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姑娘与相爷当真般配, 郎才女貌, 天造地设啊!”
季宴川灼热的目光落在李容瑾脸上, 引得少女心中不适,她略微蹙眉浅笑,不着痕迹般躲开了季宴川的视线。
宾客热闹非凡, 在舞女的红绸和余音绕梁的古筝声中,一声低沉清冷的男生响起,与这份热闹看起来格格不入,尤其突兀:“本督看,倒未必如此。”
紧跟着下面就有人通报道:“肃王与督察司提督到——”
裴烬一身赤色衣袍,手握玄色折扇,面若冠玉,惊艳夺目,萧承则穿着一身玄衣与裴烬并肩而行。
京中谁人不知这二位,一位是圣上的表弟,看似闲王却深得圣心,独宠一身,一位是圣上的恶犬,嗜血薄凉,位高权重!
这两位站在一起,那就是占了大梁的半边天。
宾客惶恐起身行礼:“见过王爷,见过裴大人。”
季宴川也行礼道:“臣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
肃王萧承举止文雅:“无妨,本王与裴兄只是碰巧路过,季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季宴川忙道:“哪里哪里,臣不敢。”
萧承浅笑,目光移到李容瑾身上:“哟,这位便是沈蓉沈大姑娘了吧,我先前便一直听裴兄提起,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绝色佳人啊!”
李容瑾行礼,谦虚道:“王爷谬赞。”
萧承笑着:“裴兄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姑娘不必拘礼。”
季宴川笑着,客气道:“若是王爷与裴大人不嫌弃,还请上座。”
裴烬秒答:“好。”
季宴川看着如此痛快的昔日宿敌:“……”
他是真不害怕他在酒中给他下毒啊!
李容瑾觉得裴烬此行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她悄悄抬头打量裴烬,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李容瑾像是被抓包,脸颊微红低下头去,手不由自主的落到匣子内的夜明珠上。
裴烬看着被李容瑾拿在手中的夜明珠,便低笑一声道:“季大人真是好手笔,这大人送的夜明珠就是不同凡响,看来沈姑娘甚是喜欢。”
李容瑾莫名被点名,心虚的收回落在夜明珠上的手指,敢情裴烬这家伙是来报仇的,在怨她收季宴川的东西却将他的退回去。
李容瑾干笑看着裴烬道:“臣女未见过夜明珠,自然是新奇的。”
裴烬似笑非笑:“是吗?”
“自然。”
李容瑾皮笑肉不笑。
肃王萧承在此事打圆场道:“哎呀,裴兄你都要吓坏人家小娘子了,天天这么板着张脸人家不跑才怪。”
他说完就与李容瑾笑道:“沈姑娘莫要见怪啊,裴烬他就是这样,其实嘴硬心软的很。”
李容瑾浅笑点头,督察司提督若真是一位嘴硬心软的,这大梁怕是早就变天了。
裴烬只是吃醋,他不愿让李容瑾与季宴川走的那么近,季宴川此人不安好心,若不是怕她吃亏,孤身入虎穴,他才不会来这个丞相府。
裴烬失笑,与萧承低声呢喃:“她才不怕我,她精明着呢。”
萧承低声打趣道:“表兄这么做可是追不到人家的。”
裴烬是萧家三房家庶女之子,这是他一直以来隐瞒的身份,知道的人甚少。
萧承是萧家二房,萧老爷的嫡次子,二人见面机会很少,只是幼时有过匆匆一瞥,他们是后来李淮登基后才慢慢相熟的。
酒席之上,大家都面带醉意,李容瑾接机说要如厕便出去透气,丞相府的一草一木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这个地方她来过数次,以前她是多么想住进这间宅子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现在想想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对身后的丫鬟道:“你不用跟着我了,下去吧。”
“是。”
她遣走丫鬟后便孤身一人在这长廊上走着,宾客都在前厅,倒显得后院有些清冷,李容瑾一个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季宴川的书房附近,这里是丞相府的禁区,一般不会让外人靠近,周围明显有重兵把守,里面应该有她想知道的秘密。
李容瑾隐匿在阴影之中,就在她决定往前深入探查的时候,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那人手劲很大直接将她拽走。
李容瑾猝不及防撞上此人胸膛,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她抬头便看到裴烬那张略带愠色的脸。
李容瑾:“你……”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裴烬低声指责道:“知道这是哪吗,就要乱来!”
“李容瑾,你是要作死吗?”
裴烬生气时就会喊她名字,他的眼中满是担忧,他握着少女单薄瘦弱的肩膀:“你知道你现在早就被人盯上了吗?”
李容瑾直视裴烬的眼睛,道:“……我知道。”
从她进入丞相府开始,就已经被季宴川亦或者是燕太子的人盯上了。
裴烬面对李容瑾的平淡,冷声道:“那你还敢来这种地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可……”李容瑾眼眸清明,神情坚定,仿佛又回到之前那位顶天立地的长公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裴烬眼中带着心疼,声音微颤:“可你不需要入什么虎穴,一切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拿到,哪怕是这皇……”
“裴大人。”
李容瑾打断他的话。
她说:“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争取,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莫要让旁人听到了。”
裴烬眼中夹杂着不明的情绪,他声音低沉:“长宁,可我想帮你。”
李容瑾睫毛微颤,心中像是有一丝情愫闪过,但转纵即逝让她来不及捕捉这份情愫究竟是什么。
李容瑾这条路注定要背水一战,她连燕太子是谁都不知道,如此盲目牵扯到裴烬,让裴烬替她背负这个仇恨,这是自私的行为。
未来恐怕还会有一场硬战,倒时落的尸骨无存都是有的。
李容瑾抱着的是同归于尽的决心,而裴烬不是,他还有他的人生,她无权去干涉他的未来。
“你是因为什么想帮我?若是因为从前幼时的承诺,那李容瑾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是沈蓉,你与我上一世的恩怨,早就两清。”
裴烬神情受伤的注视着李容瑾,眼中仿佛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她的一句两清,让裴烬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处,说不出口。
李容瑾掰开裴烬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准备转身离开:“出来太久难免惹人起疑,裴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裴烬看着李容瑾转身离开的背影,在那一瞬间他声音喑哑,淡声说:“可我不想要什么两清……”
李容瑾脚步猛然顿住。
裴烬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我心悦你从来都不只是因为承诺,不管你是昔日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好,现在的世家贵女也罢,我心悦的永远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既然李容瑾已经成为你的过去,那就让我与沈蓉重新开始,好吗……”
李容瑾也没想到裴烬会突然向她表白,她垂在衣摆下的手掌放松又收紧,依旧背对着裴烬,淡声说:“感情这事强求不得,裴大人情深义重,臣女无福消受。”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独留下裴烬一人站在原地,他的眼尾发红,指甲都要陷进肉中,目光像是要碎掉一般,看着李容瑾渐渐走远……最终消失。
——
茶楼中,裴烬板着脸坐在圆椅上,周围全是冻人的低气压。
凤玉替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打趣道:“原来我们杀伐果断的裴大人也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啊?”
裴烬白他一眼,冷哼,表示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他道:“反正,今日你就要替我俩卜一卦算算我们究竟能不能再续前缘。”
凤玉笑道:“哎,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们筮官只看怪异天象,预支征兆和天灾,不管什么姻缘的,你问我啊,不如去那个月老庙里求个签,拜一拜管用。”
裴烬仿佛听了进去,淡淡点头:“有道理。”
只是随口一说的凤玉:“?”
这还是曾经不信神佛的督察司提督吗??
第32章 大婚 裴烬在角落偷偷看着她
青普寺, 姻缘树下,树枝上挂满红绳,其中写着的是眷侣双方的名字。
来这里求签的大多都是女子, 裴烬站在其中多少有些突兀, 他的指节修长握着红绳, 只是看着树枝发呆, 迟迟未动笔。
小僧尼便在一旁问道:“施主已经在这里看了许久,为何却迟迟不动?”
裴烬浅笑, 抬手将那条空白的红绳绑在姻缘树的高处, 微风吹动, 它宛若蝴蝶般在空中翻飞。
他突然想明白了, 与其用这样虚无缥缈的幻想来束缚住李容瑾,倒不如让她自己去选择。
她是天空中翱翔的鸟儿,是自由的, 是无拘无束的,她从来都不缺谁,她想要的,她自己都会争取, 而他可以站在她的后方替她扫平所有障碍, 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她的自由。
而他只需要护她岁岁平安。
——
永乐宫中, 李婉意今日刚从冷宫搬来此处。
父皇为筹备她的婚事,还派了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 李婉意自幼没学过这些, 做起来多少有些吃力。
“公主, 走路的时候肩膀要平,老奴说多少次了,您为何就是记不住!?”
李婉意已经练了一上午, 浑身都是酸的,整个人早就疲惫不堪,嬷嬷抬手将戒尺打在她身上,发出清脆声响。
李婉意吃痛,忍着泪花解释道:“对不起嬷嬷……我实在是太累了。”
说完李婉意的肚子还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一早上都没吃东西,昨日回来的晚,厨房也没给她留吃食,她是硬生生饿了一宿,外加一早上,如今身子已经有些撑不住。
嬷嬷不耐烦白了李婉意一眼,抬手道:“那殿下就先吃些东西吧。”
李婉意如释重负,立马坐在圆椅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马蹄糕张口就是满满足足的一大口。
但她还未咽下去,手背上便被嬷嬷重重敲上一记!
“啊……”李婉意所不及防,眼眶都有些湿润,手臂被打的泛红一片,原本小小的马蹄糕在她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变成两半。
嬷嬷厉声道:“谁教你这么吃东西的?”
李婉意忙道歉,脑袋拉拢,弱弱道:“对,对不起……我许久未吃东西,有些饿了。”
嬷嬷冷笑,讽刺挖苦李婉意:“呵,这野鸡终究是野鸡,飞上枝头也不会变成凤凰,就仪态便学一上午都记不住,换成哪家公主要学这么久的。”
“要知道,以前住在这永乐宫的……”
“我阿姊如何?”贺兰珩肆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愠色,“平阳是野鸡,那嬷嬷怕不是连砂石都不是,是谁教你的礼仪胆敢侮辱皇室?”
少年将军眉目凛冽,气场强大,他冷眼看着这刁奴。
嬷嬷吓的跪在地上:“老奴知错,侯爷恕……”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贺兰珩肆对平阳的贴身侍女道:“既知错,那便将此人拖下去,掌嘴一百。”
“是。”
嬷嬷被带走,李婉意战战兢兢对贺兰珩肆行礼,话还未说出口,便被贺兰珩肆拦下,抢先道:“臣贺兰珩肆,拜见平阳公主。”
他甚至还带上“臣”字,这像是对李婉意身份的认可,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一次被人如此重视,像往常,从来都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李婉意声音温软:“侯爷不必如此,快坐吧。”
他们相对而坐,李婉意重新拿起一片马蹄糕小口吃着,动作十分小心翼翼,每一口都是轻轻抿的。
贺兰珩肆蹙眉,低声道:“殿下不必如此,我阿姊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那嬷嬷胡说的。”
李婉意指尖微微收紧,捏紧手中的马蹄糕,浅浅道:“可,那嬷嬷说的对,我马上就要出嫁,连基本的礼仪都学不好,会给你们侯府丢人的。”
贺兰珩肆眼神淡漠,冷声道:“若是仅因我侯夫人大口吃个糕点便被人指指点点,那不是你丢人,是本侯太软弱,竟让这些阿猫阿狗对侯夫人说三道四。”
说完他就拿起一枚马蹄糕大口吃上一口,抬眼去看李婉意:“殿下与我本就无情无意,那您也不必为我做什么,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李婉意睫毛低垂,遮住眼中情绪。
外面耳光的响亮声,他们坐在里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贺兰珩肆真的让人硬生生打了嬷嬷一百个耳光。
今天的他帮的不仅是李婉意,还是曾经的那个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自己。
他当时的处境,不必李婉意好多少,他甚至还被皇子们当狗骑,随意打骂取乐,毫无尊严可言。
当时救他与水火的是李容瑾。
她一个女子,竟然将那些皇子全部打爬在地,揍的个个鼻青脸肿,哭的稀里哗啦。
贺兰珩肆现在都记得李容瑾当时的样子,温柔的替他抹去脸上的泥土,告诉他别怕。
从那时贺兰珩肆便在心中立誓要好好保护李容瑾,他努力变的强大,让外敌不敢进犯不敢向大梁讨要公主和亲,他以为他已经做的很好,可最后……
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军功满身,却连最重要的人都守护不住,不是无能无用,是什么?
平阳公主出嫁当日,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达官显贵均来侯府道喜。
李容瑾看着曾经那哭鼻子的少年最终成为顶天立地的人夫,好像心中有一种自己老了的错觉。
不过更多的还是骄傲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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