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倚霜迎上两步:“走吧,带你去吃晚餐,想吃什么?”
施慈想了想,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去吃‘小饕’?他们家的那道平桥豆腐真的好吃!”
顾倚霜笑了:“嗯,那就吃那家。”
“那你先去车上等我,我还有一点点事,”施慈看着他,恨不得直接把人往外面推:“五分钟,不,两分钟就好!”
终于把人“赶”出去,施慈松了口气,重新对周礼梅说:“周奶奶,我可不可以订身旗袍?就您图册表里最后一页那种?”
周礼梅:“想好了?”
“嗯,想好了,那是送给我自己的礼物。”
与价格无关,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哪怕那是厚厚一沓里最便宜的,也值得她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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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错开晚餐的峰点,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两人在抵达小饕后,直接到了用餐观景一体的露台席位就餐。
点餐的工作交给了顾倚霜,一道施慈心心念念的平桥豆腐,配芙蓉鱼片与芽笋狮子头,最后再添一道薏米鸡汤作羹品。
鸡汤端上来,顾倚霜先帮她盛了碗。
施慈就坐在对面看,也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但从善如流,甚至,还会一本正经地“挑挑刺”。
“这礼拜五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放下盅盏,顾倚霜不经意地问起。
施慈没多想,以为他想约自己,坏笑:“看你打算做什么我再说有没有。”
“这周礼拜五,我母亲生日,会在家里举办一场生日会,如果你时间允许,我希望你可以来。”
忽的,有夜风袭来。
发丝被吹乱,用鲨鱼夹松松垮垮挽起并不算整齐,甚至有叛逆之徒,借风势逃离,最后惩罚似的在砸在她眼尾。
有点痒。
起初还能忍,偏偏它愈演愈烈,抓心挠肝。
男人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这是好优点,证明顾先生在谈判桌上从来不会因为词不达意或言辞凌乱而吃苦头。
但,也是有坏的。
比如,就现在,她不能假装因为没听清而装傻。
啧,坏极了。
“我有选择吗?”她试着问。
顾倚霜似无奈,明明在笑,可眉心却有些拧蹙:“当然有。慈慈,我并不是在要求你,只是询问和邀请,哪怕你时间不冲突,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这是你的自由。”
“想不想,和能不能,同样重要。”
隔着菜色与月景,施慈的情绪密密麻麻,四散开来。
像是一个原本丰满的小水球被钢针捅破,剧烈的声响后,是弥漫满桌的斑驳渍痕。
那根钢针姓顾,且大概会一直姓顾。
指尖软肉捏着筷子,银色表皮被不远处的阑珊灯景折出粼粼细光。
每转一下,好像都是不同模样。
椭圆形的勺子映出一张模糊面孔,施慈知道那是自己的,也因为微微变形的扭曲而会心一笑。
重新抬眸看他,她温声道:“下次吧,我想,我大概还没做好准备。”
“好。”顾倚霜如是道。
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淡,施慈小幅度地拧了下眉心,秀气黛色呈蹙样,边咬着下唇,纠结又拧巴。
勺子和筷子碰撞在一起,清脆的敲击声闪亮登场。
菜上齐了,香气四溢。
“慈慈,这次没准备好没关系,我会等你准备好。”
男人的声音混着沉冽气息,沉金冷玉般的气质在此刻月光镀影的气氛下千百倍高调,五官深邃,微微俯首时,更显清冷。
视线对上,施慈的心跳乱了。
“那、那要是我一直不能做好准备呢?”
顾倚霜笑了:“那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好,委屈我们施小姐不肯给个正当名分。”
“慈慈,我还想和你像今晚这样看无数遍月亮,只有我们。”
第39章 镜花 量子隧穿,核质聚变
晚餐结束, 即将离开时,施慈偶然听到店内服务生正向其他客人介绍季节限定。
是一道醉蟹生腌,按照服务生的说辞, 是只有他们家才能吃到的江南绝味。
她玩性大发地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口:“好遗憾喔, 这次来没吃上绝味。”
顾倚霜扬眉, 余光随意掠过那页被翻阅的菜单, 幽幽道:“挺好, 给了下次约你的理由。”
施慈憋笑, 指尖压住嘴唇学着上世纪电影里宫廷淑女的模样扮演矜持优雅:“顾先生心眼多, 做你的商业对手一定很惨。”
顾倚霜反客为主, 终于光明正大地握住那只手:“如果谈判桌对面是你, 那惨大概会是我的下场。”
轻轻地哼出一个调, 施慈掀着眼眸看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信这些信口拈来的甜蜜话,可骨子里,忍不住沉溺。
大概人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就像明知道甜食吃多了有蛀牙,可就是一块一块又一块地往嘴巴里塞, 本性如此。
想起小时候外公和自己讲过的一则睡前故事,炼金术师告诉了村民们炼制金子的方法, 可成功的前提是不能去想跳舞的白熊, 可故事的结局, 每一个村民都失败了。
或许在旁观者来看, 炼金师给的方法本身就是错误的,可村民们哪里知道,他们只会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翩翩起舞的蠢萌白熊。
今晚的月亮, 属于单纯又犟种的村民。
临近月底,招商会的前夕,施慈接到了言特助打来的电话。
金牌助理替老板跑腿,来给她送已经做好的西装。
怕被人撞见,施慈下楼拿的时候特地把见面地点定在一条街外的停车场。
指腹触及西装面料,她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让顾家人也赞不绝口的手艺。
量身定做的优点便在这里,稍一上身,万分妥切。
虽然是正装,但在颜色和款式上别具巧思,端庄又不死板,让人很难不喜欢。
施慈不确定“霸道女总裁”的西装是不是也归类于这种,但哪怕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穿这身,绝对不会被认为是“地产女销售”。
思绪跑得有点歪,被拉回来的原因是言助理手上的另一样东西。
“顾总担心您忙工作不顾饮食,让我特地给您捎带来。”
说着,言特助将单手拎着的保温饭盒朝她的方向送过来,一一道:“里面是一道裙带菜虾滑汤,配菠萝排骨、抱蛋肉沫豆腐和西蓝花清炒口蘑。”
施慈乐了:“这么多他当喂猪啊,不会还有餐后甜点什么的吧?”
言特助微微笑着:“确实有,但不是从餐厅买来的,是顾总吩咐顾公馆厨师做的草莓挞。”
毫无预兆地听到这个名字,未散的笑意不由得僵在嘴角。
哪怕不是土生土长,可到底在魔都住了十年,她怎么会不知道“顾公馆”这个名字呢,这栋老洋房,可是在上世纪,魔都还被称作租界时便赫赫有名的纸醉金迷场。
是风月塔,亦是声色犬马的具象化。
有关顾家人,有关顾氏集团,有关“顾”这个姓氏,细算下来,也是半本魔都史。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说者还未必是无心。
佯装淡定地结接保温饭盒,她道:“那就替我谢谢顾总吧,刚
好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会把话带到的。”
先言特助一步离开停车场,施慈左右手满满当当,一边是珍馐美味,一边是量身定做。
或许,这二者原本就是一样的。
回到山海工作室,午休刚刚过半,几个人的工位上都摆着外卖或自带的餐盒,不远处的微波炉正在运作。
“哇,施慈姐你今天吃这么丰盛啊!”
闻到香味,成佳佳立刻撇下刚打开的麻辣烫看过来,眼睛一闪一闪:“三菜一汤,居然还有甜点!要不要这么不怕胖啊?”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施慈凶巴巴地在心里把某人痛骂,随即大方道:“我今天没吃早餐就想着午餐多买两样,一起吃呀,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嘿嘿那就谢谢啦。”
霎时间,香气四溢。
隔天上午,招商会如期举行。
参与这场活动的中小型公司将近五十家,可真正有点名气有点本事的也就一半左右,山海是其中之一。
主办方给安排的座位在第三排,除去第一排的大人物们,算是很不错的了。
发言顺序是抽签定的,施慈作为代表,很不幸地抓到了3。
站在台上直到背完所有准备话术,手里捏着话筒,依旧紧张到心口发颤。
她心理素质一般,没那么从容,不过是靠背得滚瓜烂熟来给自己撑撑场面。
“施小姐,不知道能不能多问你两个问题呢?”
说话的人坐在第一排,手边的名牌清楚落着“周平康”三个字。
被提问的正常流程的一项,施慈没多想:“您请说。”
“你刚刚介绍,说自家工作室下半年推出的游戏《默山海》是结合了动作角色扮演、卡牌战斗的开放世界冒险游戏,我很好奇,一款涉足这么多题材类型的游戏,你们能否能把控驾驭?”
“还是说,质量其实也就到四五十分,不过是找了个噱头先打名气?”
就差把一句“小作坊配四不像”端出来讲了。
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具有攻击性,施慈抿了抿唇,反倒是没刚刚“背书”那股紧张劲了。
“作为游戏主策和一名技术人员,我会为自己的作品承担质量把关,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我也可以告诉您,《默山海》虽然同时涉足冒险、对战与角色扮演,但其实这几种类型本身就是相通的,就像我们的生活,没有人一辈子只吃一道菜,盐和糖是可以通力合作的,而不是依靠单一的品味强行为自己贯彻‘纯粹’。”
她不慌不忙,周平康听得脸色一黑,没了反驳的句式,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施小姐本事大,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人,但想来在工作室里也是很有话语权的。”
这回就是阳谋了。
不等被离间的两人开口,坐在旁边的陆予桁就先一步道:“周董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就下一位吧,别耽误了时间才好。”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优雅从容。
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周平康只能把没说完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一个陆家的私生子,居然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他咬着牙腹诽。
招商会进行到一半,迎来了作为中场休息的午休。
距离下半场开始还有将近两个小时,陆予桁拿出手机,笑意盎然地给某人发去消息。
陆予桁:【你今天真应该来的,来看新兵大战老油条】。
陆予桁:【周平康也怪拉的下脸,这种场合揪着人不放,也就施小姐脾气好,但凡换萧何来,高低得骂回去】。
与此同时。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总裁办。
手边的冰美式已经接近常温,可始终没有被人饮用半口。
顾倚霜单手捏着手机,拇指敲字回复:【她不让我去】。
【陆予桁】:【偷偷来也不行?来给人家小姑娘撑腰】
最后两个字钻入眼帘,收到消息的人顿了顿才应出情绪,无波无澜的深棕色瞳孔陡生粼光。
陡然间,他想起那天在周礼梅那边,那条被她刻意隐藏,不想让他知道的旗袍。
四位数的价格不算便宜,但也只能压在图册最后一页,无关金钱与偏好,她不想依赖他什么,这是她的选择。
思绪戛然而止,唇边无端生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就是自己的腰,我唯一的作用,只是给她拍手叫好和兜底】。
这是他的。
收起手机抬眸,不远处的季成羡坐在沙发上正懒洋洋地摆弄茶几上的花瓶,以及里面几乎败干净的垂丝茉莉。
他随口道:“想玩花自己回家去玩,来我这里做什么孽。”
季成羡看过来,调调轻浮随意:“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不如别人家的花香,我人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说完,他捻起那瓣已经脱落到玻璃面上的,神色悲悯却也冷漠。
懒得理会他时有时无的“疼痛青春文学”,顾倚霜喊来言特助。
言简意赅:“去点点周景睿,让他去劝自己父亲少做惹人嫌的那个。”
“是。”
言特助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办公室。
季成羡没个安生,发笑:“这不是蛮上心的吗,还让你装得挺酷?”
顾倚霜轻飘飘地看过去:“连讲话和独处都被安排每周次数的人,好像没什么立场笑话我?”
招商会是在下午四点钟结束的。
站在会场门外,施慈懊恼今天又忘了看天气预报,没有带伞来,这里又距离地铁站足足两百米,不得淋成落汤鸡。
雨丝化幕,翠竹连城线。
余光一歪,施慈看到一串熟悉的车牌号,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为什么会来!
心情正凌乱呢,一旁的柳俞安已经和认识的人借来了伞,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我先去开车,你在这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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