回来,恐怕还得去见太子殿下,唯有他才能有法子救人……”
芸青神色一变,“太子殿下还不知此事?”
“已经遣人去给太子殿下递了消息,只是殿下如今诸事缠身,怕是还不曾得到消息。”周之昀神色为难地解释道。
可芸青却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咬牙道:“可这种事儿哪里能等得了呢?”
见她着急,周姻叹了口气,安抚道:“芸青姑娘,我虽然不关心旁人之事,但对于这位谢将军与江小姐之间的恩怨也有过听闻,想来你既然是江小姐贴身的婢子,对他们之事应当知之更多,那谢将军与江小姐之间即便退了婚事,依我来看他对江小姐也始终念念不忘,既是如此,江小姐即便落入他手,应当也不至于当真出了岔子。”
想起谢行玉在得知江奉容死讯之后做的那些荒唐事,芸青也不由沉默下来,确实,谢行玉不至于伤了江奉容。
但芸青想起江奉容如今身处的境地,却还是不免为她忧心。
芸青知晓,她定是过得艰难的。
等暮色四合,天边的光亮被夜色尽数吞噬,隋止才匆匆忙忙来了周府。
他脸色沉地厉害,眸中的寒意更是逼人,见了周之昀他更是不曾收敛,直接便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质问道:“孤不是让你护好她么?”
他将江奉容留在周府,确实是有叮嘱过周之昀护好她。
毕竟眼下他深陷难关,许多事儿确实无法兼顾,也更担心将江奉容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来。
而当初周之昀也曾拍着胸脯与他保证,既然隋止信得过他,那他定然会将江奉容护好,甚至道:“殿下放心,既然您已经开了口,那么在我这儿,便是我自个的性命都没有阿容的性命要紧!”
如此,隋止才放心下来。
可如今他自己好端端在这站着,江奉容呢?被他拿去与谢行玉做了交易?
想到此处,隋止的手越收越紧,猛然勒紧的衣襟让周之昀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姻见了如此景象,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她慌忙上前阻拦,道:“殿下,此事也是我的过错,若非我不小心中了他们的算计,兄长他绝不至于因为我而令那位江小姐置身险境,我到底是兄长的亲妹妹,兄长心底也难以割舍,可那些人逼得紧,他是当真没有法子……”
说着,周姻止不住声音里也夹杂了哽咽,她向来不是柔弱的女子,鲜少有这般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可这会儿瞧见自个兄长如此狼狈模样,她眼底酸涩地厉害,说不出几句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周之昀有些艰难地摇摇头,“姻姻,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兄长不曾护好你们……”
隋止没有兴致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因着这些事争辩,他看了一眼周之昀,到底松开了手来,冷哼一声道:“现在说这些都早已没了意义,上京这边的事你帮孤盯着些,孤亲自去将阿容带回来。”
听她如此说,周之昀与周姻都愣在了原处。
虽然他们二人知晓江奉容对于隋止而言很是重要,更是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是要舍弃上京的这些事,亲自去寻江奉容。
上京如今变故颇多,又是最为要紧的时候,这如何使得?
周之昀忍不住开口道:“眼下殿下还得稳住宫中,若是圣人见不着殿下,难免心中会生出疑虑来,到时候坏了大事,阿容即便回来,最后恐怕也难以逃脱这场劫难。”
周姻亦是点头道:“是啊,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都明白殿下心中在意江小姐,可到底还是应当冷静想一想,莫要因着一时意气,毁了这样多年的筹谋。”
隋止袖袍下的五指收紧,眉心越发紧皱,“孤若是不去,如何保证阿容的安全?谢行玉或许并未有伤害她的心思,但过往诸多纠缠,他打的什么主意,孤心里再明白不过。”
他语气发冷,更有迫人之势,显然已经打定主意。
说罢,正欲吩咐他上京事宜,可周之昀却明白纵然隋止将上京的这些事儿安排得再如何妥当,只要他人不曾守在此处,到底要出乱子。
所以依旧是硬着头皮道:“殿下不可,万一上京这边出了乱子,三殿下的心思得逞,阿容就算逃得了一世,亦是逃不了一世,殿下还是稳住上京这边为重。”
又道:“阿容那边的事,就交由我去办吧,殿下再传一道命令,让西山大营那边的稍稍费些心思,护着点阿容,定然是出不了岔子的。”
隋止顿住,心头越发乱作一团,他明知周之昀所言有理,可一想到江奉容如今就要被带到谢行玉身边便心烦意乱,只想什么都不顾地将她带回来。
见隋止沉默,周之昀索性跪倒在地,“还请殿下放心,这一回,倘若我不曾将阿容带回来,那我便不会回来交差!”
周姻也一同跪下道:“兄长若是做不成此事,周姻也愿意以性命作陪!”
周之昀闻言转眸看向周姻,见自个妹妹一脸坚毅模样,却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语来,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而隋止立于他们身前,心底更是压抑难当,不知过了多久,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锋,他声音微哑道:“西山大营那边孤已经传了消息过去,你若是要去,今夜便动身,一旦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知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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