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依赖许颂宁。
她的专业特殊,需要用到许多专业软件,但恰好她是个电脑白痴,不会用那些软件上课也懒得听,每次回到酒店就第一时间求助许颂宁。
除此以外,作业、考前、生活……任何不会的都要找许颂宁。
偏偏许颂宁也惯着她,凡是她不会的,他都自己学一遍,学好了就指导她。
有时候她懒得过头了,许颂宁那么温柔的人也会忍不住说道她:“葵葵,不可以太懒惰了。现在我都能为你做,但如果以后我不在了呢?你这样子,我无法放心。”
葵葵窝在他怀里吃小零食,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握着游戏手柄盯着屏幕,不假思索道:“那你就不要放心。你手术必须成功,成功后还得很健康,好好活着,活到很老很老。”
“但是——”
“哪有什么但是啊。”
她向来是个霸道逻辑,许颂宁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笑着叹气:“好吧,我一定努力。”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更快。
不知不觉中,天气已经越发寒冷,逐渐向手术时间靠近。
术前有许多准备工作,他们不得不提前回北京。
回到北京后的第三天,幸运的赶上了北京初雪。
北京初雪常常迟到,但今年来得格外早。
十一月中旬的某个夜晚,睡梦中,大雪悄然而至。
第二天一早,广袤天地白雪皑皑。
回北京后他们一直住在四合院里,古朴的屋檐上堆满雪花,四四方方的庭院里满树纯白,颇具古典气息。
葵葵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推开门便一头扎进保姆早上扫好的雪堆里。
刘姨看了直心疼拧眉:“哎呀,这冒失小丫头,没摔着吧?”
许颂宁则笑笑,“她是故意的。”
片刻后,葵葵就从雪堆里爬起,转头朝许颂宁跑来,蹲在他面前拿他腿上的绒毯擦脸,“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脸蛋儿都要冻坏了!”
刘姨和许颂宁相视一笑。
许颂宁靠坐在躺椅上,披着厚实的毯子,身边还立着小暖炉,身子虚弱但有精神。
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地上那雪不脏么?”
葵葵乖乖蹲在他面前,顺手帮他揉揉膝盖,笑着摇头,“很干净,很好玩!你要玩吗?我帮你做一个小雪人过来!”
许颂宁笑着点头,“好,谢谢了。”
葵葵又转头跑去院子里,从角落里的那棵秋海棠的枝桠上扫下几团雪,裹在掌心里团揉一番,做出了一个鼻子长脑门顶上的丑丑小雪人。
她献宝似的端到许颂宁面前,刘姨先忍俊不禁,“呀,这小雪人。”
许颂宁也笑了笑,伸手想要碰一碰它,被葵葵躲开了。
“这多凉啊,你看看就可以了。”葵葵把小雪人放到了连廊长椅上。
她贪图玩雪,早起说什么也不戴手套,手指被冻得通红,放下雪人就把手指凑到唇边吹热气。
许颂宁又心疼又好笑,“冻坏了吧?”
葵葵点头,朝他扑过去抱住他纤细的腰肢。他的怀抱很温暖,她很快便不冷了。
许颂宁又摸摸她的脑袋,“进屋里玩吧。我要挂水了,陪陪我,好吗?”
葵葵点头。
虽然手术在即,许颂宁的健康状况非常重要。
但进入冬天后他的身体依然无可避免的变差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站起来过,坐卧都需要有人搀扶,偶尔咳嗽一声就会感冒,接着便是打针输液。
护工抱他去床上,帮他腰后和受过伤的膝盖下都垫了软枕,呼吸机也打开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处理妥当,才开始挂水。
他倚着床头歇息,葵葵就坐在床边看书,但美人在侧她哪里看得进去,看着看着就窝进他怀里了。
“怎么了。”
许颂宁左手扎着针,只好缓缓抬起右手,温柔的帮她梳理头发。
“小宁儿,我不喜欢冬天了。”葵葵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膛里规律又沉稳的心跳,鼻腔里满是他那熟悉的淡淡香气。
许颂宁微笑,“为什么?”
“我喜欢夏天,夏天你更健康,也更好看。虽然夏天你也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穿短袖t恤,但是你穿白衬衫,天呐,那模样别提多帅气了。”
许颂宁忍不住笑,“认识这几年,我们似乎从没在夏天见面吧。”
葵葵点头,“对啊。”
“那你从哪里看见了我夏天的样子?”
“笨蛋!”葵葵抬头,轻捏他消瘦的脸颊,“你的钢琴视频呀。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还有那个我最喜欢的钢琴博主,名字是:xkhdsg_01812。”
许颂宁笑起来。
恍如隔世。
现在回忆起来,只觉世间万物总在冥冥之中环环相扣,一切好似有上天刻意安排。
他病中无事可做想着回报社会,免费教授钢琴,却在无意中收获了一生挚爱。
他也绝不会忘记那个夏天。
入夜后。
城市宁静祥和,绵绵雪花在月下起舞,屋子里也很安静。
距离手术只剩三天,许颂宁的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在往家里赶的路上了。
明天葵葵就要陪许颂宁去医院开始正式准备手术,但临行前的夜晚总是让人难以入睡。
夜里十二点左右,葵葵醒来了一次。
四合院里的房间不似霞公府那边大得离谱,温馨的小屋子里,他们两个人同床而卧。
葵葵睁开眼,看见了一丝亮光,揉揉眼睛仔细一瞧,发现是许颂宁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幽幽灯火,他坐在桌边专心写字,侧颜清秀如画。
葵葵迷迷糊糊掀开被子起身,“怎么不叫醒我?自己起来多危险。”
“没事。”许颂宁淡淡一笑。
葵葵从床边拿了一件外套搭到他身上,低头随意瞥向他面前的纸张,“大半夜的,在写什么呢?”
下一刻,葵葵的呼吸突然停止。
一种久违的恐慌和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短短几秒内裹满她全身。暖气充足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她忽觉浑身发凉,脑子变得无比清醒。
许颂宁正在写遗嘱。
他膝下无子嗣,不存在财产利益分割,因此没有必要请律师来,他的遗嘱只是一些对家人和葵葵的嘱咐。
葵葵手指发抖,瞬间脱力在他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掌,惊恐的仰头看他,“许颂宁……”
许颂宁缓缓抚摸她的发顶,摇摇头,柔声道:“葵葵,别怕。”
葵葵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大颗大颗砸落在地上。
“许颂宁,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答应了什么?”
“那年在香格里拉,你因为前一天晚上打扰我睡觉而自责,我说,如果内疚你就答应我一件事。”葵葵哽咽着,“你当时问也没问就答应了。”
许颂宁微愣。他当然记得。
“我现在要你兑现这个承诺,我要你向我保证,一定会活下来。”
一生所爱在自己身边流泪,许颂宁心里像有刀子在捅,只能努力微笑:“葵葵,这有些强人所难。”
“不行!你当年已经答应了!你当时说过无论是什么都会为我做到!”
许颂宁深深叹气:“好。我一定活下来。”
第58章 .终章
三天后, 手术如期进行。
手术时间相当长,许鸣珂的助理把葵葵和后来的陈清雾单独安排在一个休息室内。
陈清雾原本已经回香港上学了,得知许颂宁手术的事又赶了回来。
毕竟许颂宁帮过她好几次, 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朋友。
手术进行到下午两点左右, 许鸣珂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赶过来。
陈清雾从休息室出来, 正好与他撞见。
许鸣珂这两年变化很大。
面上已经极难见到少年时那股子漫不经心和慵懒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独有的冷漠与疏离。
寸寸考究的银灰西装,分毫不乱的发丝, 以及那张俊气张狂的脸。
一身上下都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 骨子里透出的矜贵让人见了就忍不住退避。
他身旁有护士领路, 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一行人神色凝重从走廊经过,径直往贵宾休息区去。
许鸣珂从陈清雾身旁路过, 但他习惯了目空一切, 纵然擦身而过也没瞧见她。
还是跟在他后面的何翊看见了, 黑亮的眸子震惊几秒, 立刻停住脚步绕了出来。
“清雾, 你怎么在这里?”
何翊是许鸣珂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跟在他身边多年,但也算出淤泥而不染, 身上没有半点豪门子弟的桀骜之气。
许鸣珂众多兄弟中,陈清雾跟他关系最好。
“这么大的手术,我当然得来。”
“也对,我忘了你和小宁儿的媳妇儿是朋友。”
陈清雾苦笑,转头看见许鸣珂已经进入贵宾休息室了。
那里头都是许家长辈, 个个身份不凡,方才那一堆人里面, 只有何翊可以进去。
“他最近还好吗?”
她还望着那方向回不过神,何翊无奈,“姐姐,您还想着珂哥儿呢?”
陈清雾沉默。
“他能不好吗,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当年在纽约误喝了两口黑咖啡。”
陈清雾也笑,“也是,我替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忘了他吧,过去那么久了。”
陈清雾点头,“好。谢谢你,小翊。”
“每次都答应的利索,过阵子还是念念不忘。”何翊叹气,“清雾啊,我们真的都替你惋惜。”
“没什么好惋惜的。”
何翊摇头,“你是珂哥儿所有女人中最特殊的那个,离开他,你依然有自己的追求。”
“我自己的追求?”
何翊点头。
陈清雾笑了笑,“好吧。”
何翊跟随许鸣珂进了休息室,陈清雾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出来。
再回到葵葵那间休息室,看见她正在打电话。
葵葵最近神经非常脆弱,尤其是今天,从早上一直紧张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
她站在阳台紧蹙眉头,陈清雾刚要上前问情况,便听她说:“你等着,我坐最快的航班回来!”
陈清雾震惊,竟然还有事情比许颂宁的手术还要紧。
葵葵迅速挂断电话,转头抓住陈清雾的手,“清雾,我必须立刻回成都!”
“出什么事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你在这里帮我陪着小宁儿,出结果立刻告诉我!”
陈清雾郑重的点头,“万事小心,如果需要我,随时打电话。”
“好!”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事情竟然都撞到了一起。
葵葵是个理智的人,许颂宁这边有家人有朋友陪伴,而她妈妈那边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不得不回去。
她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离婚了,当年妈妈出了一场医疗事故后在家里崩溃很久,经常和爸爸大吵大闹,最后两人离婚,妈妈也消沉了好些年,至今都没有跟葵葵提过那年的事。
没想到过去经年的旧事会选在这样一个紧张的时刻被翻出来。
抵达机场后,程小安开车来接了她。
两个人一路往葵葵城北的家里奔,刚进到楼梯间就隐隐听见玻璃破碎的打砸怒骂声。
加快脚步跑上六楼,看见爸爸正站在门口。
“爸!发生什么了?”
葵葵心跳得很快,刚走上前,看见屋子里已然是满地狼藉,一地打翻的物品,墙上沙发上全是脏污,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酒气。
爸爸浓眉紧拧,叹气道:“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房间里有哭泣的声音传来,葵葵拔腿往里跑,程小安及时拉住她,“小心地上的瓷片!”
葵葵点头,放慢脚步走进去。
妈妈正曲膝坐在卧室床上,头发极乱,埋头痛哭。
“妈!”葵葵向她扑过去,“怎么了?”
妈妈听见葵葵的声音,哭声暂停了两秒,又抬起头伸出手来抱住她。
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是坚强稳重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不着急。
这是葵葵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模样。
“妈,别怕,我回来了。”
身后的程小安突然惊呼,“阿姨的手!”
葵葵低头一看,妈妈手里正握着几片碎瓷片,边缘锐利,已经把她的手掌割破。
“妈!”
葵葵急忙把瓷片从她手里抠出来,但她越握越紧,程小安也立刻来帮忙,两个人都吓得大汗淋漓,好半天才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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