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意与枷锁同时降临,她感受到的唯有喘不上气的压力。
她不知道沈景程说这番话是不是为了让她答应,每句字都正中她的软肋。
“Bowie,你嫁给我,好不好?”
虞宝意没有回答,脑中思绪乱糟糟的,像个打结的毛线团。
可沈景程似乎也没有想过她会拒绝,何况以她的个性,拒绝的话一定会当场说出,说明白,而不是沉默。
他小心翼翼捧起她左手,放在掌心上,拿出早有准备的钻石戒指。
套上无名指前,她出乎意料地蜷了蜷。
虞宝意的声音闷得像透过一块海绵说出,“景程,你还会再见你前女友吗?”
“不会了,我答应你。”
“你处理好,我不想我们因为这件事,再……”
“我答应你。”
那我也答应你。
她在心中默念,迟迟讲不出口。
戒圈冰冷,一寸寸逼近指骨,将近要把她冻伤。
“我爱你,Bowie。”
-
虞宝意又喝了很多酒,
那瓶精心准备的烈酒大半进入她的身体,烧灼着血肉,像要把这个不够聪明,不够理智的决定燃为灰烬。
借此,她也把藏了许久的心里话讲出。
“景程,要不我送你出国吧。”
“傻女,你在说什么?”
虞宝意嘟囔道:“出国啊,学你自己喜欢的,我又不要你养,有的是时间让你念书……”
沈景程手机里似乎来消息,他看过几眼,流露出慌张,特地观察了下女友表情,又假作无事地摁灭屏幕。
“那伯母那边怎么办?还有Miriam。”
“我、我去说就好了,我不想看你在香港讨好这个,又讨好那个……”
虞宝意一直低着头讲话,没有看见他又一次打开手机。
她还在发自真心地劝,殊不知男友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直到。
“Bowie,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哪里?”
“快跟我走。”
虞宝意被沈景程扶起来,脚步匆促,几乎是把她拖着走的。
“到底去哪里啊……”她被拽得有点恼火,又提不起劲挣扎。
两人下到停车场,沈景程不由分说地把虞宝意塞到后座。
车子起步极快,她半睁着迷蒙的一双眼,后知后觉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景程车技不差,但不知碰到了什么事,接连几个刹车都前后晃得虞宝意犯恶心。
“你慢点好吗?”
沈景程望进后车镜,莫名问了句:“Bowie,你想去吗?”
“去哪里啊……”
他不能说。
趁又一个红灯,他摸过手机再看了眼,盯着某处良久,呼吸频率逐渐升高。
沈景程不再问,闷头往和她家相反的地方去。
在飞速倒退的街景中,虞宝意渐生困意,她靠着窗边闭上眼,几度吞咽,想压制胃部恶心的感受。
后来,她慢慢失去意识。
大约二十分钟,来到一个事故频发的十字路口,沈景程的车被堵到车流最后一个,他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不小心按到鸣笛,将虞宝意吓醒。
“嗯?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先睡吧,马上到家了。”他安慰道。
同时,离目的地越近,沈景程越来越犹疑要不要带着虞宝意去。
他今天才答应不再见常诗韵。
可这次……他非去不可了。
沈景程打开导航,才发现前面一段路都是红的,显示发生了车祸。
他塌下肩膀挨着背垫,不知是上天给他机会思考,还是在给他回头的机会。
五分钟后,他跟随前面的车挪动一米远。
没成想下一秒,从身后袭来一起巨大的冲击,他的人不由自主撞到方向盘上,激活安全气囊。车也足足往滑了两米,继续撞上前面那台车。
前面的车祸还没完,后面又追尾了。
沈景程第一时间去看虞宝意。
她被安全带勒得有点难受,一直弓着腰在咳,但幸好,幸好。
他先下车把虞宝意搀扶出来,走到一旁的人行步道上,撞他的,被撞的车主也陆续下车,准备扯皮。
可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沈景程尝试交涉:“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喝醉了,我留给你们我的名片,怎么定责都行,能让我打个车先走吗?”
“走什么走?我的车被你撞到的,我告诉你你别想走啊!”
撞到他的车主也许理亏,态度比较好,“要不打电话给你女朋友家人,先来接她回家?这边还得等交警呢。”
沈景程有理难诉,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方案。
交警原本就在前面处理那起小车祸,不到一会儿后面又来一桩,分身乏术,只能叫其他路段的同事先过来一趟。
“我真的有急事……”
“不行!”被撞的车主满面横肉,凶神恶煞,“今天都别跑,我已经喊我律师过来了,我的车大几百万的,你还想跑了不成?”
“兄弟,是我先撞上这位小兄弟的,等交警来定责吧。”
“你也是个没长眼睛的,这都能撞上?驾驶证买的吧?”
后者笑笑,没接话。
虞宝意人站着,可意识已经完全不清醒了,整个人软倒在沈景程怀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霍邵澎什么时候出现的。
沈景程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一条常年忙碌的车道在那一刻会没有车经过,留出刚好的空位,让霍邵澎的车停在他们面前。
“霍、霍生?”沈景程难以置信。
霍邵澎从半面车窗后望出,“有麻烦?”
他迟疑片刻,一边是死抓着他不放的车主,另一边是醉得失去意识的虞宝意。
而且她再瘦也有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胳膊已经慢慢变麻,又不忍心放女友坐肮脏的地面,但强行带着她确实不方便。
霍邵澎吩咐司机下车,而后Florence也从副驾下来。
沈景程再度确认虞宝意没有意识,他说:“霍生,能拜托你把我女朋友送回家吗?我这边出了点急事,刚刚还追尾了,也需要处理。”
“什么急事?”
“我……”沈景程深吸一口气,“我前女友在酒店自杀了。”
也许是见过的风浪太多,霍邵澎表情并无变化,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但他主动打开车门下来,缓步上前,一字一句道:“交给我吧。”
“麻烦霍生了。”沈景程如释重负,毫无防备地把女友交给了别的男人。
霍邵澎不紧不慢地拥住虞宝意,在她的男友面前。
他侧目,“Florence,留下帮沈生处理。”
“是。”
自此,分道扬镳。
沈景程甚至不忘在霍邵澎上车后透过车窗观察女友的状态,“霍生,她喝多了,你多担待担待,地址我发给你。”
虞宝意坐在了靠近马路那侧,和沈景程相隔着一个霍邵澎,有半个身子藏在黑暗与男人的阴影中。
沈景程看不见。
霍邵澎手掌包住了他女友的整只手,拇指摁在那枚戒指上,正缓慢地令钻石的锋利深陷指腹之下,直把那只娇贵柔软的手掐得变形。
-
像在泥沼里泡了一夜。
虞宝意艰难地挣脱,意识终于有一点连接回现实世界时,陡然变成惊醒,手脚都是麻软无力的。
她没先尝试睁开眼睛,而是一点点从强悍的酒劲中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床不是她熟悉的床,枕头不是她熟悉的枕头,连被子也弥漫着一股不同于酒店,闻起来又很干净舒适的气味。
她恢复清醒的第一时间,其实已经做好沈景程不顾她意愿做了什么的最坏打算,但一是身体没有不适感,二是气味令她莫名心安。
可是那瓶酒……
真烈啊。
慢慢的,虞宝意睁开双眼,不出意外,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余光里的落地窗没有关实,纱帘被风托起,地面拓出不规则的银白色月光,像某片化掉的雪。
虞宝意揉了揉眼睛,想坐起身,枕头下却传来震动。
她摸索半天,终于找到手机,幸好手机还是自己的,随后坐起来,点开那条陌生号码send过来的陌生短信。
一个视频。
监控直导出来的,左上角还有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五分钟。
而距离现在的凌晨三点,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
一女,一男,相继进入酒店。
女的她兴许认不出,但男的……还穿着向她求婚时的西装。
那女的自然也就认出了。
她反复回拖进度条,故意受虐一般,一遍又一遍,看他们分别走入同一家酒店的一幕。
那双哪怕刚清醒也还是明亮的眼睛,像陈旧失修的灯泡,眨过两下,彻底黯淡失色。
虞宝意喉咙发紧,似被人攥住,她察觉出后,才知道自己要哭了。
可是,可是。
四周无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令她有点安全感的,是这份舒适的气味。
她蜷缩起身体,胳膊抱住自己折叠起来的双腿,脸埋入被中。
而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同一时刻,门锁悄然拧动。
第21章 还有
霍邵澎一直在看。
不止因为他要观察虞宝意的情绪, 选最好的时机现身,还因为……
他想。
从接她来这,到她昏睡过去的五个小时, 最后惊醒, 他一直透过屋子里某处的眼睛, 全部纳入眼下。
她初醒的茫然,收到消息的困惑, 反复回拖进度条的动作、表情……直到眼泪, 他才主动推开那扇紧闭许久的房门,迈过她心脏上狼藉的废墟,走到她面前。
短短几步,他走得不算久。
只是走进她的生命里,还需要几步。
察觉到来人, 虞宝意缓缓从被褥中抬起头, 以仰视的角度, 一滴晶莹的泪自水雾充溢的眼眶中直坠落, 泪痕仿佛在她脸上织成一张网。
“霍生。”虞宝意说话声音轻如瑟瑟秋叶。
霍邵澎坐到床边,“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手掌无助地捉住被角,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躺在怀中的手机还在重复播放那段监控录像,屋内没有开灯,屏幕涣散的冷光弥漫在她下颌骨,让虞宝意整张脸显得苍白又虚弱。
时间正好。
隔着单薄的蚕丝被,霍邵澎覆住她的手, 微微用力扣住。
“他把你丢下了。”
四周鸦默雀静,她恍若能听见眼泪砸落的声音, 蚕丝被上洇开不规则的无色水痕。
霍邵澎轻声重复着,如催眠的蛊语:“他又把你丢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虞宝意哽咽, 叫人闻声也鼻酸,“他才和我说完,不会再见她的……”
她神色看不出过大波动,只那对好看的眉眼深深皱起,“不是说好不见她的吗……”
“沈生去找前女友的路上碰到车祸,我刚好路过那里,原本想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霍邵澎的语气令人生不起一丝一毫怀疑之心,“他主动把你交给我了。”
“还有呢。”
“他说,他要去找他前女友,在酒店。”
难免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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