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胡说八道。”林森想起那天图南气性比他还大的模样忍俊不禁,语气轻快极了,“这些东西我管着,到时候总要摩擦的,拿着越久就越麻烦,总不能林晶来的时候还要高管们站队,揣摩站队谁能掌权,跟家里真有皇位似的。”
“谁干得好就谁来,集团也不是一定会给林晶。”林父皱眉。
林森站在那里,像他的名字那样沉稳而平静,可看不清,他肩颈看起来很放松,也漫不经心:“他们要有怨气的,爸,别伤了一家人和气。”
林父心脏一顿,知道林森口中的一家人是不包含自己的,谁也不是傻子,人终究有亲疏,排序有先后,林森点破得好不体面,林父想遮掩也无从下手。
“你是怨我。”
“也不是吧,爸。遗产有我一份,我也是会接的。”林森笑得坦荡。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那天图南直接戳破林家粉饰的太平,说明她看得出来,她也装不来瞎子。
林森自己是无所谓,那边愿意唱一出继母慈善的戏码,他陪着笑两下,也是种新鲜体验,图南是决计不会配合演出的。
他是奔着结婚去的,名义上没办法,实际上无父无母应该是个加分项吧。
林父有些恍惚,又问他:“你不会不甘心吗?”
“不会的。”林森思考片刻后,“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他说罢转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小森,你该有的都会有。”
“谢了。”
图南跟妈妈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电话,待在家里刷视频,总是往外跑,得在家待几天平衡下。
这是她自己在市中心的房子,父母没怎么来过,差不多饭点的时候给自己叫了一个外卖。
余光瞥见阳台,看见了一条街之隔的居民楼家家灯火。
她年纪再小点的时候,看见万家灯火会觉得伤心,后来倒是不会了,只是还是不爱看。
图南觉得自己本性就坏,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看见别人有自己没有也强求不得的东西,一边造谣其实没什么好的,一边不愿多看。
她听到门铃响,想起自己忘了备注别摁门铃,她家这个门铃太吵了,响起来烦得很,一边道:“别摁了,放门口。”
果然就不摁了。
图南等了两分钟,猜外卖小哥应该已经走了,便过去开门。
身高快到门框的男人眉眼含笑地望着她:“点了外卖吗?打算来给你做饭的。”
这个男人对人好的时候,跟图南幻想的一模一样。
心中滚烫,仿佛窗外的万家灯火延迟到这一刻才灼烧到图南心尖。
第22章
图南很紧地抿了一下唇,才说道:“给我做吧。”
傻子才有人做饭还上赶着吃外卖。
林森余光瞥见电梯门里穿着蓝色衣服的外卖小哥,朝他招了招手:“这边。”
他报了图南的手机尾号得到了一份外卖。
倚着门框的女人歪头:“你居然知道。”
林森拎着外卖作势要进来,图南顺着他的动作退了几步,但并不是很多,林森抬了抬拿外卖的那只手:“特意背给你听的。”
图南怔愣了一瞬。
林森脱了鞋,从缝隙穿了过去,玄关很干净,他也没手去开鞋柜的门看有没有男士拖鞋,好在图南家里开了地暖,不穿拖鞋也没事。他看了眼图南点的外卖轻食,琢磨着别浪费弄点什么。
图南家里的阿姨时不时会来给她做饭,所以冰箱里还有点食材。
她一直很安静地站在离厨房不远处看着,直到林森转头问她:“你看起来很想参与,洗菜还是洗碗?”
“……这是你讨好我的态度吗?”图南仰了仰下巴。
林森笑了一下:“不是讨好,是追求。”
图南不置可否。
“而且无论是追求还是讨好都是为了将来我做饭的时候你能过来――”
“过来干什么?”
“过来亲我一下就可以不用洗碗洗菜。”
林森神色很温和,语气含着些许很容易被察觉的笑意。
――同从前并无不同。
但在图南辗转反侧的深夜做的梦里,也从未幻想过林森会如此刻那么柔和。
好像这一幕发生过很多次一样稀松平常。
图南慢吞吞地道:“不用亲,我也不用洗碗洗菜。”
她才不会上这种把戏的当。
男人神色有片刻的失望,但他其实明白图南不会因为一句话来亲他,她那么记仇,只是一次没让她亲而已,记在心里好像刻在基因里不会再主动。
他说想让她亲他的目的和特意说自己背她的电话号码一样。
林森喜欢图南这件事是不够的,喜欢一个人得让对方知道明白以及体验到自己被喜欢。
他得让图南知道,她的喜好被人记住,三餐吃什么有人惦记,手机号也被记住,最后,一个吻可以换来很多东西。
林森自我评价不高,知道自己时常狡猾,总是擅长利用社会规则和人性给自己提供便利,这是他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的原因,是图南喜欢的重要理由之一。
此刻展露失望也是一种。
他希望图南察觉到他迟到的喜欢,并且渴望图南像他一样表示出喜欢他。
可唇角很轻的触感像是羽毛轻扫心间,林森睁大了眼睛。
图南垫着脚,右手将衬衫的领口抓皱,她一触即分,脚跟落地,在林森要追过来吻她的时候,食指点着男人的胸膛:“洗菜,饿死了。”
她脸上露出自觉胜利的笑容,舔了舔上嘴唇。
林森时常认为图南是任性的大小姐,但后来认为她是拧巴。
因为他带上喜欢的滤镜,比起图南生性冷漠,更愿意相信是没有人正正经经堂堂正正地喜欢过她,所以她也不会好好地喜欢人。
她威逼利诱,用些很容易被看穿被戳破的滑稽手段,比起面对面红着脸说一声喜欢,认为下药勾引更有效果,只是因为旁人说喜欢她的时候也是给她拍些见不得人的油腻照片。
林森不想被那样喜欢,从前排斥,而现在则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定义喜欢。
比如,亲吻是喜欢的意思,图南可以不承认他们的恋情,但也是地下情人的程度。
比如,不可以再说找个男人玩玩,但可以玩玩他。
图南待在他怀里眯着眼睛:“你怎么那么多不可以?”
林森平静道:“因为我小气。”
图南一下子就笑了:“嗯嗯,小气鬼。”
他们并没有拍合照到朋友圈昭告天下在一起了,但图南一贯坦荡而无所畏惧,跟林森出去吃饭从未隐瞒,也不在乎别人看法。
被母亲试探问起怎么和那个拒婚的男人和好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说喜欢就在一起了。
图父图母连夜赶回家里,又打电话让图南当天回家,有事谈谈。
在林森没有在众人前让图家下不来台前,图家长辈对这位后生印象很好,那件事发生后,即使确实是自己女儿的过错,但父母眼中总会对不喜欢自己女儿的人不喜。
“南南,妈妈没有其他意思,妈妈是说,当初他不喜欢你,那种情况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明面挑破,但他非得说破,现在忽然愿意被你喜欢了,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
图母的秘书给自己的女儿解决过很多烂摊子,有时候手段过激,逼婚的事也不好听,可她看着又那么喜欢,难免做出些什么强迫的事。
“或许吧。”图南随意道。
图父又一次觉得很难沟通,有一道二十几年的裂缝横亘在父母与孩子之间,他和妻子一直有共识,图南变成今天这样,全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想要补偿所以百依百顺,但毫无效果。
最最担心的无非是她识人不清,被一个一无是处只会哄她的男人骗去,骗得理智全无,一腔心捧出去被摔个稀碎。
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一半了。
图父道:“南南,有件事你要明白,林森被你林叔叔赶出集团了,你得看看清楚他是不是为了林氏才跟你在一起的。”
图南点了点头,居然看起来颇赞同:“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那你――”
“但我看大家都活得稀里糊涂,只求自己快活,我又何必问个明白?”
缄默后,图父艰难开口:“你开心就好。”
在这段关系中,只有林父展露出超过他平时的热忱,在林森和图南关系稳定后,主动登门认为两个孩子应该订婚。
图南没有说什么,图家父母就捏着鼻子默认林父张罗一切事宜。
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段订婚之前失败过一次,包了酒店,买了广告牌,江边最显眼的那栋大厦滚动播放一对新人即将喜结连理的动画。
大多数人结婚也不会这般张扬。
相反的是,当事人却没有上心,起码图南是个甩手掌柜,布置是一点不知道的,被找去试了几套礼服就万事大吉。
她选了套中式礼服,没有挑偏婚纱的款式,嫌太重了。
订婚的当天晚上,图母还是有点心不定,反复对着流程和致辞,图南已经换好礼服坐在车后座打瞌睡,被一个电话吵走了睡意。
她接起林森的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温柔:“出发了?”
“嗯。”她有些抱怨,“订个婚而已,至于吗,那么麻烦。”
林森笑笑:“我爸觉得亏欠我吧。”
知道他不会争后,继母也格外上心,好像忙完这次就能把林森送出去当赘婿。
“昨天都没怎么睡。”他们打视频打完,图母又来跟图南谈心,说真的想好了吗,订婚不是儿戏,然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缺爱的富家女被渣男骗的凄惨故事说自己对不起图南。
图南说没关系,但图母显然不信。
林森哄了她几句,图南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嗯了一句:“我快到了,随时联系吧,我手机有电的。”
“马上要见面了,打什么电话。”林森道。
不过他很快知道图南是什么意思,等他等到投影的动画放了三遍,图母急匆匆地走过来告诉他,应该在休息室等待的图南不见了。
――说手机有电是在告诉他,她是有计划有预谋自己主动跑的。
第23章
江的对岸是大块大块的玫瑰金色彩,花团锦族着两个Q版小人,吸引着过路人驻足观看,直到一遍完整的片段放完才意犹未尽地走远。
图南坐在被称为江景一绝的咖啡馆二楼,托着下巴欣赏为她而生的订婚的pv,那个小人给她过目过,很可爱,远远看着更憨态可掬。
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
“祖宗,这个点你在这里吹晚风?!”星姐啪地把手提包扔在铁艺雕花桌上,发出很钝的声音,“我早知道你胆大包天,但没想到你疯到这种程度。”
星姐滔滔不绝。
“你居然真的敢,故意跟林森在一起,着急忙慌地订婚,就为了今天摆他一道逃婚吗?就为了报复?”
图南穿着中式的礼服,红得透亮,映衬着她白皙,在不算亮的灯光里朦胧美丽,但如今大家对服装的接受程度高,就算图南一身婚服出现在这里,也只当是某种着装爱好,不做过多猜疑。
只有星姐知道她是如何从满堂宾客中头也不回地逃离。
她逃婚的理由甚至只是为了报复――报复之前林森当众拒绝她。
“我怎么就真的听了你的话,把车钥匙给你?”她心中的气都发了出来,坐在图南对面,开始丧气,“他们肯定以为我是帮凶了。不是,我说你都逃婚了,怎么不去远点,在这里做什么?”
图南看起来其实没有在听人说话,她只是慢悠悠地喝着咖啡,神色介于愉悦和平静之间,甚至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自己不断产生未接来电的手机。
星姐不抱希望地问:“所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跟林森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他在众人面前被甩,他不会那么算了吧?”
图南神色迷茫了一瞬,像是星姐说的话自己从未考虑过。
星姐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是了,她怎么能指望图南考虑后果?
穿着婚服的女人侧了侧头:“我不是为了甩他跟他在一起的。”
“这是重点吗?”星姐猛的吸了口气,“等等,你不想甩了他?”
图南点头。
“你逃婚了。”
图南再次点头。
“你喜欢他。”
“当然。”
星姐神色逐渐肯定:“你脑子里的东西真的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下次这种事情,别邀请我参与了。”
“我没想跟他分手。”图南抿了抿唇,她的口红沾了很多在咖啡杯上,此刻看着很不显,“但我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林森永远游刃有余?
他不想被喜欢就拒绝,他想上赶着就得偿所愿。
凭什么?
她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他为什么不能受一遍?
有本事他一辈子别喜欢她啊,自然不用受这种罪。
都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她心酸得要多些?
她在无理取闹地抱怨,像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星姐已然麻木,问她:“但你这样跑了,你们肯定就没可能了啊。”
图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沉重嘈杂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星姐看清楚人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地拿起包溜走,图南回头只看见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喘气的声音很粗很急,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握住。
为了配合今天,她戴了不少金饰,坚硬的金属硌着手腕让她有些疼,她还想着星姐言之凿凿说的林森必然震怒,必然不会再要她,一下子红了眼眶。
就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任由她没个缘由地这样作践。
“图南。”林森极其冷淡地开口,“人都走了还给我发个定位,你什么意思?”
“让你别报警的意思。”
“原来你知道你这样跑了我会报警。”他冷笑。
人气得狠了,笑法都跟从前不一样,半点斯文矜贵都无,像是稍不注意就要冲上来咬人的恶犬,是温和也没有了,好性子也没有了。
“你凶什么?”
林森话都懒得说了,拽着人从座位上离开,图南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走,委屈得要命,懊悔怎么就给他发了定位,就该让他在会场里像个无头苍蝇找好一阵。
走了几步忽然撞进男人怀里,是林森骤然停了步伐,他火气很大地道:“说你逃婚只是因为之前我拒绝订婚一次。”
图南正要开口,又被恶狠狠打断:“只能说是,只能是这个理由,你知道吗?”
她口中的“那不然呢”吞进了喉咙里,她比林森脾气更差地道:“我不知道!”
8/10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