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玉母女可真行,一个被宁王掳走十余年,一个“强娶”了二皇子,不知该赞一声福大命大,还是叹一句命途多舛。
不过,侍卫们口中的小姐,又是谁?
红雨不敢细想,也没时间细想。
东边厢房里,于思思正在房里摆弄弓箭,听到侍卫的话,当即握着弓箭跑到院子里,冲外头嚷道:“真是人善被人欺,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贼人?你们这样吵嚷,若是吓着我阿娘,我定会向王爷和爹爹告状!”
说完,簌地一声射出一箭,箭矢越过院门,落到侍卫们身后。
这箭矢与他们平日里用的一样,说话的也确实是于思思的声音,侍卫们面面相觑,进也不是,不进又不放心。
“滚啊!”于思思没听到他们走,气得想骂人。
宁王叔叔欺负她们,就连这些侍卫也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她越发觉得,是爹爹近日办砸了什么差事,惹恼了宁王。
可爹爹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就办砸一次,至于吗?
于思思越来越不想待在这院里了,自从宁王提起她的婚事,她便觉得像住在牢笼里。
“孟太太可否先打发走外头的侍卫?我不能被人发现。”红雨听到外头那少女的声音了,可侍卫没有离开的迹象,她不由有些着急。
孟茴平静下来,微微颔首,柔声道:“你先去内室等着,不要出声。”
说完,她便开门走出去。
“阿娘。”于思思放下弓箭,快步走到孟茴身侧。
“发生什么事了?思思,娘怎么听到你与人争吵?”孟茴疑惑问。
她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和慵懒,听着像是午歇刚醒来。
于思思挽住孟茴手臂道:“还不是那些侍卫,好端端的,非说咱们院里进了贼人,要进来搜查,我怕他们扰了阿娘清净,没想到还是把阿娘吵醒了。”
随即,她冷哼一声,拉着孟茴就要往屋里去:“不理他们,等爹爹回来再说。”
“思思。”孟茴语气无奈,拍拍她的手,“等我问问去。”
孟茴没开门,而是站在门内道:“思思说你们在找什么贼人?”
“是,小人无意惊扰夫人,罪该万死,可今日有人闯进了奇岙园,干系重大,还请夫人通融,容许小人进去搜寻。”侍卫恭敬回应。
孟茴轻道:“王爷和于统领应当都与你们说过,我不见生人。搜寻贼人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也不为难你们。这样吧,你们先去别处搜,等于统领回来,再让他带着你们进来搜。”
孟茴一番话,也算通情达理。
且她说的是实情,别说侍卫,就连奇岙园里旁的小主,也没有哪个能进这处院子。
其实,听于思思和孟茴说话时的语气,侍卫也已看出,贼人不在这里。
是以,侍卫道声歉,便匆匆往别处去了。
“阿娘,你何必对他们客气!”于思思仍有些不忿。
岂料,她话音刚落,便听孟茴道:“思思,你悄悄取一身婢女的衣裙,送到我房里,切莫让人发现。”
她声音压得极低,说完便举步回到寝屋。
于思思盯着孟茴背影,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眼睛越睁越大。
阿娘屋里真藏着贼人啊?还是位女子?
回到内室,孟茴已平静许多,红雨看到那些侍卫走了,也暂且放下心来。
“我没想到,阿玉会从字迹上辨认出我。”孟茴喜极而泣。
阿玉不仅细心地发现她还活着,更是托人四处找她,她抛下阿玉十余年,是个不称职的娘亲,阿玉却没记恨她。
孟茴感激姚芹的照料,也为阿玉的秉性动容。
“也不止那条丝带,阿玉还让仵作开棺验尸,确定那棺木里并非她血缘至亲。”红雨轻声解释。
“可是,她让人到处找我,又是开棺,会不会被人发现?许淳知不知道?宁王呢?”孟茴提到他们,又不由着急担忧,“不行,得尽快想办法送你出去,你去告诉阿玉,切莫惊动宁王,我会想法子出去找她。”
红雨摇摇头,含笑宽慰:“孟太太若不嫌弃,我便唤您一声姨母。孟姨放心,阿玉很有分寸,一切都是悄悄进行,并未惊动任何人。”
“说到许淳,嗬。”红雨不禁冷笑,“听阿玉说,那许大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认出江中捞起的女尸不是孟姨,可他看那女子穿着和孟姨一样的衣裙,便将错就错,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孟姨的清誉。”
所以,当初许淳匆匆娶韦氏做续弦,不是因为以为她死了?
孟茴挤出一丝笑,笑中带泪。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许淳早已没有任何情意。
可她没想到,当年她倾慕过的,心甘情愿嫁的俊儒郎君,比她知道的更不堪。
当年,爹说她不够聪慧,她还不服气。
如今看来,爹说的没错,她当真没有识人之能。
孟茴整理好思绪,柔声问:“阿玉去找过他吧?这孩子,何必执意问个清楚。”
她虽已不喜欢许淳,可那毕竟是阿玉的父亲,孟茴还是希望阿玉能有一位值得她敬仰的父亲,而不是看清她父亲的卑劣,变成无家可依的人。
“不问清楚怎么行?他所作所为,总要付出代价。”红雨说着,忽而顿了顿,“诶?孟姨在这山里,一直不曾出去过吧?那你恐怕还不知道,许淳被他的续弦孟氏为骗了。”
说到许淳被骗的前因后果,红雨兴致勃勃,眼睛不由闪动着光彩,她就希望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人都能有好报。
“孟姨是好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与阿玉团聚。”红雨含笑许诺。
“你一个小姑娘,不必为了我们,跟宁王斗。”孟茴眼中满是感激,“估计他们已将山上的机关阵打开了,你一个人很难逃出去,不如暂且在我屋里藏两日,我会想个周全的法子送你出去。”
“多谢孟姨!”红雨欣喜道谢。
进到这院子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能有这样一番际遇。
她进山来时,本来是在找丢失数年的吴姑娘。
诶?她大可以问孟茴啊,孟茴在此间十余年,若吴姑娘曾来过这里,她很有可能知道。
“孟姨,我还有件事想请教。”红雨望望窗外,压低声音,“不知这园子里可有一位姓吴的姑娘?她叫吴盼。”
“吴姑娘?”孟茴眸光微闪,“你认识她?”
园子里的姑娘,她大半都不认得,可那些听说与她生得相像,得过宁王宠爱,却不幸枉死的,她都记得。
若她记得没错,前不久,于忠回来告诉她,有位眼睛与她生得极为相似,不知怎的惹怒宁王,惨遭宁王毒手的姑娘,就叫吴盼。
孟茴思量着,细指下意识拨动腕间小叶紫檀佛珠。
她从未想过伤害谁,可那姑娘却是被她连累而死,孟茴自觉罪孽深重。
“不认识。”红雨摇摇头,“是她家人托我找寻,孟姨是不是知道她?不知她可还在这山里?我能不能见她一面?她的未婚夫郑望还一心等她回去。”
她说这些,是想告诉孟茴,不管吴盼经历过什么,都不必怕,有人在等她,有人会怜惜她。
可是,孟茴轻轻摇头,泪水似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吴盼死了,就在半个月前,被顾仁暄那个畜生亲手掐死的。”
孟茴
对上红雨震惊悲痛的眼神,深吸一口气,陷入深深的自责:“是我害死的她,若非她与我生得有几分像,若非我不肯顺从顾仁暄,她也不会被带到这个鬼地方。”
半个月前?红雨也懊悔,若她再努力些,早半个月找到这里,是不是就能救吴盼出去了?
眼下,孟茴哭得泣不成声。
红雨按捺着悲伤、自责,忙宽慰道:“不怪孟姨,都时宁王作恶,你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也是这时候,红雨才知道,吴盼是因与孟茴生得像,才被带到这里的。
而孟茴,竟然十余年也未向宁王屈服,她的夫君似乎是一位姓于的侍卫统领?
宁王既想占据她,想她困在此间,怎会允许她嫁给一个侍卫统领,还生下一个女儿?!
红雨进红叶阁数年,也办过不少案子,可今日听到看到猜到的一切,仍让她有些缓不过来。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
于思思捧着一身干净衣裙进来,看到阿娘屋内坐着一位身量高挑的陌生女子,她心里已有准备,倒也不算意外。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那些侍卫是不是在找你?”于思思把衣裙放到红雨身侧,连连发问。
红雨打量着她,发现她与许菱玉生得不算很像,估计像她父亲多一些吧。
“小姐可以叫我红雨,我是你姐姐派来的。”红雨笑应。
孟茴面色骤变,可已经来不及了。
于思思愣愣望着红雨,又缓缓将目光移开,落到孟茴身上:“姐……姐?”
她是一直觉得爹娘相处时,疏离恭敬有余,亲密熟稔不足,可她竟然还有一位从来没听说过的姐姐,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第58章 试探 “秀才,你怎么谁的醋都吃?”……
“小姐不知道?”红雨愣住, 她以为对方知道,且听到是许菱玉让她来的,对方会跟孟茴一样欢喜。
可是, 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红雨侧眸望向孟茴, 略带歉意道:“孟姨,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孟茴无奈摇头,叹息一声,拉住于思思的手, “娘原本想等出去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的。”
思思是个急性子,又自恃学过些武艺,她怕思思知道太早,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母女俩的私房话,孟茴没当着红雨的面说, 而是让红雨自己在内室换上婢女的衣裙,她则拉着于思思去了东厢。
“思思, 一转眼,你已及笄,长成大姑娘了,那些事,娘确实该告诉你。”孟茴坐在于思思身侧,望着寂静的庭院,慢慢说起从前的事。
于思思默默听着,瞠目结舌, 好半晌仍未能从震惊中回缓。
她有一位阿姐,名唤许菱玉,比她大两岁半, 就在云雾山下不远处的清江县里,其父还是清江县丞。
阿娘并非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被宁王的人掳来的!
可是,阿娘不肯依从宁王,最开始她甚至是为了让爹爹帮她逃出去,才与爹爹在一起的。
难怪这奇岙园里的小主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阿娘的影子。
难怪宁王不顾她和阿娘的反对,执意要她嫁入王府。
难怪宁王最宠爱的蓝衣美人突然暴毙,却不见宁王悲伤,只吩咐爹爹把人草草葬在山野。
昔日她敬重的人,看起来矜贵优雅的宁王,曾待她极好的宁王叔叔,心里深深恨着她们。
“阿娘,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我去求爹爹,让他带我们走,这里所有侍卫不是都归爹爹管么?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于思思激动地紧握孟茴的手。
话音刚落,对上阿娘含泪的眼,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若爹爹肯带她们走,阿娘怎会甘心困在此间这么多年?
爹爹不会背叛宁王。
夏日的山坳虽不算炎热,却也暖意融融,于思思的手却冷如冰镇,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茴:“阿娘,爹爹答应让我嫁去王府是不是?”
若真如此,在她眼中,爹爹和宁王便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可恶,她就不认这个爹了,自己想法子带娘逃出去。
“娘,没关系,您别哭,我带你走。”于思思一面替孟茴拭泪,一面宽慰道。
她身手还不错,加上一位比那些侍卫还厉害些的红雨姐姐,她们一定能做到。
孟茴忍住泪,轻轻摇头:“不是,他没有想让你嫁去王府,思思,你莫要冲动,山上的机关、瘴气、迷雾,你一个人想走出去都难,带上娘就更不可能。”
“再等等,你是他的女儿,我不信他会这般狠心。”孟茴眸光微闪,她自己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毕竟,直到今日,于忠也未曾明明白白向她许诺过。
可是,不知怎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她愿意相信他是与许淳完全不同的。
山里发生变故,当晚于忠便领命回来主事。
他回来时,天色已全然暗下来,回到院中,见孟茴和于思思正用晚膳,小院静谧安宁,一切如常,他松了口气。
“爹爹怎么回来了?还没吃晚膳吧?我去让人加两道菜。”于思思说着,放下筷箸,一脸欢喜起身。
阿娘说过,要她在人前装得与从前一样,一切等夜里,婢女们都走了再说。
“给我留些就好。”于忠上前,深深望一眼孟茴,这才冲女儿挤出一丝极浅的笑,轻问,“今日你们一直待在院子里么?可有被什么可疑之人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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