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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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当天。
作为年底最后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时间节点,大街小巷被一派梳洗打扮,不少门店的玻璃和门前都被贴上了铃铛麋鹿和圣诞老人。
路过哪家小学,门前更是连着停好几辆在后备箱贩卖红蛇果的私家车。
为了应景,施慈还特地佩了条红围巾,尾端是麋鹿图样的轮廓刺绣,小俏皮藏在隐蔽处。
但似乎也没有那么隐蔽,不然怎么刚一上车,就被人瞧了个正着。
“看来今晚是麋鹿小姐?”顾倚霜看过来,浅浅笑着。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舒服很多,施慈慢着动作将围巾拆下,几次折叠压在膝盖上。
随即,指着他西装外套胸前的胸针,呛道:“比不得麋鹿先生光彩夺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孔雀成精呢!”
顾倚霜哑然。
车子缓缓行驶,方向却不是市郊。
反而上了高架,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黄浦区一家在小红书上很有名气的造型工作室。
施慈以前听说过他们家,据说这里的老板和工作人员是有服务门槛的,传闻连某个三线女明星来了都只能吃闭门羹。
“来吧施小姐,花孔雀邀请你看开屏表演。”
在她下车前,车门拉开,出现在施慈眼前的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很流畅漂亮的骨骼线条,隔着血肉,白皙肌理,哪怕是放在美术专业的教科书里,也是前几页的标志形状。
被他的形容逗笑,施慈翘起唇边,故意没有搭过去,自顾自下了车。
造型工作室的正门前站了两个人,在后续的自我介绍中得知他们分别是化妆师和服装师,两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脸,尤其是在问起施慈喜欢的妆容风格与礼服时,更是热情得不得了。
在听到已经准备了三套服装供她挑选时,施慈顿时头大,觉得自己成了《闪耀暖暖》里的主角。
“施小姐,请跟我们来。”
女更衣室,男宾止步。
走过头顶被撩开的纱帘,施慈顾不上管他,随着步伐,小女生对漂亮裙子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在看到分别用作搭配的珠宝时,更是眼前一亮。
想起来很多年前在某个电视剧里看到的台词——
“女性和鸟类的共同点之一,喜欢发光的物体”。
确实,魅力太足,难以招架。
出于好奇,她扭头问:“这些珠宝也是你们这里的吗?”
负责服装的女工作人员笑了,解释:“这些都是顾先生准备的,包括衣服和鞋子,我们只负责这段时间的保管以及待会儿您的妆容。”
施慈抿唇,心思飘得有些乱。
最后,她选了一条银色鱼尾裙,细吊带搭心形浅V领口,波光粼粼的银色在灯光下映照出璀璨之意,修身掐腰的设计恰到好处。
半开叉,比膝盖高出半寸,她还不太习惯穿这类裙子,指尖提起部分布料,每一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清纯之外,摇曳生姿。
妆发齐全后,她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脸。
“施小姐您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光彩照人!”
“要我说啊,连耳环、项链上的宝石都成了您的陪衬!”
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笑得比当事人还灿烂。
施慈更难为情了,佯装淡定地挽了下耳边碎发,又听到她们要去取高跟鞋。
站着坐着都是等,施慈心血来潮,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视线不自觉又落到镜面,没再收敛笑容。
她学着曾在杂志上看过的镜头感姿势,转了半个圈,将腰线侧过去,仔细看着自己的模样。
将手机拿出来,她对着镜子拍下一张,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三年前,在那个寒风乍起的夜晚,自己脸上被涂满化妆品后的照片。
不习惯是有的,惊喜也是有的。
她喜欢这样漂亮的自己,也希望这样的自己,可是一直有。
“慈慈,我可以进去吗?”
忽的,来自纱帘外的一道声音适时打断了她所有的联想。
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刚刚的臭美心思,清了清嗓子,依旧强装镇定:“顾先生,男宾止步诶。”
顾倚霜笑了下,从容徐徐:“我来送高跟鞋,施小姐让进吗?”
“你求求我?”
“你让我进去,我才能求不是?不然看不着脸多显得没诚意。”
“心机,某人可太心机了!”
施慈轻哼着评价,说完最后一个字,却是主动走近乳白色的纱帘,慢悠悠掀开。
白色之下,是身着黑色的他。
他们之间查了将近二十功夫,施慈抬眸看过去,照例被那颗泪痣吸引走目光,得给自己打一剂强行针,才能不被那双眼睛里的漩涡吸进去。
心跳又快了。
她秉着气,意识到这件现实而又狼狈的事。
重新拉开两步的距离,她故意提了提裙摆,晃了晃身子:“怎么样?”
顾倚霜由衷,一脸淡定地将那两步之差抹杀:“很合适。”
就连吊带本身都是窄珠长丝,如何不精致,如何不美轮美奂。
如何不牵动心绪情愫。
他手里提着那双高跟鞋,另一只手则是收着力气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
下一秒,又默不作声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创可贴。
施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怀疑这么贴心的小细节,真的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话,实在好奇,干脆装傻盘问:“为什么要拿创可贴呀?”
“高跟鞋穿久了容易磨伤皮肤,贴上创可贴隔绝会好一些。”
他从善如流地答着,单膝蹲在她面前,将其中一只鞋摆在地上,单手托着另一只的鞋底,又伸出手:“脚抬起来。”
施慈一个激灵,羞耻至极地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
说着就要去抢高跟鞋,但因为坐得不算实,上本身下意识使劲朝前倾倒,竟就这样硬生生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霎时间,别说呼吸了,施慈觉得自己连大脑供血都要骤停了。
哪怕转瞬即逝,可柔软的形状还是因为这场意外久违地触到了他的骨节。
触电似的异样,激得她骨骼战栗,好像连血液都是躁动着的,酥麻难遏。
连忙推搡着他的肩膀隔开空隙,施慈整张脸通红,不敢去提那一瞬间的“冒犯”,磕磕巴巴道:“你、你给我,我自己可以穿的。”
她是埋着脸在说话,没有看清男人眼底那片浓郁。
来自指尖的触觉,怎么可能不强烈。
怎么可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喉间滚动,他沉声道:“慈慈,这次就让我帮你,好不好?”
重新对上那双眼睛,施慈心底咯噔一下。
她觉得,这人当年的语文成绩一定很好,不然哪有光靠断句就能这么掐七寸的,又或者,他大学读的专业根本不是智能科技,搞不好是,是心理学,专攻人心的那种。
到最后,那双鞋也是他帮她穿上的。
在她的心惊肉跳之下。
再次上车前,施慈注意到男人的胸口,没有取下那只精巧可爱的小麋鹿。
第59章 Moonquake “听说山里的狐狸……
华黛庄园位于市郊。
很巧的是, 距离施慈曾去过一趟的蒲罗山道只隔了不过百米。
在今晚,纸醉金迷的奢靡成了具象化演绎,连灯影重叠的光线, 都是跃然纸上的生动, 让人过目不忘。
车子停在庄园外, 有身穿类似《胡桃夹子》里哨兵装扮的侍应生上前引导司机泊车, 并且为每一位贵宾送上进场时需要佩戴的面具。
面具是随机发放, 样式不一, 拿到什么全凭运气。
施慈看着手里的“粉红狐狸”, 单手比划在眼睛前, 冲他歪头:“听说山里的狐狸会吃书生喔。”
顾倚霜勾唇, 学着她的动作也举起自己的面具, 压住半张脸,缓缓启唇:“吃书生,又不吃同类。”
很巧,他拿到的那只, 也是狐狸。
施慈没有参加过这种假面舞会,出于拘谨和生涩, 从进场开始,便不由自主地挽住他的臂弯, 认认真真地搂着, 生怕走丢一般。
劲使大了, 顾倚霜侧头看过来, 哑着声音笑:“慈慈,如果你打算就这样把我的西装拽下来,倒是可以继续用这个力道。”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施慈热了脸, 赶紧松开一些。
距离舞池开放还有一定的时间,偌大的宴会厅内,是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舒缓优雅的慢曲调,刚好是舞曲前的抒情押韵。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看似戴着面具,实则人人相知,举杯互敬。
银色鱼尾裙并不是高调的华丽风,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到发光,唇色殷红,纤腰软骨,狐狸面具遮住半张脸,罕见地衬托出妖异艳色。
顾倚霜知道今晚的施小姐很美,从第四次用眼神逼退那些意图不轨的人中映射出。
他带着她往里走,幽幽启唇:“会跳舞吗?”
眨了眨眼睛,施慈实话实说:“啦啦操算吗?”
顿了一秒,施慈坚信,自己就是在这人的眼睛看到了他在笑!
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腹黑狐狸对自己的嘲笑,她不顾耳根的热意,理直气壮地嘟囔:“不许笑!那可是我当年为了凑学分千辛万苦才学会的!你知道啦啦操跟节奏有多难吗!”
顾倚霜中肯道:“确实,啦啦操蛮难的,可惜今天场合不合适,不然还真想见识一下帮助施同学拿到学分的啦啦操。”
他一本正经,施慈更不好意思了。
如果说在造型工作室时的怦然是源自肢体上的无意间触碰,那此刻的眼下,便是因为某些更意向的内容。
比如从他口中冒出的那句“顾同学”,比如就现在,他们因为距离太近,而交换交缠的气息与体温。
每一秒,都能将埋在她心口的那颗炸弹更进一步地点燃。
“呦,这么有童趣啊,小麋鹿胸针?顾二公子这是打算返老还童了?”
随着那串打趣声落在耳畔,施慈躁动不已的心跳戛然而止,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率先入目的是一张黑色蕾丝面具。
那头利落的短发很有代表性,施慈一眼认出这人是萧何。
后者笑眯眯地看过来,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施小姐。”
顾倚
霜淡定地看过去:“今晚我不想谈公事,萧总明天请早吧。”
萧何走近:“别啊,明天这好事可就被陆予桁占了。”
说完她又看向施慈,眨眼坏笑:“施小姐,我方便把人先借走十分钟吗?待会儿保证全须全尾地给你还回来!”
被她的遣词用句惹笑,施慈腼腆地提了提嘴角:“好呀,刚好我现在也有点看腻他了,五分钟是不是太少了,十分钟、二十分钟都没关系。”
萧何乐道:“施小姐大气。”
坏笑着欣赏某人黑脸离开,施慈竟然觉得这样会有一点点爽,好像看他吃瘪,比她自己吃三大碗蟹黄拌面还痛快。
耳边的音乐仍旧动听,但似乎在大提琴、萨克斯之外加了别的乐器,她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位琵琶演奏者。
弦曲勾振,琴号同频,东西方传统乐器的共同演奏,刚一登场,就引来满堂彩。
施慈站在一旁听得入迷,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人。
“这位漂亮的狐狸小姐,有幸邀请你跳支舞吗?”
施慈一愣,怔怔看过去,才发觉这位白西装男士。
她下意识婉拒:“抱歉,我在等人。”
“你等的那位,不会是姓顾吧?”
男人笑眯眯地说着,上半张脸藏着纯白色的硬质面具下,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笑起来,恶意满满。
对方翻脸的速度让她瞠目结舌,但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人前脚刚结束的那番话,她认识自己,也认识他?
男人已经收回了手,还做作地将手背擦了两下在另一只手臂的西装外套上,阴阳怪气拉得很足:“早就听说,顾二少回国后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亲眼一看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魔力。”
男人声音不算小,就站在两侧的人纷纷侧目看。
“听说施小姐可是寒门贵子,有个坐过牢的亲生夫亲还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一步不容易啊,顾总没少帮衬吧!”
随着这句话说完,交响乐的乐曲变得不再纯粹,掺和进了太多杂音,令人生厌。
施慈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意识到这是有砖头砸过来了。
但显然,这是个没出息的,不然怎么盯着看了半天,只敢挑他不在的时候才来戳人脊梁骨,不就是料定她会因为这些年自卑内耗,会把这些事咽进肚子里吗。
条例越清晰,她看着眼前的人影,就越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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