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施全德全然不在乎:“说起来啊,我外甥女现在是真有本事啊,一声不响谈了个这么体面的男朋友,诶你说要是你妈妈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去傍大款了,得多伤心啊。”
后槽牙被不自觉咬紧,生怕露出一点缝隙与软骨的又好像是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藏住喉间所有的虚恍。
听筒里面的人还在说话,依旧是那副虚伪的,长辈模样的苦口婆心。
“慈慈,舅舅也是好心,不想看你惹你妈妈生气呀,你应该也不想因为你的事,让你妈妈又想起你爸爸和当年那个女人吧?”
“你威胁我?”施慈咬唇,拳头攥得更紧了。
“瞧你说的,我们可是一家人,但你硬讲的话,舅舅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你看……”
不等他说完,施慈便毫不留恋地挂断了这通令人恶心的电话。
呼出一口浊气,胸口却依旧压抑感十足。
她烦闷地闭上眼睛,腰背贴住墙面,仅靠这样才能站稳。
下意识的,她想起那天晚上,哥哥和自己说的话。
“慈慈,哥哥不想给你泼冷水,可你要知道,像那样的人,我们高攀不起的,门当户对,我们一个字都不占。”
“更何况你也知道,外公最反感的便是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豪圈子弟,而且还是舅舅和那个人的事挡在他们心口。”
她当然知道这些,甚至比哥哥更了解,也是因为了解,她从一开始就没奢望和他能有什么好结果。
及时行乐就好。
可明明是这样想的,为什么还是会伤心和不甘心呢,明明早就想的透彻、悟的通透了,还是忍不住眼泪润湿眼眶。
这种掌控不了人生的感觉,真的太讨厌了,就和十年前那段时间如出一辙。
其实十年前,她还不叫施慈,当时是随了父亲的姓氏,叫赵慈。
但那一年,父亲出轨,女方是家跨国上市公司的女总监,对方怀了孕,甚至直接登门要说法,可还不等父母离婚,前者就又因为经济罪被告上了法院。
同一年,舅舅因为挪用公司公款被开除,事后调查才得知,居然是赵儒桐和施全德两人一起策划。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接受惩罚的只有赵儒桐一个人。
倒不是她要为那个渣爹说话,毕竟在她看来那种抛弃道德与为人父人为夫的人性去享受新鲜感带来刺激的混蛋,也没什么资格被称为父亲。
可她还是觉得不公平。
因为外公偏爱那个小儿子,因为妈妈偏疼那个弟弟,施全德仗着这一切,无法无天,不仅不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说成了是被原公司利用,甚至摇身一变,还把自己说成了受委屈的那个。
当时她年纪小不清楚这些,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开除施全德的公司是顾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早些年也是做互联网,后来被打包卖给了集团董事长的一位学生,与他的产业完成了合并。
她不认为那位顾爷爷是施全德形容的虎狼之师,毕竟——她有自知之明,像他们那样的人,怎么会把施全德这种渣滓当成一盘菜。
可惜,外公宁愿蒙蔽自己,也坚决站在小儿子这边,甚至用仅剩的积蓄,把他送出国避风头。
而现在,那个人渣回来了。
甚至,一如既往地混蛋,居然拿自己和顾倚霜的事威胁她,尽管她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有一件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妈妈和哥哥,十年前,在自己还是一个懵懂的学生妹时,那个所谓的长辈,所
谓的舅舅,偷过她的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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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顾倚霜从京市出差回来。
刚下飞机,便接到季成羡的电话,有关今晚季家老爷子主办操持的一场慈善晚宴。
看了眼时间,他默默算从机场去山海工作室的路线,顺便回复听筒另一边的人:“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季成羡笑意很浓:“我猜猜,到时候应该不是一个人来吧?”
顾倚霜面不改色:“你话太多了。”
说完,挂断,干脆利落。
他垂眸,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显示从通话界面跳转到微信的聊天页面,指尖再一点,只看她的。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是她发的那张打着哈欠说晚安的卡通小猫。
又看了遍表情包,又无声地玩了下嘴角。
算着她正常的下班时间,顾倚霜让言助理练习化妆师和造型师做最后的确认,自己则是开车去接人。
与此同时。
施慈还在工作室,刚和柳俞安、龚星海他们开完会,刚解决掉《子不语》新赛季内容在测试服出现的一些bug。
合上电脑打算买杯奶茶犒劳下自己,还不等点到外卖APP的图标,顶端就先跳出来一条消息弹窗。
【顾】:【我刚回魔都,现在去接你?】
想起他昨天和自己说过的慈善晚宴,施慈还是有些紧张,试探地问:【现在还能反悔吗?】
【顾】:【可以,但这样的话就得辛苦施小姐赔偿点精神损失了。】
施慈脸一热,敲字:【我不去你也可以找其他人一起呀,我又不介意这个】
【顾】:【很好,这下子你就算去也得赔付了,我十分钟后就到。】
施慈羞窘到捂脸。
真是嘴欠!
第34章 镜花 “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施慈”……
抵达举办慈善晚宴的酒店宴会厅时, 时间刚刚好。
那辆高调的库里南在魔都圈子里名气很大,不少人认出车牌号,加上近些天来听过的各色传言, 纷纷驻足, 装作不经意地侧眸去看。
先下车的人是顾倚霜。
熟稔地将松开的纽扣系好, 他回身, 单手扶在车框上沿, 另一只手则架在半空中, 三秒钟后, 年轻女孩纤细柔嫩的指部关节便搭了上来。
浅粉渐变色的美甲压在西装外套的袖口上, 原本肃然的黑色被衬出几分不同寻常。
施慈扶着他走下车, 美缎似的长发被造型师设计出了末尾的微卷, 黑色礼服显得低调,裙摆直至脚踝,配了双绑带缀珠高跟鞋,举手投足间, 不输任何名媛。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些好奇的打量,她t偷偷吞咽, 为自己打气。
“很紧张?”
察觉到她呼吸的频率不太正常,顾倚霜小幅度地垂首, 问道。
挤出一个还不算僵硬的笑, 施慈还在安抚自己, 一定要淡定, 一定要优雅,绝对绝对不能出错。
“还好。”她道。
说完又想起一小时前还在选衣服时的对话,当时他问她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款式,她没多想, 不假思索的第一句就是“有没有行动可以方便一些的”。
她清楚地记得,他听到后笑了:“怎么,这是打算半路逃跑把我丢下?施小姐,要不要这么狠心?”
耳朵又微微地开始热,施慈不好意思继续想,更羞于启齿回忆后面在更衣室里发生的事。
进入会场后,有服务生送上红酒或香槟。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三年前还在澳洲当交换生的时候,当时有热情的同胞喊她一起玩,那天晚上正好是一场只有中国留学生参与的化妆舞会。
当时,他也在。
西装革履,领结礼帽。
与其说是怪诞的魔术师,倒更像是优雅绅士的吸血鬼公爵,随便眺来一眼,便让当时被人故意恶搞,扮成木乃伊女巫的她心跳失控。
她思绪飘得正远时,刚好有几个人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听口吻大概是熟人,但她一个都不认识。
手脚下意识又紧绷起来,眼看着那些人离开,她手里还捏着高脚杯的细处,遮住一半的嘴巴,小声问他:“你之前,有没有带过其他女伴来这种场合呀?”
顾倚霜弯了下嘴角,没有正面回答:“你好像很在意我的各种第一次?”
脸颊热乎乎的,施慈骗自己只是因为是室内:“我这不是担心不如你前任们做的好嘛,万一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怎么办,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施慈,不要轻看自己,”顾倚霜无奈:“你为什么就不能想着,你做的太好太优秀,反而让我倍感光荣呢?”
他说的认真,反倒是给施慈听得一滞。
“而且——没有‘们’。”
正了正神色,男人的声线听着磁性好听,凛冽之外,多了几分沉意:“在你之前,我只谈过一段,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不需要跟任何人比,你就是你自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施慈。”
不远处,是被请来请来烘托气氛的交响乐乐团,钢琴与大提琴共同演奏,舒缓曲调洋溢在整间宴会厅,悠扬,婉转。
施慈不知道空气中淡淡的香气是什么,分不出这究竟是花香还是果香,忍不住又嗅两下,总觉得一颗心都漂在半空中,虚虚实实,不堪受力。
可能是酒香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晕乎。
她心想。
假装是才知道这件事,她坏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看出来我们顾先生是情场新手了,想骗女孩子立人设的话,怎么能把情史交代清楚呢,肯定要说是第一次呀。”
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顾倚霜佯装虚心请教:“那我听听,这么老生常谈的施小姐是第几段?”
施慈扬着小脸,唇色是镜面的,灯光之下,映照水光,她坏笑:“不告诉你!”
同一时间。
宴会厅二楼。
“胡了!”
又下一城,顾倚风收完筹码,笑盈盈地扭头,看向一直在等自己的时绰:“这不比写剧本来钱快?”
时绰哑然,长指帮她捋了捋碎发:“就是有时候运气太好,容易缺牌友。”
一旁的萧何输得痛快,摊摊手:“你们小两口差不多得了哈,对了,这个点是不是该下去了?季成羡刚还打电话问呢。”
随手将自己的“幸运符”收到绣艺锦囊里,顾倚风:“你先下去,我们先去隔壁一趟,我爸妈在和季爷爷说话,总得去问候一声。”
萧何应声,没有过多客套。
从房间里出来后才发现,隔壁的门没有关严实,虚虚掩着,露出一条缝,乍泄光影。
顾倚风的肩上还披着身侧男人的西装外套,敲门后进入,除了自己父母,却没见到应该也在的季家爷爷,坐在爸妈对面的,是周家的长辈。
她走过去,也不扭捏:“周伯伯晚上好。”
周平康颔首,笑呵呵:“倚风现在越来越漂亮了啊。”
没有搭话,顾倚风直接在妈妈顾芸身边坐下,随口问季爷爷人呢,后者解释老爷子刚刚低血糖犯了,被生活助理带下去服用点葡萄糖。
至于这位不速之客,则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听到某人的名字,顾倚风眯了眯眼,不以为然:“谈个恋爱而已,还需要外人来通风报信,妈妈,我们家还没封建到这种地步吧?”
“瞧你说的,”顾芸笑着摇头:“你周伯伯这不是好心吗,作为长辈来说一声而已。”
“是吗,”顾倚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还真是谢谢周伯伯呢。”
话题扯到那位施小姐头上,顾芸面露难色:“我听说那孩子家境一般,上班的公司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游戏工作室,这样算下来,她和倚霜确实是有些差距。”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周平康便立刻道:“谁说不是呢,但现在的小姑娘也都确实有本事,肖老弟,你们夫妻两人可得多上点心,别让孩子碰上那种手脚不干净的才好。”
作为父亲
的肖正楼拧了下眉心,云淡风轻地接下这番话:“我们为人父母自然是希望孩子过得好,既然是倚霜喜欢的人,我们自然也不好棒打鸳鸯,再怎么样都是他自己选的,他也是成年人,走什么路自己都能承担后果,不需要我们操心。”
听出老爸话外的意思,顾倚风没忍住,嘴角翘得老高。
周平康自然也品出来了,一张国字脸神色阴了几分,但还是强撑形象,“不经意间”提到了二十几年前那段娃娃亲。
不等当年亲口应下这件事的顾芸开口,肖正楼便先一步道:“那也算娃娃亲?不过是我们一群长辈瞎开玩笑,周老哥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吧。”
“你们家云意漂亮又温柔,排着队的年轻男孩子不是一抓一大把,哪里轮得到我们倚霜呢,周老哥可别高看我们了。”
嘴角抽了抽,周平康只觉得被人扇了一巴掌,偏偏讲话的这人,自己还挑不了刺、说不了理。
“我听肖老弟这意思,这是打算放任儿子的终身大事了?不怕外面的人笑话?”
肖正楼淡笑:“这和看得上看不上有什么关系,倚霜是我们的儿子更是一个完整的人,父母开玩笑的话哪能决定他的人生走向,儿孙自有儿孙福,周董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活。”
称呼上的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话说到这一步,继续待着也是自讨没趣,周平康强撑着脸上仅存的和风细雨,信步从房间离开。
偌大的休息室没了外人,说话的氛围也变了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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