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操心儿子,顾芸皱着眉头,表示是不是应该见见人家女孩子,摸摸底也算心里有数。
顾倚风第一个不同意:“还是算了吧妈妈,这也太早了。”
“可是……”
“确实有些早,”肖正楼单手扶住妻子的肩,柔声道:“倚霜这才刚谈上,我们就贸然出面,一个不小心再把人家小姑娘吓跑就不好了,这种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话说到这里,见见面的想法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顾芸叹了口气,没有再提,话题转移到了待会晚宴结束的慈善拍卖会上,指着图册里的一只古董唐三彩,明显是喜欢的。
肖正楼言简意赅:“喜欢就不能放过,如果到时候有人跟价,那就‘点天灯’。”
实在是受不了爸妈腻歪,顾倚风拉着时绰先一步下楼,刚到一楼的宴会厅,隔着老远就和某人对上视线。
大概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顾倚风拿出手机指了指,冲他比划了个动作,后者心领神会,点了下头。
五分钟后,顾倚霜垂眸看着她发来的消息,薄唇抿成锋利的一条线。
有些人的手,伸得太宽了。
既然这么不想要,那他就发发好心,帮他断掉。
施慈一歪头就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还以为是杯子里的香槟出了问题,眨了下眼睛,问怎么了。
顾倚霜敛神,轻笑:“慈慈,再来演一次戏吧?”
施慈愣住,不明所以:“演什么?”
“演一次——妲己。”
第35章 镜花 “想见你,就来了”……
在晚宴的尾声, 还有一场同样冠以慈善的拍卖会。
但没想到还没正式开始,施慈就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哥哥施弗。
“外公他怎么样了!”
听到那几个字眼, 施慈的眼瞳不自觉睁大, 眼底弥上慌张, 连嗓音都混着凌乱:“你们现在在医院吗?哪家?”
一旁的顾倚霜听到交流的声音, 放下酒杯, 侧目看过来。
视线中, 女孩单手拿着手机贴在耳廓边, 秀气的柳叶眉呈黛色, 远山般横皱在眼窝之上。
削瘦的腕骨圈了条窄珠链, 圆润珍珠距离脸颊只有几寸, 更衬得肤色雪亮。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他问:“怎么了?”
吸了吸鼻子,施慈掩下所有的紧张,强撑镇定:“没、没什么的, 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抱歉, 我可能要先走了。”
她没说实话。
哪怕意识到他可能已经听到、猜到几分之几,也没有说实话。
没有戳破她口中的那句“一点私事”, 顾倚霜颔首, 很给面子地装傻:“我送你。”
见他已经要起身, 施慈连忙把双手挡在胸前, 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
被她这番疏离客套气笑了,顾倚霜:“施慈,我是什么都市怪谈里的怪物吗?需要让你这么谨慎地避开我?”
施慈一怔, 下意识垂眸,指尖绞起衣服,本就仓惶无措的心跳更是像被捏住一样怪异,就好像,连呼吸都成了抽痛的具象化。
她的所有反应他都尽收眼底,最后也只是没脾气地叹了声,道:“等我一下,我不送,我让酒店给你安排人和车。”
“可是——”
“没有可是,慈慈,这个时间这个位置,你真觉得打车很好打?”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外面,随手喊来两个工作人员,简单说了情况,一切迎刃而解。
最后送施慈到医院的是一辆大众车,黑色车身,毫无特色的乱码车牌号,隐入人潮车流,低调到扫一遍转过头就再也记不住。
可施慈知道,这辆大众车的背后,是令一串大有来头的天价数字。
下车后,她直接奔向急诊科。
外公是心脏病突发紧急送医的。
火急火燎地摸到外公所住的病房,门是开着的,还没走进去就看到病床周围还站了好几个人,除了妈妈和哥哥外,居然还有舅妈。
忍不住皱眉,但她还是走了进去:“哥哥,外公怎么样了?”
施弗看过来,道:“抢救很成功,现在已经睡着了。”
松了口气,施慈看了眼已经哭到眼睛泛红的妈妈,又机械系地冲舅妈点点头,有些庆幸那个人不在。
舅妈没待几分钟就走了,像是来走流程的NPC。
担心妈妈的身体状况,施慈劝她也一起先回去,自己和哥哥轮流守夜,妈妈一开始还不同意,但施弗也跟着一起劝,几轮后才终于把人劝走。
偌大的病房不算安静,走廊传来夜晚时分急诊特有的嘈杂与焦虑,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
施慈看向哥哥,问:“外公的心脏病不是快两年没有复发了吗?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
施弗的脸色很差,听到她问,挣扎半天才道:“今天舅舅来找外公了,在屏风后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没听到谈话的内容,舅舅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我冲进去看,发现外公已经躺在地上了。”
小脸白透,彻骨的寒气布满骨髓,施慈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哥哥没有在旁边,场面究竟会变成怎样一番怖然。
在病房坐了两个小时,施弗突然接到一位中医患者的电话,走到外面走廊去接。
霎时间,屋内只剩下施慈一人,病床上的施素先竟缓缓睁开眼睛。
喜大过惊,施慈连忙开口:“外公……”
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施素先维持着躺倒的姿势,定定看向不远处的小孙女,神色却突然悲肃。
“慈慈,你还记不记得那位经常来找外公的顾爷爷?”
没想到话题突然挪到了这儿,施慈一愣,但还是道:“记得。”
“今天你舅舅来和我说我才知道,原来他居然是那个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中间停顿几秒,施素先叹了口气:“想当初,我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安排你和他外孙见面,现在来看真是不知所谓。”
“不是这样的,”心尖一抖,施慈赶忙说:“这和外公您没关系。”
随着她尾音颤颤地说完,病房内陷入安静。
门已经被施弗出去前关上了,严丝合缝,极佳的隔音让半点来自走廊的声音都钻不进。
脑中弥上一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恍惚,施慈咬着唇,心跳不自觉又急又慢,矛盾得不行。
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面庞,施
素先不是傻瓜,看得出来这是经过细心准备的妆面,哪怕衣服换过。
“慈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施慈微愣,沉默两秒还是承认了:“嗯,是谈了。”
施素先并不意外:“你喜欢他吗?、
施慈点头,毫不避讳:“喜欢。”
“那……他喜欢你吗?我的意思,愿意和你走到最后的那种喜欢?”
她没应,或者说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像他这种家庭背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谈“最后”呢?如果真要谈,最后的结果怕也是一个无法下咽的酸涩果子吧。
越想越烦,一种被无形手推动的无力感让她不敢去想他们的结果。
真奇怪,明明一开始想着的就是享受当下,及时享乐,可为什么一步步走到现在,反而才辗转反侧了呢?
“慈慈,那样的人那样的家庭,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得着的。”
“体验一圈也就算了,别陷进去,要不然,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施素先缓缓说着,字字柔软,句句戳心。
轻飘飘的,让施慈本以为藏的很好的那点自尊,悉数崩塌。
下嘴唇被咬得泛白,她忍住哭意:“嗯,我知道。”
十分钟后,施弗推门回来了。
没有察觉到妹妹脸上的神色异样,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慈慈,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陪着外公。”
小幅度点了点头,施慈起身。
随身的小包没有背上肩,只是攥着手里,软皮质表面被甲外沿捏出一圈不明显的褶皱。
从电梯出来后快到大厅外,她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倒是不大,但就这样走出去,绝对是个落汤鸡的下场。
望着那片絮毛雨幕,她有些头疼地拧了拧眉心,孤身站在医院大门前,脚尖点在大理石地砖上,生出几分畏惧。
忽的,一柄黑伞划破幕色,就这样直直走来。
看清持伞的人,她不由得僵住。
顾自霜已经脱掉了参加晚宴时的黑色西装,烟灰色衬衣柔软,垂感极强的布料被宽肩撑起,末尾填入裤腰。
没有过多的修饰,简洁明了到,将主体无限突出。
他在她面前停下,几步之隔。
身姿挺拔,绰影修长。
她忍不住想,那些都市小说里大隐隐于市的绝顶高人,大概也是这样一番风采了吧。
缓缓启唇,那柄伞依旧稳稳握在掌中,他望着她:“慈慈。”
明明分开不过两三个小时,可听清他声音的刹那,施慈还是没出息地湿了眼睛。
她没想到他会来,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朝他走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伞下。
伞的方向朝她倾斜,半点雨水都没有沾到,反倒是他,有碎珠从斜后方撞上,将衣色浸深。
顾倚霜略无奈地叹了声:“怎么还哭了?我来,让你不高兴了?”
摇摇头,施慈吞下喉间的哽咽气:“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就来了。”
他答得直白,余光扫过那些因为各色病症而送往急诊的患者。
或苍白肌酸,却鲜血淋漓,以一种刺目的、不忍直视的方式,将这栋大楼点缀。
“咕噜噜……”
气氛戛然而止。
难为情地低下头,施慈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了。
顾倚霜哑然:“走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说着,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牵她。
热意自川字纹镀上,紧紧贴住她的皮肤,原本的凉被瞬间冲淡。
他的手是温暖的,干燥宽厚,明明没用什么力道,却就这样很轻松的她完全包裹。
空落落的心情顿时得到缓解,垂眸盯着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她不好意思承认,苦涩贫瘠的土壤中,居然真的冒出了粉色的芽。
但,这一株小芽注定长不成大树。
为了图迅速能填饱肚子,两人来到了医院隔壁的步行小巷,和附近的居民楼只有一墙之隔,哪怕晚间,依然还开着不少家小食店。
突如其来的降温,施慈想吃点热的,本来已经打算进家面馆了,但一想到自己吃辣的容易流鼻涕,最后还是操持着吃相转头选择了烧麦。
有些年纪的木头餐桌,灯光下看表面上沾着一层油腻腻。
“之前听我外公提到过,你外公有心脏病方面的病史?”顾倚霜问。
一次性的筷子在手中转了个圈,施慈糯着嗓音:“嗯。”
“顾氏手下有医疗方面的产业涉及,我可以让人安排。”
施慈抿着唇,没应。
她当然希望外公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可她不确定外公是否愿意接受他的,那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提这件事呢?
如果将来他们分开了,又要她怎么审视这件事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也只是沉默。
顾倚霜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穿她此刻的心情,灵巧地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
从小店出来后,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两处台阶。
男人回首想牵她,手虚虚停在半空中,等着她续上接下来的动作。
可施慈却没有动作。
顾倚霜皱眉,开口问的却不是这件事:“送你回医院?”
施慈摇摇头:“不用了,刚刚哥哥给我发消息,说外公醒了后让我好好休息,不用去陪着了。”
“是要回家?”
过路的风撩起耳边的碎发,有的彰显叛逆脾气,扬上她鼻尖使劲挠,还怪痒的。
“去你那里好不好?今晚我家有特别讨厌的人,不想看见他们。”
顾倚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头一次,那双清透的眼睛没有半点别样情绪地和自己对视。
无声地掀了下嘴角,他有些没脾气,却还是纵容的:“好,我带你走。”
还是那辆库里南,但似乎是怕给她惹麻烦,车子停到了两条街之外。
雨势已经小到微不可查,远远看过去,施慈不太好想象像他这样的人,居然真的顶着雨,在医院门口等自己良久。
拉开车门,熟悉的白檀气瞬间涌上。
施慈甚至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多久呀,自己对这个香味居然已经有一种归属感了。
“安全带。”
耳边是来自他的提醒。
深吸一口气,施慈像是下定了决心,偏过脑袋看他:“顾倚霜,你可不可以亲亲我呀?”
那只付在操作杆上的手脩然一顿,骨节分明的大掌彰显力道,偏白的肤色在寥寥无几的光线中成了一项标志物。
手的主人缓缓看过来,眉眼深邃,暗藏愫色。
顾倚霜幽幽启唇:“施慈,我不是你发泄情绪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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