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相好与私生之子皆下了大牢。”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下意识望一眼顾清嘉,眉眼又恭顺地垂下。
听说那人姓石的时候,顾清嘉便心有所动,听到这里,几乎已是笃定。
他夹起一根菜蔬,漫不经心道:“他那旧时相好是许县丞续弦韦氏?”
“殿下英明。”影卫听他语气如常,便继续道,“因此事牵扯到许娘子,姓石的便记恨上许娘子,偷了银两做盘缠,一路跟到檀州来,只比殿下与许娘子晚两日到。跟踪许娘子后,他以为珠珠是许娘子的女儿,便生了歹心,意图绑走珠珠,向许娘子讹钱。甚至,想借机让许娘子放许成琢出狱。”
听到此处,顾清嘉眸色骤沉,眼神陡然凌厉。
以为珠珠是他和阿玉的女儿,所以想绑珠珠为质。
只怕姓石的不会甘心只讹一笔银子,捞出私生子这么简单吧?毕竟,若非被他和影卫及时察觉,珠珠真落到那人手里,阿玉只能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求珠珠平安。
从此,还永远亏欠珠珠和周娘子。
这是珠珠,他才陪着玩了一日,不算熟悉的,别人家的丫头,他尚且觉得可恨。
再想到,若真是他和阿玉的骨肉,被姓石的绑走呢?
只一想到阿玉会有多痛苦,顾清嘉便恨不得立时将那人剥皮抽筋,削骨剜心!
顾清嘉放下碗箸,起身道:“去密室。”
轰隆隆,暗门打开。
顾清嘉走下数级石阶,站在暗影中,望着一丈外,被唯一的壁灯照亮的那人面孔。
身上虽遍布伤痕,底下流着一滩血,可那张脸,被影卫特意避开,好端端的。
那人惶惶然睁开眼,恐惧地望过来时,顾清嘉不由想到许成琢。
还真是像。
阿玉让人画的那张画像,倒真是照着此人画的。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姓石的疼得吸气,艰难开口。
顾清嘉没应话,而是随手丢出一枚飞镖,叮地一声钉入那人头顶上方坚硬的石壁上,几乎是贴着头皮。
姓石的感受到头皮发凉,他自己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被剃掉了一行头发。
但显然,来人是个狠戾角色,绝不会比审问他的那人手软。
“能招的我都招了,你们还想问什么?”那人哆哆嗦嗦说完,恍然大悟,“你们是赌坊的,想讨银子是不是?那你们得放我出去啊,我有法子挣快钱,你们若不信,我把我儿子抵给你们啊,他就在清江县衙大牢里关着,我要是还不上,你们就去找他。”
顾清嘉一听,不由冷嗤。
原以为姓石的是良心发现,想救儿子出狱,原来只是为了拉个垫背的。
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动用私刑了结他的性命,反而是便宜他了。
顾清嘉没说什么,顺手将手中剩下一枚飞镖射出,快如紫电,钉入那人腿骨。
登时,密室里响起一阵痛不欲生的嘶吼。
顾清嘉衣摆微动,调转足尖,沿着昏暗的石阶走上去,影卫也没管姓石的,跟着出去。
暗室再度被关闭,里头痛苦的哀嚎声被石门遮挡,比外头的风声还轻。
“别让他死了。”顾清嘉淡淡吩咐,“明日我与许娘子会先乘马车出城去渡口,你找个恰当的时机,把姓石的丢在道旁,把他脸露出来即可。”
“是。”影卫明白了顾清嘉的用意。
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顾清嘉想把他送给阿玉,想必阿玉会想亲手发落此人。
清早,天光熹微,许菱玉便向周娘子告辞。
承诺重新开张的日子快到了,她想日夜兼程赶路,早些回到清江县。
日夜兼程,中途可以换马,可秀才赶车总不能不眠不休。
是以,许菱玉令雇了一位车夫,与他轮换着赶车。
孟千娇已在周家染坊落脚,回程时,车厢内便只有许菱玉和金钿两个。
两人说笑间,马车已不知不觉驶出檀州城。
约莫行了几里路,马车忽而停下来,许菱玉面露疑惑,正要掀帘子看看外头情形,便听秀才隔着车帘问:“阿玉,你看看那个人。”
闻言,许菱玉更是疑惑,撩开车帘探身望去。
只见几步远外,道旁大树下,一位中年男子着商人打扮,面色发白倚靠大树歇脚。
而他那张脸……
“像不像许成琢?”顾清嘉轻问,“他会不会就是你画像上的石姓商人?”
“是!”许菱玉斩钉截铁应。
见那人睁开眼,手搭凉棚望过来,许菱玉还怕他跑了,忙对顾清嘉道:“秀才,快抓住他,我要带这狗贼回宁州!”
韦淑慧欺骗纠缠许淳,气得阿娘跑出去,出了事,还想以许成琢为借口,谋夺她的嫁妆,桩桩件件固然可恨。
可这姓石的,难道就无辜么?
归根究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多带一个人,马车就显得不够宽敞了,且不方便。
金钿坐到外头去,秀才进来,将那姓石的抓进来,死死按在地上。
昨日密室,顾清嘉没露脸,仅凭身形轮廓,姓石的根本没认出他来,而是盯着许菱玉,笑得狰狞,心里却气得几乎要吐血。
他可真倒霉,本以为被赌坊的人丢出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哪知,还没高兴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极为倒霉地落到许菱玉手中。
“姓石的,你或许不认得我,但你应当记得清江县里被你始乱终弃的韦淑慧吧?”许菱玉盯着他,只觉此人身上财色浸染的腌臜气,令人作呕。
“不记得,这位娘子认错人了吧?”姓石的仍心存侥幸。
许菱玉愤然踢了他一脚,无意中正踢在他腿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处。
“啊!”姓石的痛呼一声,蜷成一团,冷汗直冒。
这可吓着许菱玉了,她匆匆收回脚:“姓石的,你别在姑奶奶面前装蒜啊!”
可姓石的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又不像假装出来的。
许菱玉抬眸,望着顾清嘉,语气有些茫然无措:“我,我力气应该没这么大呀?秀才,你瞧瞧,他是不是装的?他又不是纸糊的,总不至于我轻轻踢一脚,就把他腿踢断了。”
这会子已出了城,没处找医馆去,她只好求助会武艺的秀才。
顾清嘉瞥一眼那人双手紧紧捂着的地方,正是他昨日飞镖贯穿之处。
不过,他可没有那份善心,替姓石的解释,顺便暴露身份。
他收回视线,凝着许菱玉眉眼,眼神安抚,温声道:“别担心,他没事,恐怕是想借机逃走,他不知骗过多少人,阿玉切莫心软上当。”
被顾清嘉一提醒,许菱玉才想起,这些年姓石的恶棍不知骗过多少可怜女子,还逃过红叶阁的耳目,让他下地狱都不为过。
许菱玉盯着他,不假辞色道:“你休想逃走,我定要将你带回县衙,叫你再不能四处祸害人!”
姓石的恼恨不已,许菱玉几乎将他腿踢废了,却还与她的草包夫君沆瀣一气,说他是装的。
“可恶,若昨日那叫珠珠的小丫头被我抓到手,如今该是你许娘子跪在地上对我摇尾乞怜!”姓石的又疼又气,呕出一口血来。
此事,顾清嘉并不想让许菱玉知晓,免得她担心、自责。
不料被姓石的抖露出来,顾清嘉一抬脚,将他实实踩在地板上。
许菱玉没注意到顾清嘉的异样,她心慌不已:“你说什么?你竟然还想对珠珠下手?!”
虽不知昨日姓石做了什么,为何没得逞,可许菱玉又后怕,又庆幸,幸好珠珠跑丢的那一会子,没被姓石的拐了去,否则她要自责一辈子。
许菱玉气不过,朝着他腿又狠狠踢了几脚。
“不是喜欢骗人么?我让你装个够!”许菱玉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姓石的衣料上见了血,许菱玉才冷静下来,收回脚。
她别开眼,努力宽慰自己,不是她心狠手辣,是这姓石的罪有应得!
第46章 水路 “秀才,你可真厉害!”……
只一辆马车, 就算把姓石的当成待宰的猪绑了,扔车内,许菱玉仍觉不方便。
“秀才, 路上看着些,咱们再雇一辆马车吧
。”许菱玉说着, 瞥一眼姓石的, 眼神满是嫌弃。
顾清嘉望着她,浅浅含笑,笑意莫名:“不是着急赶回去重新开张么?再雇一辆, 恐怕就会赶不上。”
提议之时,许菱玉便想到了,听到顾清嘉的话,更是左右为难。
定好的日子,若往后延迟, 段家会以为她怕了,行事更嚣张吧?
许菱玉不想改日子, 可若让她放过这姓石的,也绝无可能。
要不,她和秀才先回去,让金钿单雇一辆马车,押着这人,慢慢赶路?
可金钿一个姑娘家,许菱玉不放心她单独留下,面对陌生车夫和姓石的骗子。
她秀眉轻颦, 没立时应话。
顾清嘉抬手,指腹轻柔抚过她眉心,轻道:“不必担心, 我已安排妥当,加上姓石的,也无妨。”
“你安排什么?”许菱玉疑惑。
顾清嘉目光移至飘动的纱帘,但笑不语。
许菱玉撩起纱帘,朝车窗外望去,朝阳和煦,可他们走的方向明显不对!
“回宁州不是这方向吧?”有秀才在,许菱玉倒是不担心有人要引他们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她只是困惑。
远远已能望见渡口楼船高高的桅杆,顾清嘉微微挑眉:“咱们走水路,沿运河,一日便能到宁州附近,再换马车,半日便到家,这番安排,阿玉可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从前来檀州,只她和金钿两个,许菱玉怕在船上出了什么事,两人都不会泅水。
走陆路就不担心这个,有危险还可以跑啊。
这回不一样,有秀才在,秀才会武艺,走陆路、水路都不必担心什么。
“原来你昨日说准备回程的事,就是准备这个?”许菱玉很好奇,这样短的时间,秀才如何找到合适的船只的?
不过,她更好奇另一桩事:“走水路,可要多费不少盘缠,我给你那些银钱,结了房钱,恐怕不剩多少,你付了多少定金?船家该不会反悔吧?”
“不会。”顾清嘉摇摇头,又朝外瞥一眼,“也快到了,阿玉可以看看,船已在渡口等我们了。”
渡口越来越近,马车速度也正放缓。
许菱玉探首望去,只见渡口泊着一艘高大富丽的楼船,并数只中等大小的商船、画舫。
那楼船乃是转运盐铁米粮的漕运官船,归地方节度使大人调度,与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毫不相干。
许菱玉只欣赏一眼,便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商船上。
船不大,但他们一行只需两间厢房,暂且委屈一晚,顺利的话,明晚后半夜便能到家了。
“秀才,带你出门,还真是省心不少。”许菱玉回眸望一眼顾清嘉,眼中满是喜悦。
等下了马车,许菱玉心情好,不仅按市价付了车夫工钱,还给了二两银子做赏钱。
车夫拿了钱,喜滋滋赶车走了,留下他们的行李,许菱玉进的货品箱笼,还有一个被秀才打晕的姓石的。
许菱玉躬身提起一只包袱,望着那几只商船问:“秀才,是哪只船?金钿先看着箱笼,你拎着姓石的,我提着包袱和你一起先上船。”
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哪知话音刚落,高大富丽的官船上下来几个人,朝着共请假拱手施礼,态度甚至有些恭敬:“贾公子。”
该不会,秀才定的是官船?这怎么可能?!
许菱玉一脸茫然,目光落在秀才清俊的侧脸。
顾清嘉轻嗯一声,语气疏淡而有礼,指指地上的箱笼和姓石的:“有劳诸位,替我向林大人致谢。”
“贾公子言重了。”几人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地帮许菱玉把东西,连同姓石的,一道搬上官船。
许菱玉紧紧攥着手中包袱,盯着顾清嘉,瞠目结舌:“秀才,你们贾家还跟节度使林大人有交情?”
能从官船里腾出厢房给他们,恐怕贾家与林大人的交情还不浅。
贾家败落前,生意到底做了有多大?若是富甲一方,她怎么没听说过?
顾清嘉看出她的诧异与疑惑,含笑摇头,一手接过她手中包袱,一手牵起她柔荑,举步走向官船,温声解释:“阿玉太高看我们贾家了,我们可不敢高攀林大人。日前我闲来无事,写了几幅字,摆在书坊附近道旁售卖,想赚了银子雇船回程,给你惊喜。说来也巧,正好遇到微服来檀州的林大人,林大人看中我的字,便与我多聊了几句,我视其为伯乐,本没打算要银钱,林大人得知我要携妻回宁州,便执意相助,盛情难却,我便没有拒绝。”
说话间,他们已登船,有人恭敬垂首引他们前往船舱厢房。
金钿一间,许菱玉和顾清嘉一间,姓石的不知被丢到哪处旮旯,在船上,又被绑着,许菱玉倒不担心他跑了。
待安顿好,引他们进来的侍者走了,厢房内只剩他们两个,许菱玉终于忍不住,快步冲入顾清嘉怀中,一把搂住他窄劲的腰身,兴奋赞许:“秀才,你可真厉害!”
从前,她倒没留意过秀才的字写得如何,书读得好不好。
只是以貌取人,从他卓然的外表判断,应当不会差。
听说他去碑林,看那些名家石刻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趣味。
这会子,许菱玉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字写得这样好,好到能让见多识广的节度使林大人如此礼遇。
听到这声夸赞,顾清嘉不由有些心虚。
他的借口骗得了阿玉,却骗不了自己,他可不是靠一手好字打动的林大人。
不过,也不能说与字全然无关,他确实让人给林大人送去一纸亲手所书的密令,密令上有他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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