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叔刚要说话, 旁边的葵葵忽然从盒子里抓出了围巾, 不由分说直接把围巾套在许颂宁脖颈上。
许颂宁和佟叔都惊呆了。
“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还跟小孩一样?”葵葵一边说着, 一边踮起脚尖帮他整理围巾。
她比他矮了二十多公分,整理起来非常费劲,葵葵见他跟个木头一样没眼力见, 又皱眉道:“弯腰。”
许颂宁乖乖弯腰低头。
薄薄的羊绒围巾在他纤细的脖颈上绕了两圈,规规整整没有折角。
葵葵拍拍围巾,又提起他的领口收拢了他的风衣,“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千万不能着凉了。”
许颂宁半晌才回过神来, 笑道:“好。”
佟叔就要回车上等他们,但走前还是不放心, 回头指着天津之眼说了一句,“这东西看看、拍拍照就行了,别坐啊。”
葵葵乐了,“为什么?”
佟叔虽然也上岁数了,但每天仍是西装大背头,打理得非常仔细。
他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海河的冷风吹得他眼睛半闭,一脸忧伤道:“当年跟我初恋那姑娘,我们就是坐了这玩意儿,下来第二天就分了。”
葵葵哈哈笑起来,“有这么悬乎吗?”
这一天下来佟叔对葵葵印象极好,笑着摆摆手,“别不信邪。我去帮你买点特产带回去。小姑娘,帮我看好小宁儿啊。”
“好嘞!谢谢佟叔!”
巨大的摩天轮缓慢转动,周围一圈红色光芒,照得夜晚亮堂堂的。
葵葵站在河边,望着河面左边的金刚桥,又看向河对面来来去去的行人。
“许颂宁,我明天就回成都了。”
葵葵转过头来,路边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小巧的脸庞,温柔似水。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许颂宁低头看她,神色平静眸光浅浅。
葵葵眼睛瞪大了一瞬,又低下头,丧气道:“跟我一起玩很累吧。”
许颂宁摇头,“不累。”
四周无风无浪,他似乎比那平静的海河还平静。
葵葵哼了一声,转身气呼呼的往天津之眼售票口走,“那来坐这个吧!坐完就回去!”
许颂宁一怔,赶忙拉住她。
葵葵回头,看见他细白的手指正小心翼翼拉着自己的挎包带子。
“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许颂宁低低咳了一声,神色终于没那么平静了。
葵葵都快气死了,嘟囔着嘴,“没有!”
许颂宁摇头,“你看起来不开心。”
“我当然不开心了。”葵葵皱起鼻子,也不敢看他,只能垂着脑袋四处瞟,“我说我要回去了,你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许颂宁愣了一会,缓缓放开她的包带。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女孩的心思果真难猜。
许颂宁笑了笑,微风吹过来,他又咳嗽了一声。
他轻叹着气,用他那惯有的、温润如水的语气缓缓道:
“葵葵同学,和你一起玩这几天,是我这一年来最快乐的日子。我贫瘠的思维想不出该如何表达这份快乐,也想不出该如何感谢你。”
葵葵猛然抬头看他,怔愣一瞬,感觉有热气正缓缓攀向自己眼眶。
可不能哭出来,否则太丢人了!
葵葵赶忙扑过去拥抱他,“我也很开心,谢谢你,许颂宁!”
许颂宁笑着,低头看向自己怀里那圆圆的黑脑袋,他想摸摸,但抬起手又缓缓放下。
许颂宁柔声笑道:“不可以在我衣服上擦鼻涕哦。”
干坏事被发现的葵葵气急败坏,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又哼了一声。
她好像一只发火的小动物。
许颂宁笑得更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葵葵玩了一天也终于感受到累了,缩着身子靠窗休息。
许颂宁照例帮她搭上小毯子,顺便在她耳边温柔道:“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半,合适么?”
葵葵啊了一声,转过头看他,“可是我前天就订好返程票了。”
许颂宁笑笑,帮她捋平翻起的毯子边角,“退了吧。我买了两张,我送你回成都。”
葵葵瞬间瞪大眼睛,“认真的?”
许颂宁点头,“真的。”
“啊?”
“嗯。”
九点过,车子回到北京宝格丽。
送葵葵回酒店后,许颂宁照旧回了霞公府。
许颂宁本想着最后一晚,不如他再开一个房在酒店陪她,但佟叔劝说,还是算了吧。
许颂宁睡觉非常认床,如果晚上没休息好,第二天搭飞机会更加难受。
许颂宁只好点头。
第二天早上八点,许颂宁醒来后就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像被石头紧紧压盖住,必须侧躺才勉强能喘气。
刘姨站在床边,俯身帮他换了一张退热贴,又拿酒精棉帕擦拭他掌心,“有点低烧,今天不能出门了。”
莫名其妙赶在这时候发什么烧。
许颂宁烦透自己这身体了,不禁皱起眉头,“抱歉,刘姨,我今天必须出去一趟。”
刘姨坐在旁边无奈叹气,“我明白,你朋友要回去了是吧?”
“嗯。”
许颂宁微微咬牙,手肘抵住床,刘姨赶忙放下帕子扶他坐起来。
“小宁儿,你发烧不能随意吃药,本来就比其他人更难,最近又频繁外出累心累神的,今天你叫我怎么敢放你出去?”
许颂宁头疼得厉害,手指捂住一只眼睛,摇摇头,“抱歉……我会跟姐姐解释明白。”
“跟那无关,我担心你要是半路出点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没多严重。”许颂宁低着头,“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倒也不是那种非要拿命博红颜一笑的人,他只是觉得,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承诺,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在家休息了一上午,因为许颂宁低烧不能吃退烧药,物理降温效率又实在不高,中午他出门时,体温依然38度左右。
佟叔也不敢让他自己走了,一路给他搀扶到葵葵房门口才放开。
酒店已经布置好餐桌,除去酒店里的饭菜,还有特意让人送来的一些北京特色,例如全聚德、爆肚冯等等。
“好丰盛啊。”
葵葵已收拾完行李换好衣服,她今天穿了一条水粉色长裙,干净温婉的颜色,称得她面色红润优雅玲珑。
和她待在一起,许颂宁感觉身体仿佛轻松了一些。
葵葵拉开凳子坐下,晃了晃杯子问:“不喝豆汁儿,要喝点橙汁儿吗?”
许颂宁缓缓坐下,笑着摇摇头,“我不喝饮料,你喝吧。”
葵葵点头,一双黑亮的眼睛仔细盯着他的脸,“许颂宁,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白?”
“有么。”
“有。”葵葵挑眉,“你说你上午去陪长辈吃茶点,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许颂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的事。”
葵葵哼笑两声,“那信你一回,快吃饭吧。”
“嗯。”
许颂宁本就食欲不佳,发烧过后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当着葵葵的面硬塞了几口,中途还去卫生间悄悄吐掉了。
勉强硬撑着陪葵葵吃完饭,葵葵看他实在精神不佳,推搡着给他弄到床边,要求他必须睡个午觉。
“今天睡半小时就够了。”
许颂宁眼前模糊,躺在床上艰难摆弄着床边的闹钟。
脑子里是一片浆糊,他有点看不懂这个闹钟怎么设置。
“好啦。”葵葵从他手里拿走闹钟,“安心睡吧,半小时后我叫醒你。”
“好,谢谢。”
葵葵笑了笑,俯身帮他整理被子。
许颂宁瘦得厉害,蓬松的被子一盖,看不出什么起伏。
“一定要叫醒我,别耽误你回家了……”许颂宁困得厉害,眼皮接连往下耷拉。
他今天的衬衫格外宽松,胳膊摊开在床上,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葵葵低头一看,那手腕上青青紫紫的经脉十分明晰。
“嗯,一定叫醒你。”葵葵帮他放下衬衫袖口,触碰到他微微发烫的手掌,“睡觉吧,小宁儿。”
许颂宁闭着眼,缓慢呼吸,“不可以叫我小宁儿……”
葵葵又笑,“好,好。傻小子。”
“也不可以叫这个……”
“快睡觉啦!”
葵葵的声音从耳边消失,她最后怎样称呼他,他也没能听见。
许颂宁沉沉一觉睡去,仿佛全世界都归于了片刻的宁静。
他发烧很少能休息好,今天或许是因为葵葵,他睡得十分舒适。
再睁开眼时,暮色浓厚。
落地窗外是北京繁华的夜景。
许颂宁心一惊,猛然掀开被子坐起来,胸腔蓦地刺痛,他只好捂住胸口慌忙下地。
外面传来动静,他刚站起来便看见一个白色身影。
“对不起我睡过了,快——”
许颂宁话没说完,又忽然停住。
房门口那不是葵葵,是姐姐许潋伊。
姐姐个子高,穿了一身曳地丝绸长裙,一头黑发如瀑及腰。
与葵葵几乎是反义词。
许颂宁呼吸滞住,感觉心脏不断皱缩,痛苦万分,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栽倒下去。
姐姐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许颂宁说不出话,胸口和腿都疼得发颤,缓缓坐到床边。
“别担心。”许潋伊弯下腰,温柔的伸手拨开弟弟额前的碎发,探了探他的额头。
“那位小姑娘没有退票,下午两点的飞机,早已平安到家了。这会儿大概已经用完晚餐,在陪家人散步了。”
许颂宁低着头没说话。
许潋伊无奈垂眉,看见他急得连鞋都没有穿,苍白的双足就那样静静踩在地毯上。
第20章
半晌后, 许颂宁才终于开口。
他声音干哑,低低道:“衣服口袋里,有个盒子。”
许潋伊点头, 先扶他躺回床上, 帮他盖好被子。
他的外套随手搭在卧房小沙发上, 许潋伊拎起来,从口袋里翻出一只深蓝色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枚胸针。
一枚优雅贵气的仙鹤胸针, 夺目耀眼的钻石簇拥着温润浑厚的缟玛瑙, 雅致细腻, 栩栩如生。
“竟然还学会挑礼物了?”许潋伊很吃惊, 偏转盒子看珠宝在灯光下折出璀璨的光芒,“忘记给她了?”
许颂宁无力倚着靠枕, 轻阖双目, “本想着下飞机给她的。漂亮么?”
“非常漂亮。”许潋伊放下盒子, 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如果不是我到得晚了一些, 我真想见见那小姑娘。问问她怎么做到的,给我们家小宁儿愁成这样了。”
许颂宁皱眉,“请不要打扰她。”
“呀, 这么跟姐姐说话了?”
“抱歉。”
许潋伊毫不生气,笑着转身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了一张压在台灯下的薄薄纸片。
“好了,别皱眉头了,看看这个吧。”
许颂宁睁开眼, 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他头晕看不太清晰,只好接过来凑近仔细看。
照片里的女孩坐在落地窗前, 笑得像花一样,小巧的脸蛋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睫毛很长。
夜晚柔和的光芒称得她肤如凝脂,仿佛黑暗里的天使,无穷无尽散发着快乐和希望。
下面有她拿金色马克笔草草写下的字迹:
葵葵,北京和你。
许颂宁心颤,手指一抖,照片从指间滑落出去。
长夜漆黑,日升日落。
人总是容易习惯,而不想改变。
回到成都后,葵葵没有联系许颂宁。
或许是出于欺骗他的愧疚,又或许是激烈情绪戛然而止后漫长的沉默期。
总之,她不太想打开手机。
妈妈来机场接她,问她玩得怎么样。
她只能长叹一口气,说:“可开心了啊。”
天知道她这辈子从没这样失约过,第一次居然用在了许颂宁身上。
那个神仙似的人儿。
葵葵回到家,放下行李和妈妈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到晚上睡觉也没有主动给许颂宁发过信息。
自然,许颂宁也没有给她发。
葵葵无奈入睡,第二天一早,九点就被妈妈叫起来吃早饭。
睁开眼望见自己那老式小区的天花板,她竟然还有点恍惚,期待还是那个宽敞的总统套房,然后打开门,还能见到满眼笑意的许颂宁。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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