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腾腾的池水哄得她脑子晕乎乎的,那时不时泛起的涟漪让阮如安更是寸步难行。
她没走几步,便又被人拖回去。
穆南泽自幼习武,不过是因着这些年都在宫里呆着,虽是瞧着不比原先南境之战时硬朗结实,可褪下这衣衫,一身的腱子肉各有各的用处。
譬如现在,他轻而易举便能将人转过身来,郎君身形魁梧,若想相依取暖,只需抬手将怀里的女郎举起些,便能将其牢牢锁住。
“我晚膳没吃多少东西,若是再蒸下去,怕要饿死在这里了。”
阮如安自知逃不过,她求饶道:“阿南便行行好,让下人们送些果子点心进来可好。”
“近来樊楼新出的酸梅果子极为不错,品来酸涩清香,又不腻味,倒是极为爽口。”
泉水之下,阮如安动了动酸胀的手腕,又道:“我小厨房还囤着些,可否一会子让冬儿拿些进来。”
今儿个看了一日的奏折,自然是消耗极大,穆靖南也不是个恶人,他低垂着眼眸,水汽朦胧,衬得他面色发红,那腊梅花瓣跟着水波轻轻拂动,他闷哼一声,应道:“好。”
穆靖南顿了顿,侧头对着外头高声道:“李无,去让人拿了小厨房的酸梅来。”
外间李大监很快应下,迈步出去寻人去了。
既是饿了,自然也得快些入口,消了饥腹之感,才能好生在这池子里享享人间极乐。
“阿南当真是个好郎君。”
阮如安近来嘴甜的厉害,几息间,她又抬起右手,轻抚着郎君脸颊,道
:“阿南,才刚你说,吴尚书是死罪,既如此,那个突厥女……”
闻言,穆靖南面色如常,又将人揽得紧了些,随着轻柔的动作,那结实的臂膀上青筋暴起,半晌,他微喘着气,开口道:“那突厥女是那刺客的旧相识,此番尚且还动他们不得。”
可这敌国的奸细这般胆大妄为,杀也就杀了,缘何动不得?
阮如安没想通,她微微蹙眉,停了动作,也没再把玩着浴池里的腊梅花瓣,“这是为何?”
穆靖南正美着,哪里捱得住戛然而止,再言,眼下本该是好时候,缘何非要提那些个前朝枯燥乏味的政事。
见妻子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穆靖南也没忍心就说出拒绝的话,他大掌轻覆上阮如安那纤柔的指尖,随后拉着那白如凝脂的柔荑,又隐于那波澜起伏的水面。
“安安如此聪慧,不若且先猜猜?”穆靖南挑眉。
“这我如何猜得来……”
挣脱不得,阮如安心头无奈,只好由着穆靖南握着她的手,来回拉扯间,她哪里还能敬亭亭稳住心神来想这些事,故而,不过脑子的,她直言揶揄道:“莫不是阿南瞧那女子貌美,动了心思想收入后宫罢。”
她这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穆靖南连那突厥女的脸蛋都没正眼瞧过,更遑论被迷住。
可也不知为何,阮如安偏偏就想拿着这些与其他女子有关的事情“数落”一番穆靖南。
凭什么他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介怀她和霍若宁?
今儿个,她也要好好“介怀”一番。
而这头的穆靖南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若换在往日,他当然是早早出言否认了,可眼下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恼得阮如安想撂担子不干了。
“嗯……安安说的在理。”
阮如安话语里的怪气儿,穆靖南也是听了懂的,他此番神情动作,显然也是‘故意’的,“回头击败突厥人,叫他们献几个公主来,叫我好生瞧……”
话没说完,阮如安面色微沉,不带商量的,手头便狠狠使力,穆靖南被捏的发痛,连忙安抚道:“且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话语里已带了几分怒意,可阮如安自己都没意识到。
“……好生瞧瞧,她们是什么模样,也好让我晓得,谁人都抵不过安安你半分。”穆靖南凑近了些,想要亲吻阮如安发梢,却被人躲开。
原本就离得近,这样一扯,手头也不知是触到了哪一点,两人不约而同闷哼一声,穆南泽是率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浴池虽暖,久泡却也伤身,更怕染了风寒。
他索性抱着人起身,那湿漉漉的水珠子滴落在地面,没凉到片刻,阮如安便被裹在松软的绸子里。
“安安,再等一等我。”穆靖南摁着阮如安的肩,垂眸深情注视几息,重复道:“只再等一等,不会让你失望的。”
穆南泽无厘头说了这些话,阮如安听的云里雾里,此刻情绪上头,更有些不想问。
眼看着穆靖南俯下身来,女郎和郎君本就气力差距悬殊,被这样摁着,阮如安压根动弹不得,她想开口提醒这样湿答答的容易着凉,唇间传来的酥酥麻麻却没她压根没法子说话。
第48章 公府 “阿耶……是您吗?”……
这几日是蜜里调油, 可好景素来难长,算着日子,待翻过了正月十五,阮相爷流放的旨意也该下了。
摸不透穆靖南的心思, 也试探不出个什么东西, 阮如安便一早算好了时辰, 心头生出几分决断, 决意在定国公夫人生辰设宴这日出趟宫。
恰逢近来是穆靖南正好说话的时候, 她两三句求了旨意, 又酸了几回手腕子, 这才得了机会出宫庆贺。
一来, 她也算全了天家对于定国公府的关照,二来……上回定国公夫人莫名给她的那枚免死金牌、再联想着素来不涉世事的定国公竟愿意领兵出征…….
她想弄个清楚问个明白。
冥冥之中, 阮如安总觉得阿耶的下落是同定国公府有些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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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定国公出征,也算是入了世, 定国公夫人自然也是夫唱妇随, 宴请了不少王孙贵族贵胄皇亲。
夜里,殿内是一片觥筹交错, 往来谈笑。
定国公府的待客厅内, 外间是宾客盈门,内屋隔着一层珠链屏风, 阮如安和定国公夫人相对而坐,谈笑说着话。
“小小生辰, 竟蒙娘娘亲至, 舍下蓬荜生辉,实乃臣妇之幸。”
定国公夫人举起酒杯,向着阮如安敬道:“臣妇敬娘娘, 愿娘娘福体康健,宁祥无忧。”
“夫人客气了。”
阮如安今儿个兴致好,她抬起眸子,笑意盈盈道:“前儿个夫人来坤宁宫,还说瞧着本宫亲近,几番投缘,今儿个怎就这般疏远了去?”
“本宫便以茶代酒,恭祝夫人吉祥安康,福泽绵长。”
闻言,定国公夫人连声恭谨道:“谢娘娘美言,臣妇感念深恩。”
阮如安点头微笑,正欲再寒暄几句,忽然瞥见珠帘外头,站在不远处的镇北王妃。
她正与一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低声交谈,二人眉目传意,神态亲密。
那女子虽瞧着有些眼熟,却因背对着她,也瞧不清是何人。
阮如安心中微感惊讶,从不曾听闻这位镇北王妃与谁家小姐熟络,且上回见了,只觉她是个清清静静的性子,想来也鲜少与人如此亲近,眼前这位年轻女子却能让她露出如此神色,着实令人好奇。
定国公夫人注意到阮如安的视线,随即笑道:“娘娘是在看镇北王妃与李侍郎家那位小姑娘吧?”
那竟是李杳杳?
阮如安微微眯了眯眼,纤柔的指尖缓缓摩挲着衣袍。
李杳杳什么时候同镇北王妃这般要好了?
阮如安顿了顿,复垂眸思忖片刻,继扭头,佯作略带疑惑地看向定国公夫人:“原来那位姑娘是李家那位?本宫倒不曾听闻她与镇北王妃有什么交情。”
其实阮如安不晓得这些,倒也委实正常。
对于素来不大露面的镇北王妃,人都只晓得她是兰太傅原配之女,但原先兰太傅似乎不大喜欢这位出身商贾的夫人与外界多来往,便是后头他那夫人病逝,也都是没几个人晓得的。
兰太傅何许人也,先帝在时,他以一寒门身,一跃成为先帝亲信,后来几经辗转,他又能在穆靖南掌政时站稳脚跟。
他若想遮掩一个人的身份,抹去一个人的事迹,自然是有千百种法子。
即使是消息灵通如谢淑妃,想必也摸不透其中内情。
听闻这兰太傅的原配病逝后,他扶正了妾室,也就是兰贤妃的生母,这般情景下,镇北王妃的存在就变得更为微妙,甚至是逐渐销声匿迹了去。
定国公夫人轻轻摇头,和蔼道:“李家姑娘乃是李侍郎的胞妹,算起来,也是镇北王妃的母家表妹。”
“镇北王妃自幼借居在江南李氏,两人自来亲厚,亦对这位表妹却是疼爱有加,故而二人一见面,便难免多谈些家常。”
说是不涉世事,可这说的有条有道的,倒还比她还熟悉这些个秘闻趣事儿的。
阮如安深深看了定国公夫人一眼,后者回以一个如常的笑容,是全然没有半点子心虚的。
也罢也罢,避世也需自保。
有的事儿,可以不参与,可却一定要知晓。
思及此,阮如安没再纠结于定国公夫人,她略略颔首,随后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本宫觉着她们谈笑间颇为投缘。”
语罢,她未再开口,只捏起桌前的一块白玉豆腐送入口中,垂眸沉思起来。
她只知道镇北王妃原先住在江南,却也不知后头原有这样的故事,更是没想到……兰太傅那位逝去的妻子竟是大渊首富李氏女。
想起那位入仕后卸去李氏家主之位的李侍郎……
他将那家主的位子给了谁?
是李杳杳?还是镇北王妃?
上回看奏折时,穆靖南才说了,要让江南的粮商送了粮食去往救灾,可
又有谁人不知,李氏几乎已垄断了江南的所有产业。
朝廷若想要江南的粮商往北运,免不得要和李氏有来往、甚至是派遣官员去江南也是能够的。
可这几日,穆靖南是日日都带着折子与她一道阅批,她可并没有看到穆靖南写下派遣人去往江南的批文,他甚至只是在批文里写了个李氏二字。
像是根本没打算商量,直接下了定论。
但穆靖南从不是这么个囫囵吞枣般不管不顾的性子。
不知怎的,阮如安忽而想起那日寒山寺……镇北王妃和穆靖南两人谈话议论,却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难道正是与此事相关?
如此说来,那李氏的现任家主……岂不就是这位镇北王妃呢么。
正想着,那头的镇北王妃和李杳杳像是说好了要来拜见皇后,她们端端立身于珠帘外,相继行礼道:“臣妇/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且进来坐下罢。”阮如安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二人入内。
见状,镇北王妃与李杳杳又福了一礼,随后缓步走入内厅。
珠帘轻晃,暖黄的灯光映照在她们身上,两人皆是一身兰青衣裳,发髻高挽,妆容精致,娴静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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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在坤宁宫里头,定国公夫人就总也不着调的满嘴说着阮如安和镇北王妃模样相似,又句句说这她好似替身一般。
阮如安虽已不大恼了,却也有些好奇今儿个定国公夫人又是什么说法。
谁知定国公夫人视线在阮如安和镇北王妃身上转了圈儿,她忽而微微一笑,却没提及半点什么相似的事儿,“见王妃娘娘步伐富顿,可是身怀有孕?不知几月?身子是否康健?”
镇北王妃出嫁时,是定国公夫人做的全福夫人,既然如此,想必两人也是关系不错的。
“夫人好眼力。”提及腹中胎儿,镇北王妃眸中染着几分柔意,“已是三月有余,王爷忧心我身子不好,也没叫生长,如今方稳健,这才敢来赴宴,也正巧叫夫人听一听这个喜讯。”
她有孕了?
且看着她那满目柔情爱意,似也正与镇北王夫妻情深,不似心头还惦念着穆靖南的模样,这般说来,那日寒山寺,穆靖南兴许也不是在于镇北王妃叙什么旧情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阮如安笑容愈盛,道:“这般喜事,弟妹缘何不早言说?本宫手头还有几枚潞州进的人参,一会子本宫命人拿了送到你府上,小小心意,还请弟妹莫要嫌弃。”
闻言,镇北王妃勾了勾唇,连声道:“皇嫂如此关怀,潞州上参难得,如此厚赏,妾身岂敢嫌弃。”
阮如安见她这般模样,继续说着恭维话:“弟妹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好生调养的时节,既然镇北王也是如此疼爱你,本宫也该为你尽一份心意,弟妹可别嫌本宫多事。”
镇北王妃轻轻摇头,含笑道:“皇嫂何来多事之言,臣妇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两妯娌都是扮猪吃老虎又爱做场面事儿的老手了,这般一来二去,也不晓得要推说到什么时辰去。
定国公夫人见状,适时插话道:“说起两位娘娘,臣妇先前还闹了个笑话,弄混了皇后娘娘与王妃娘娘,如今瞧着……”
听了这话,阮如安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瞧瞧,这还真又提到这一茬了。
语罢,定国公夫人细细端详两人片刻,复又抿唇轻笑,缓缓说道:“娘娘与王妃娘娘,若单看眉眼,确有几分相似,皆是娉婷婉约,端庄秀雅。然而细观神韵,却迥然不同。”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似盛世牡丹,华彩耀目;王妃娘娘则如清水芙蓉,脱俗幽雅,仿若皎月清泉。”
此话一出,阮如安笑而不语,镇北王妃略略蹙眉。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却各有各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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