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走到段家
门口,过往的行人都会朝那紧闭的大门望一眼,议论纷纷。
而那大门中央,赫然贴着玄冥司的封条。
玄冥司只听命于天子,抄没段家竟是皇上金口玉言?!
许菱玉震惊得说不出话,红雨找的人,竟然能上达天听吗?难怪事儿办得这样快。
她实在好奇,若不去问清楚,恐怕就没心思做旁的事了。
“秀才,你和金钿去铺子里准备,我想起一件事,去去就来。”许菱玉语气有些焦急。
金钿本还想问一句,可顾清嘉猜到许菱玉要去做什么,赶在金钿开口前,温声应:“好,铺子里的事我也不懂,金钿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们去铺子里等阿玉。”
许菱玉着急去客栈,根本没留意,顾清嘉回身之际,冲不起眼的某处使了个眼色。
长缨暗中跟随,果然见许菱玉进了福祥客栈。
因怕被红雨发现,他并未靠太近,只在暗处守着,等许菱玉出来,再暗中保护。
今日红雨又没在,许菱玉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着人。
红雨一进屋,许菱玉便迫不及待将她手中剑放下,拉住她:“红雨你可回来了!快跟我说说,你是请了何方神圣帮忙,竟然这么快就能扳倒段家?”
她眼中满是兴奋与快意。
“这下阁主不必担心铺子开张的事了。”红雨坐下,喝口放凉的茶水,方才解释,“可这跟属下没关系啊,我是打听到段家勾结世家科考舞弊的事,也想捅到督察院去,可我们的人还没收集到确凿证据,就听说来抄段家的玄冥卫已经在路上了。”
许菱玉眨眨眼:“所以,你根本还什么都没做?段家倒台,完全是自己多行不义,被上头发现了?”
而且是在她与段家势不两立的档口。
“这,这也太巧了吧!”许菱玉不由感叹,表姐说得没错,她运气是真好啊,如有神助。
红雨也纳闷,可她查过了,确实是督察院的人上报皇帝,皇帝下旨命玄冥卫将段家人代会京城严查。
这阵子,那些高门世家、朝中新贵,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唯恐被段家咬上一口。
如此阵仗,可不是眼前的阁主妹妹能做到的,否则,许菱玉也不会迫不及待来找她了。
除了巧合,红雨也想不出旁的理由。
既然不是红雨,许菱玉便没再多提段家的事。
“你先前说,追查的一件女子失踪的旧案,查到清江县,可有眉目了?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许菱玉轻问。
红雨在清江县停留,也有一阵子了。
“没有。”红雨摇摇头,“那女子几年前被人拐走,我查到云雾山一带,线索就断了,附近村子里也都查过,没人见过那女子。”
“没人见过?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许菱玉诧异道。
红雨气得一拍桌子,剑鞘震了震:“可不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你再找找吧,有需要就说一声,既是被拐的,总不可能进山打猎采药去吧。”许菱玉说着,忍不住嘀咕。
此话一出,红雨心念微动。
对啊,云雾山早年也有人失踪,说不定那女子不知何故,也是丢在了山里呢?
一日没见着尸首,就说明人有可能还活着,红雨是个倔性子,打算等山上雾散开些,进山再找找。
许菱玉离开客栈,便坐轿子往铺子方向去。
这回,红雨没趴在窗口看,而是提剑下楼,想去云雾山一带再探探。
哪知刚从客栈出来,便感受到熟悉的内力波动。
这附近有师门中人?!
长缨意外被发现,赶紧沿着许菱玉离开的方向,匿身逃走。
可红雨很机敏,兜来兜去,长缨见甩不脱,怕暴露身份,便主动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现身。
终于追上这人,红雨站在这人身后,将剑鞘压在他肩上:“转过来。”
到这时候,长缨反而镇定下来,转过身,冲着红雨咧嘴笑:“师姐,好久不见,你的轻功又精进了。”
“原来是你小子,看到我,跑什么跑?”红雨收回长剑,打量着长缨,眼神审视,面露疑惑,“你不在二皇子身边当鹰犬,跑来这小小的清江县做什么?”
长缨听着,心口怦怦直跳。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师姐总是这样一针见血,不给人留余地啊。
好在,他也不傻,现身之前,便已想好对策。
长缨讪笑:“二殿下命我暗中调查段家,没想到我才刚来,就被师姐发现了。”
“是吗?”红雨不信,查段家能查到福祥客栈附近?
再说,段家都被带走了,他怎么才刚到?
不过,这小子武功虽不济,嘴也严得很,追问是问不出来的。
红雨假装信了他:“那好吧,不耽误你办差,我也还有事要忙,等你回京城前,记得到客栈找我,咱们比划比划。”
说完,转身便走。
长缨长长舒了口气,又兜了一圈,才往许菱玉的铺子去。
亲眼见许菱玉平安回到铺子,他没再跟,而是折身回桂花巷。
可刚到桂花巷口,他便被一道看不见的晴天霹雳定在原地,巷口大树底下,抱剑而立,似笑非笑的高挑劲装女子,不是师姐是谁?!
第48章 别怕 阁主卧榻之侧,睡着夺命的猛虎
“跑啊, 你再跑啊。”红雨站在树荫下,望着长缨,不急不躁。
今日云雾山她不去了, 定要这臭小子跟她说明白,好端端的, 他为何会跟踪许菱玉, 为何会来桂花巷!
难道,长缨查段家是假,查红叶阁才是真?
“师姐。”长缨急得冒汗, 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桂花巷老巢遇到师姐。
师姐能追到桂花巷等着他,说明了什么?说明师姐亲眼看到他跟踪少奶奶啊!
初夏日光清朗,湛蓝如洗,可长缨只感到天塌地陷的晦暗无助。
“你是想在这里说, 还是咱们换个地方说?”红雨上前两步,走出树荫, 秀丽中带着英气的细眉微微挑起。
显然,她不打算放过长缨。
但这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长缨想了想,叹气认命道:“师姐跟我来。”
再掩饰也无用,继续瞒着,师姐只会一直跟着他。
况且,师姐应当已经猜到了,只等他坦白。
直到江边一处无人的竹林, 长缨才停下,朝着红雨拱手央求:“被师姐发现,是我失职, 但我随二殿下隐匿清江县,事关重大,求师姐切莫走漏风声,就连少奶奶那里,也切莫透露半句。否则,二皇子身份败露,盛怒之下,恐怕你我都承担不起,还会连累你们红叶阁。”
“二皇子也来了清江县?”红雨错愕,但更不解,“还有,你说什么少奶奶,谁是少奶奶?你们来清江县,是不是冲着我们红叶阁?”
长缨担心她透露给什么少奶奶,所以这少奶奶是她认识的人?
红雨在脑中快速思量着,但她没往许菱玉身上想。
日头虽有些烈,密匝匝的竹荫间却阴凉,但长缨止不住地冒汗,只觉头都要炸开了。
他后悔没沉住气啊。
“师姐以为我跟踪许娘子,是为了对付红叶阁?”长缨惊问。
早知师姐在误会这个,他何必坦白?!
红雨反问:“不然呢?”
这会子,红雨转过弯来,忽而脑中灵光乍现。
长缨跟踪许菱玉,不是因为红叶阁,该不会……阿玉就是他口中的少奶奶?
他家公子是谁,不用问也知道。
红雨面上神情快速变幻,仍不及她内心波澜之万一。
阁主看中的穷书生,被阁主喂下避子丸药的穷书生,竟是那位嗜杀成性的二皇子,啊?!
“师姐放心,殿下已知晓少奶奶是红叶阁主,他暂且不会对红叶阁不利。”长缨怕红雨走漏风声,故意威胁,“可若师姐泄露
殿下身份,连我也不知殿下会如何处置。”
既已坦白,不如设法亡羊补牢,只要师姐不说出去,事情便还不算太糟糕。
许菱玉的婚事是如何得来的,也曾同红雨说过几句,红雨知道,那穷书生本不愿意,被阁主逼上公堂,才迫不得己成亲。
而这苦主,竟是二皇子。
眼下,阁主不知其身份,二皇子暂且还会装作寻常书生,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君那样对待阁主。
若她把事实禀报阁主,二皇子会如何处置?
恐怕不止会处置她和红叶阁,连阁主也不能幸免。
毕竟,二皇子连京城择选都不屑参与,却在这穷乡僻壤碍于低微的假身份,被阁主逼迫成亲,乃是奇耻大辱,他是不可能让这污点暴露于人前的。
换做她是二皇子,也只会处理掉所有知道此事的人!
“阁主卧榻之侧,睡着夺命的猛虎,你要我如何放心?”红雨根本没法儿放心。
人虽是阁主抢骗来的,可那避子丸药是她给的,整个红叶阁都脱不了干系。
枉死的红叶婆婆对她有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红叶阁覆灭。
红雨清楚,二皇子是经历过战场厮杀,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血,他跟养尊处优的幽王截然不同。
幽王府追杀红叶婆婆尚且能得手,二皇子若要碾死红叶阁,恐怕费不了多少力气。
而她们红叶阁中,大多数都是可怜女子,叫她如何忍心?
长缨见她惶惶不安,忍不住出言劝慰:“其实二殿下也没那么心狠手辣,至少,他现下并未伤害你们阁主。”
是啊,只是现在没动手罢了,因为二皇子要办的事还没办完,红雨暗自想着。
就算她守口如瓶,不坏二皇子的大事,可一旦二皇子的事情办完,阁主一样要遭殃。
二皇子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他只会锱铢必较,浮尸千里。
“我可以替你们保密,但你必须答应,等你们事成之后,你向二皇子求情,保住阿玉和红叶阁。”红雨咬咬牙,“否则,我追杀你一辈子,不死不休。”
听她放狠话,长缨反而松一口气,正色道:“师姐放心,到时我定会竭尽所能,保住你们和红叶阁。”
长缨跟着二皇子数年,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料想二皇子看在他的面上,不会赶尽杀绝吧?
红雨稍稍宽心些许,可她还是不放心。
她得尽快见阁主一面,就算不能告诉阁主,二皇子的身份,可那避子的丸药,切不可再让阁主拿给二皇子吃了。
否则,吃多了,万一有什么毛病,她们真会万劫不复,长缨求情都没用。
红雨面色焦急,转身就要走。
长缨赶忙拉住她衣袖:“师姐,你等等!”
“放手,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打。”红雨以为,长缨是要找她切磋。
长缨愣了愣,松开手,赶忙解释:“我只是想提醒师姐,云雾山不像师姐想的那样简单,师姐近来最好莫要再去云雾山一带。”
“你知道些什么?”红雨疑惑,虽不知她是怎么被长缨发现的,可显然长缨也去过那里,“你是不是进过云雾山,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隐隐察觉,关于云雾山的秘密,长缨知道的比她多些。
“师姐别问了,我不能说,我也是担心师姐安危,才好言相劝。”长缨说完便告辞,先行离开。
他怕再不离开,师姐继续问东问西,向他套话。
红雨在林间默默思量了一阵,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没有段家的威胁,许菱玉再不担心什么,吩咐金钿和王掌柜等人收拾铺子,把货品重新归置摆放。
顾清嘉身量高,被许菱玉使唤着摆放高处的货品。
一众人忙到日暮,两间铺子皆焕然一新。
货品如何售卖,许菱玉也跟王掌柜、周掌柜详细说过,二人皆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自去安排,不再话下。
关好门扉出来,许菱玉赏了二十两银子,叫他们自去酒楼叫席面。
“好好吃一顿,明日开始,还有劳诸位多用心。”许菱玉笑着说客套话。
掌柜和伙计谦虚几句,便欢欢喜喜往酒楼去。
金钿叫来马车,许菱玉却没坐,而是浅笑道:“你先回去,帮着芹姨加两个菜,今日咱们也吃顿好的,庆祝明日开张。”
红日西坠,霞光漫天,浓墨重彩。
“阿玉想走着回去?”顾清嘉凝着夕阳下的玉颜,轻问。
许菱玉点点头,举步往前走。
她脚步不紧不慢,盯着两人被拉长的剪影,唇角莫名勾起一丝笑。
“不累么?”顾清嘉问,“若是累了,我背着你。”
许菱玉含笑望他一眼,摇摇头:“秀才,你可知,成亲前我是如何想的?”
顾清嘉薄唇微弯:“你大抵不会想着与我朝朝暮暮,白首偕老。”
“猜对了!”许菱玉四下望望,趁人不备,踮起足尖,飞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又站直身形,状若无事继续道,“我那时想着,若你不听话,不好相处,我便休了你。”
忽而,她话锋一转:“可我发现,你处处都合我心意,我便舍不得了。”
许菱玉跳了一下,踩在他的剪影上,挡住他去路,仰面问:“秀才,你说实话,对我当初强逼着你娶我的事,你心里可还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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