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宁转过头,看见她眯着眼睛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居民身份证照片因为要求素颜且不能修改,似乎是很多人的噩梦。
这很多人里也包括葵葵,不过不包括许颂宁。
那应该是他十四五岁时期的照片,青涩的眉目中已经能看到现在的七分影子,微微扬起下巴,淡淡笑容,气质卓绝。
“真厉害。”
“什么?”
“长得真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
出租车靠边停下。
葵葵赶忙打开车门,站在外面叉腰吐舌头,“意思是你长得太漂亮啦!”
许颂宁哑然失笑。
因为是预约制公园,天坛内部人不算太多,至少还没到人挤人的地步。
从西门进来就是一条笔直竖长的路,葵葵和许颂宁靠右侧走,感觉这路一望望不到头。
“你小时候来过么?”葵葵好奇。
许颂宁点头,“来过一次吧。我不常出来玩,大概是某次路过进来看了看。”
葵葵点头,“今天想去祈年殿,还是圜丘?”
许颂宁笑,“我没关系。不过既然来了,你不想都去看看吗?”
“咱门从西门进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左边是祈年殿,右边是圜丘,距离很远,我怕你会累。”
许颂宁微愣,又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不会累。”
“这么厉害?”
“又是漂亮的意思么?”
“这次不是啦!”
葵葵哈哈笑了两声,拽着包欢快的往前跑了几步。
西天门高高伫立在前方,红墙碧瓦历史悠久,前面聚几了几位游客在拍照。
一道门有什么可拍的?
葵葵不知道,转头便对许颂宁说:“你也过去,我帮你拍照。”
许颂宁笑着摇摇头,“谢谢,不过我就不必了。”
初秋的风把许颂宁的黑发吹得微微凌乱,温柔的笑眼下是轻轻勾起的薄唇。他今天换了一件浅棕色风衣,步子迈动,衣袂飘飘。
蓝天白云下,惊艳的少年人。
葵葵走在他前面,蹦蹦跳跳,身上的白色小包也晃来晃去。
地上铺满了砖石,难免有缝,许颂宁提醒她:“慢一些,当心别摔了。”
话音刚落,她便踩到石缝趔趄几步,身子一晃险险站住。
“嘿嘿。”葵葵笑了两声,老老实实走回他身边来。
许颂宁低头看她,葵葵仰起头,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考虑不周,应该带一台相机来的。”许颂宁说。
葵葵好奇,“带相机做什么?”
“拍照。”许颂宁顿了顿,“帮你拍照。”
“我?我也算了吧,我是丑丫头。”
许颂宁微愣,又笑着摇头,“不是。”
“什么不是?”
“你不是丑丫头。”
葵葵耸肩,“那我是什么?”
“嗯……”许颂宁思考了几秒,“是播种郁金香的向日葵。”
“哈哈!”
许颂宁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微微笑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啊。
碧空如洗,凉爽秋风。
许颂宁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悠悠信步往前走。
天坛位于北京中轴线上,占地面积宽广,眼前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就这样在游客的交谈声和葵葵的笑闹声里走下去。
旁边有个旅行团,团里有小朋友,奶声奶气的问自己妈妈:“还要走多久啊?”
那位年轻的妈妈摸摸孩子的脑袋,“别着急,就快到了。”
小朋友嗯了一声,牵着妈妈的手,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动,往四周瞟来瞟去。
他瞧见许颂宁,许颂宁便冲他笑了笑。
那位妈妈转过来,对许颂宁点点头。
旁边的葵葵忽然探出脑袋,打开身上的小包取了一根荔枝味棒棒糖出来,塞到许颂宁手上。
旁边小朋友见了,睁大眼睛对自己妈妈小声说:“有糖!”
许颂宁回头看葵葵,立刻了然,俯身把糖果递给小孩。
小孩穿着一身小飞象套装,他高兴的蹦跳,衣服上的小象耳朵也跟着蹦。
“谢谢哥哥!”
他妈妈又摸摸他的脑袋,看向许颂宁说:“谢谢。”
许颂宁淡笑起,“不客气。”
葵葵站在旁边笑,许颂宁低头看她,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怎么岀来玩还带糖果?”许颂宁问。
“吃呀。”
许颂宁缓缓点头,“你爱吃糖。”
“骗你的啦。”葵葵仰头一笑,“带来防止你低血糖的。”
许颂宁微怔。
不等他说话,葵葵身后忽然起了一阵微风,略略扬起了她的长发。
仔细一看,是停在树桠上的几只鸽子起飞了。
天坛里养了不少鸽子,通体雪白眼如红珠,一只只身姿流畅,飞起来像飘逸绝然的大雪花。
“在这里帮我拍一张照片吧!”葵葵说着,站到了树桠前。
许颂宁点头,拿出手机,点开了极少使用的相机功能。
阳光明媚,秋光灿烂。
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站在黑色石板路旁。她穿了一身粉白格子背心短裙,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皮带,整个人细瘦白净,清秀的五官嵌在小巧的面颊上,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
白鸽在她身后起飞,扑腾的翅膀像无声的鼓掌。
向日葵一样的女孩,带着南方特有的娇小可爱,立在北京的蓝天白云下,为照亮他而来。
许颂宁食指颤了一瞬,按下快门键。
下一秒,镜头里的葵葵突然变了脸色,一脸惊恐飞快朝他跑过来。
“许颂宁!”葵葵搀住他的胳膊。
许颂宁头晕了一瞬,险些摔倒下去,还好葵葵及时扶稳他。
“小心,应该是走太久了。先歇歇吧。”
葵葵着扶他往路边长椅走,小心瞧着地面,走到长椅前,葵葵拿纸擦了擦他坐的那一侧。
许颂宁低头坐在长椅上,面色苍白沉默不语,两指轻抵着太阳穴揉了揉,半晌才哑声开口:“抱歉,我没事。”
“没关系,我们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直接回吧。”
葵葵转头望了一眼,他们离丹陛桥已经不远了,祈年殿那三层碧蓝的撺尖宝顶就在咫尺之遥。
许颂宁缓缓放下手指,摇摇头,微微笑起,“已经到这里了。先去祈年殿吧,我帮你拍照。我看年轻姑娘们都爱在那里拍照。”
葵葵惊喜,偏着脑袋看他,“你上网查攻略啦?”
许颂宁点头,“只是粗略看看罢了,没什么参考价值。一切还是由你。”
葵葵回头又看了一眼。
儿时已经逛过几次天坛,该拍的照也都拍了,祈年殿前三层汉白玉须弥座,恐怕许颂宁没力气走上去了。
葵葵从包里取出一颗草莓软糖,仔细拆开包装袋,递到许颂宁手上。
“吃一点糖吧,我们不去祈年殿了,去皇穹宇。”
“好。”
从西天门进来,沿路直走,路过百花园和月季园,一直走到丹陛桥。顺着丹陛桥过去后,便是皇穹宇了。
葵葵扶着许颂宁从门槛迈过去,好奇问了一句:“皇穹宇是做什么用的?”
“供奉祭祀神牌。每次祭天大典后,皇天上帝和其余诸神的神牌就存放在这里。旁边东西配殿里还存放了一些从祀神位。”许颂宁走得很慢,走出几步又说:“不过对于游客而言,皇穹宇宙周围那一圈围垣更出名,大家习惯把它称作:回音壁。”
“啊,回音壁啊……”
葵葵缓缓点头,暗自笑了一下。
今天就冲着回音壁来的呢。
“以前回音壁旁边没有这么一圈栏杆,不过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音,还以为冲着它大喊就可以了。”葵葵说。
许颂宁一只手微微搭到栏杆上,虽然头晕目眩,但仪态仍是优雅的,他低头看着葵葵微笑。
“听家中长辈说,大家以前习惯拿它表白,一个人站在东配殿后面,另一个人站在西配殿后面,对着回音壁说话,它就会把心意带到对方耳朵里。我父母也是这样的。”
葵葵笑起来,“听着还挺浪漫。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东配殿说说话,你试试能不能听见。”
许颂宁微愣,还想叫住她,她却已经跑了出去。
葵葵跑出几十米,在东配殿后站定。
“许颂宁!”
“许颂宁!”
“许颂宁!”
她站在回音壁前,大喊了三声。
动静太大,旁边一个老人朝她看了过来。
老人戴着鸭舌帽,推推老花镜,拍着手下的铁栏杆说:“姑娘,别喊了,现在有这东西在,不咋能回音了。”
葵葵点头,笑了一下,“谢谢您,我知道的。”
老人刚要问知道还大喊个什么劲儿,又见她转过头去。
这次她稍稍俯身,两手抓着栏杆,努力让自己更贴近墙面,缓缓舒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平静道:
“我喜欢你。”
初秋的气候正是凉爽舒适,微风吹动她的裙摆,也吹走了她虚无缥缈的声音。
“诶,你这话倒是可以喊大声点儿。”老人说。
葵葵一愣,又叉腰大笑了两声,摆摆手摇摇头往回走,“不必了,这话就不必了。”
葵葵低着头从东配殿绕出来,抬头看见许颂宁也从西配殿后缓缓走出来。
个子高挑身姿飘逸的少年,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他面色苍白,看见葵葵,脸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两手插进风衣口袋,静静伫立在原地。
葵葵两手背在身后,手指勾绞在一起,忽然有些紧张。
没事的,许颂宁才不会弯腰贴墙去听,何况这里有这么多游客对着墙喊,他不可能听见。
葵葵蹦到他面前,甜甜笑着问:“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
葵葵一个趔趄,满脸惊恐,“听到了?你听到什么了?”
“听到一位游客问,哪一家的烤鸭最正宗。”
葵葵不由得呼了一口气,拍拍胸口,佯装生气笑瞪他一眼。
许颂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奇的问她:“你说什么了,怕我听见么?”
“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哎呀呀,先别管这个了!”葵葵红了脸,拉着他胳膊往前走,“走了走了,你累了,我们赶紧找个门出去吧!”
许颂宁被她拉得踉跄几步,难得高兴的笑。
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心事就明明白白摆在脸上,唯恐别人发现不了。
从天坛出来,已经临近中午。
不光是许颂宁,葵葵自己也逛累了,索性一起打车回了酒店。
宝格丽其他设施都做的不错,健身房水疗泳池都不错,但餐食一般。
还好葵葵是从不挑剔的人,许颂宁也不挑,只是和早上一样,实在没有胃口。葵葵努力让他吃了几口,他就再也吃不下了。
饭后,酒店管家来提醒许颂宁吃药,顺便送来一盒点心,说是刘女士送来的。
葵葵坐在桌边,看着许颂宁把紫檀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青绿色小瓷盅。
葵葵凑过去看,眼前顿时一亮,“哇,这是你上次吃的那个,糖蒸酥酪!”
许颂宁微笑着,把酥酪推到她面前,“刘姨特意给你做的。”
葵葵眼睛放大,“嗯?”
许颂宁点头,“嗯。”
知道她爱吃这些点心,昨天许颂宁回去就和刘姨说了。
许颂宁把瓷勺递到她手上,缓缓起身,“慢慢吃,我去打个电话。”
“好!”
许颂宁从餐厅走出来,坐到客厅沙发上,轻轻靠向靠背,拿出了手机。
“妈。”
早上还在天坛时便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他当时只是粗略说了情况,答应回来再细说。
“最近身体如何?”母亲那边也十分安静,周遭没有别的声响。
“挺好的,您别担心。”
母亲低低哼了一声,“总是这样。今早你出门,有人跟着么?”
每次聊到这些话题,许颂宁就倍感疲惫,只能无奈叹气,“妈,我只是和朋友一起玩玩罢了。”
“我明白,我也很高兴你能和朋友出去散心。但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上次不过摔一下,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很抱歉,上次是我自以为是。”
“小宁儿,妈妈没有责怪你。”
许颂宁低下头,看向自己苍白的手指,“妈,别再说我了,说说您那边吧。于教授,新计划开展的怎样?”
“你这家伙,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
许颂宁笑了一下。
“对了,听说你今天是和一个姑娘出去,对么?”
怎么他们的关注重点永远是这些?
许颂宁抬指轻揉太阳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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