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她又伸出小小的手掌握住阮如安的手心,“娘亲手凉,容容来为娘亲暖一暖。”
闻言,阮如安心中一暖,目光中溢满了柔情。她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温柔地笑了笑,低声说道:“有容容在,便是再刺骨的寒风,娘亲也都不怕了。”
忽而,轿辇停了下来,阮如安微微蹙眉,她掀起轿帘,便见的一个面生的小内侍,瞧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神色间透着几分紧张。
寻常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拦得住皇后仪仗,那她这个皇后也是白做了。
阮如安瞥眼看向冬儿,见后者正微微点头无声张口,正是一个“霍”字,她顿时明了。
这个内侍,约莫就是霍若宁的人。
那小内侍见轿帘掀起,忙上前两步,恭敬地低头行礼,语气有些急促:“娘娘,主子在蓬莱池等候,还请娘娘前去一见。”
闻言,阮如安秀眉微蹙。
今日好容易得见孩子们,阮如安早早备下了不少食材,正等着回宫去给孩子们做素日里爱吃的白玉糕呢。
霍若宁上回既然都能翻到坤宁宫里面来,想来悄摸着进内宫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做什么非得赶在今天。
见阮如安不曾答复,那小内侍连忙凑近低声道:“娘娘,事关旧人,还请您务必移步。”
也罢也罢,儿女固然重要,可阿耶阿弟也仍旧重要。
阮如安算了算脚程,此处去蓬莱池不过百来步,想到这里,她吩咐冬儿道:“你陪着公主先回宫,我一会子来。”
语罢,她又回过头暖声对着穆乐容道:“容容,你先跟着冬儿姑姑回宫等娘亲好不好?”
穆乐容轻轻点了点头,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懂事:“容容听娘亲的话,容容乖乖在宫里等您回来。”
阮如安看着女儿那乖巧的小脸,心中既欣慰又有些愧疚。她伸手轻抚穆乐容的脸颊,温柔地笑道:“容容真乖,娘亲处理完事情就回。”她低下头,在女儿额头轻轻一吻,然后目光转向冬儿:“好生
照顾公主。”
冬儿连忙躬身应声:“奴婢遵命,娘娘请放心。”
阮如安最后看了一眼女儿,眼中充满了不舍与温情,随后,她轻轻掀起轿帘,跨步而出,她轻轻掀起轿帘,跨步而出,转身轻声道:“玉苏,你陪我一道罢。”
撇去玉莲,剩下几个玉字打头的丫鬟,便属玉苏最是稳妥忠心。
闻言,玉苏立刻迈步上前,躬身跟在她身后。阮如安没有再多言,主仆二人跟随那名小内侍,向着蓬莱池的方向去了。
-
蓬莱池畔,寒风萧瑟,冰封的池面在清冷的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阮如安静静地站在梅树下,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还穿着方才祭典那一身紫金凤袍,衣袂轻扬间,花瓣随风而动,宛如飞雪般洒落在肩头。
霍若宁抬手想要拂去阮如安肩侧的落花,却被阮如安闪身躲开,那一瞬,她眼中透出的冷意,宛如池面上冻结的寒冰,令人生畏。
这般目若冰霜,又夹着铺天盖地的威压,浮光掠影间,霍若宁仿佛瞧见了立于众臣之上的帝王。
“你是说,郭子寒被镇北王的人保护了起来?”
霍若宁的手僵在半空,随后缓缓收回,他神色黯淡几分,点头道:“是,镇北王跟前儿的护军中尉,原先得父亲赏识,曾又在霍家军任过职,我断然不会认错。”
“他们行事格外小心,我暗中探查过,郭子寒每每出行,周边都有四五个乔装打扮的人护着,那些护卫都身手不凡,我未动手,怕打草惊蛇,连累了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故而眼下,霍若宁的话,阮如安是听了个全信的。
郭子寒何等重要,眼下不光是他们,怕是清流那头也都想着法的寻到此人,可谁都能找,偏是镇北王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派了这般要紧的亲信,去找个于他而言无关紧要之人。
镇北王……镇北王是皇帝的人,满朝皆知,他此举此行,怕就是听了皇帝指派也未可知。
那么皇帝为何要派人保护着郭子寒呢。
莫不成……
想到这里,阮如安眸光微沉,她眸子里淬着恨意,又似乎含着泪光。
可笑可笑,原先她还以为阿耶遭清流陷害,皇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她虽生出过毒死皇帝的念头….
但平心而论,当年,若没有穆靖南,阮氏怕早在先帝在位时便被几个皇子拆解入腹了。
这一份恩情,阮如安是记得的。
她原本想着,穆靖南若能良心发现、迷途知返,他们尚还能好好做对假情假意的夫妻,了了此生。
可如今瞧着,阮氏出事,阿耶落罪,这更像是皇帝精心谋划的一环,阮氏的覆灭,或许从一开始就被纳入了他的计划之中。
指使郭子寒诬陷阿耶,如今还暗中将人保护起来……
他是觉着阮氏如今落魄之相还不尽够,待哪日心情不好了,便命人将其带回长安,再寻了大理寺做个口供,添油加醋的编造更多罄竹难书的罪行,记入史书,从此彻底将阮氏钉死在史载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吗?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那点子压抑不住的依恋,顷刻间崩塌得支离破碎。
“可笑……”阮如安轻声自嘲,眼中泪光微闪,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的愤怒与绝望交织成一股强烈的杀意。
可笑她先前还对穆靖南心有悸动,还在揣测着这是否是阿耶和穆靖南设下的局。
阮如安此刻像是丢了魂,瞧着摇摇欲坠,霍若宁在一旁看的心疼,却也不再上前,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霍若宁站在一旁,手握成拳,他停顿片刻,终究还是低声唤道:“安安。”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助你。”
“即使是要杀皇帝。”他补充道。
这并非是霍若宁第一次提起,上一回,她只视之为狂妄不经之言,然而此刻,她却不得不认真思索起来。
眼下形势不同,前朝有程太尉,皇帝若真一朝“病逝”,仅仅凭着霍若宁和其余世家手里的那点兵马,如何敌得过程太尉,如何敌得过如今正当得势的清流一派。
手段高明如穆靖南,尚且都花了不少心思,才略略稳住朝局。
穆乐宸纵然再如何聪慧,却到底年幼,少不经事,哪里真能坐得稳龙椅。
为今之计,她需加快速度,编织起自己的关系网才是。
届时皇帝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无关紧要了。
阮如安攥紧手心,话语里透着狠意和算计。
她抬眸看向霍若宁,“清流势大,但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只需逐个击破,何愁没法子撼动。”
不同于世家间百来年的交情,清流里头的官员,多是出身寒门,不过因着心怀报负,孤傲清高,这才集结在一处,所谓为利而合,也终究会因利而分。
“你在前朝,行事便宜,可否有劳你多加留意程筑的动向,若有异动……”
话未说完,玉苏忽然匆匆赶来,满面焦急,显然事态紧急。
“主子,不好了!”玉苏气喘吁吁,声音微颤,“有刺客行刺,陛下受伤,现已昏迷不醒!”
第14章 中毒 “可……可还有的治?”……
遇刺?
这百官朝见,众目睽睽,皇帝身边又有左右卫御林军护驾,怎会这般轻易就被刺客伤着了?还昏迷不醒?
皇帝素来谨慎,若是真出了事,怕是身边儿的人下的手。
思及此处,又想起霍若宁在后宫有些眼线,阮如安眸子里闪过几分疑色。她语气冷了几分,问道:“你可知情?”
就算是要杀皇帝,也不该在此刻。
霍若宁如果这般沉不住气,往后的事她岂又能放心任由他来做?
本就是没做过的事,霍若宁自然问心无愧。他抬目直言道:“此事与我无关。”
闻言,阮如安心中稍安。她略略颔首,交代道:“既如此,前朝便有劳你了,保重。”
她行色匆匆,由着玉苏搀扶着便要离去,似又想起什么,她瞥眼看向霍若宁一侧的小内侍,淡声道:“你就来本宫跟前儿任职吧。”
她也不能总和霍若宁见面,有个内侍传信,倒也方便很多。
语罢,她便头也不回远去了。
瞧着那抹紫色身影愈行愈远,霍若宁敛回目光,他负手转身,对着那小内侍吩咐道:“往后在坤宁宫好生伺候,万事以娘娘为重,若娘娘遇着难处,都来告知。明白?”
“是。”那小内侍恭敬应下,随后快步追上阮如安主仆二人。
-
太极殿内。
甫一进屋,阮如安便嗅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不禁作呕。她秀眉微蹙,攥起锦帕微掩鼻息。
殿内静谧而压抑,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宫人们各个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余低沉的脚步声在殿内回荡。
阮如安眸光微转,扫过那些跪伏在地的太医与侍卫,最终停在了床榻之上。
穆靖南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胸口处的血迹透着纱布隐隐泛红。他的呼吸微弱,胸膛的起伏几近微末,好似下一瞬就要没气儿了一般。
此情此景,阮如安看得心头一滞。
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心头也做好了准备。
可真到了眼下,这刺目的红映入眼帘,那股子没来由的担忧和心疼宛若压抑不住一般。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锦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从心底涌上的不安与恐惧瞬间将她包围。
阮如安深吸一口气,试图强稳住心神,待走近床榻,那喷薄而出的不明情绪席卷全身。
她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只余那刺目的红在眼前不断放大。
“张院首,陛下的情况到底如何?可……可还有的治?”
似是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说这话时,她声线颤抖,面色发白,宛若遭了惊天霹雳,看着是伤心欲绝。
一旁正记着脉案的太医连忙上前,跪地回禀道:“娘娘,陛下的伤口虽已处理,但因刺客匕首上有毒,不能辨明,又极为霸道,臣等已尽力施针行药,陛下暂时性命无虞,然毒素仍未能完全清除……”
像是于心不忍,李大监上前道:“娘娘,您可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些。”
亏得当年初次有孕时遭了次罪,叫穆靖南心生愧疚,这些年来,流
水般的上等补品吃进肚子,阮如安身子是养的极好。
便说此次,孕前三月多是胎儿不稳之时,近来生了这样多的异端,为防胎儿有恙,阮如安是日日都叫了女医前来问脉,幸而是半点异样也无的。
“来人,搬了软座来。”
李大监话音刚落,几个得力的内侍便搬了铺着狐裘的檀木椅上前来。
待玉苏扶着她坐定,趁着这会子功夫,她缓过气儿来,抬眼望向一行诊脉的太医,蹙眉厉声道:“叶太医呢?”
穆靖南这个救命恩人如今生死未卜,他不是自诩医圣,如今还有闲心四处逍遥不成?
李大监上前来回道:“娘娘,老奴适才遣人去了趟太医院,可实在没寻着叶太医踪影。”
见阮如安眼底起了愠色,他又连忙补充道:“现已派人去后宫中寻了。”
闻言,阮如安沉吟片刻,她环顾四周,未见得穆乐宸身影,心头升起一片冷意,正欲开口问询,便见得穆乐宸带着叶太医从外头走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穆乐宸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满是稳重自持,他稚嫩的身板挺直如松,端的一副皇室威仪。
见了儿子全须全尾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阮如安心头松了口气,她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叶太医。
她未开口,显然是在等着人说话。
叶太医是个人精儿,他连忙低头拱手,恭敬道:“微臣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阮如安并未搭话,她的目光在叶太医身上逗留片刻,随即道:“既来了,便先为陛下诊脉罢。”
闻言,叶太医上前几步跪于榻前,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为穆靖南诊脉。
见叶太医神色如常,并无半分诧异,仿若穆靖南中的不是适才张院首口中所说的奇毒一般。
阮如安微微眯起双眼,心中顿生疑虑。
这叶太医立场难断,可偏他一手好医术,年纪轻轻便在太医院混了个不错的名头。
如今连张院首都没法子治的毒……
这叶太医竟有法子治?还如此胸有成竹?
还是说……
说起这些行刺的人选,阮如安也在心里一一过了几轮。
是有几个人嫌疑大了些,可也需下去好好琢磨,但如今叶太医这一番反应,倒让她联想起几日前程德妃带着叶太医来为她诊脉,还意图借此陷害她假孕。
虽说此事如今还未发作,但这仔细一想,叶太医若是程氏的人,这刺客又是程氏派的,下的毒自然也是早就通过气儿的。
那如此说来,叶太医自然能解。
想到这一层,阮如安冷不防松了口气。
过了半晌,叶太医收回了手,躬身禀道:“娘娘,微臣适才已细察陛下脉象,虽毒性甚重,然并非无药可解。微臣先行施针暂稳陛下气脉,随后当依方施治,定可将毒素一一拔除。”
“那便行针吧。”阮如安定夺道。
左右死马当做活马医,若事实真如她方才想的一般,这叶太医当也不会在此时要了皇帝性命。
语罢,叶太医动作迅捷,十几根银针在他指间游走如龙,寒光闪烁间,针针精准落于穆靖南的几处要穴。
每扎一针,穆靖南的身躯便会微微一颤,瞧着很是痛苦,逼得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
他这般痛苦的模样,明明该是她盼望已久的报应,可此刻看着他在此挣扎,她却并未觉得畅快淋漓,反而觉得心头沉闷的像要窒息一般。
为免失态,阮如安眼睑微垂,长睫掩住神色,她凝视着穆靖南发紫的唇瓣,心中一片纠结纷乱。
纠结间,她抬起指尖,轻触着他那冰冷的手心,强迫自己垂眸沉思。
方才来的路上,并未听到任何与刺客相关的事,想来要么是刺客已被就地绞杀,要么就是逃之夭夭了。
可不论是哪种结果,今日这些出席祭典的臣子都逃不开嫌疑,毕竟事关皇帝安危,她若是能借此将这些要臣拘在宫里……
至少,在穆靖南昏迷不醒这段时日里,她得保证程太尉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一层,阮如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如今皇帝昏迷不醒,举朝上下,便以穆乐宸为尊,这安置臣子的旨意,自然也该由他来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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