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远远站在房间外,沉声说:“臻臻,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你自己吗?”
葵葵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要结婚了。”爸爸没看葵葵,皱眉盯着床上的妈妈,眼睛里已没有光彩。
“臻臻,别再执着下去了!”
爸爸转身要离开,程小安见状赶忙追出去,拉住他的手。
“叔叔,您先跟我说一下情况吧。”
整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当年妈妈出的那场医疗事故主要原因是患者隐瞒情况,最终那位患者没能出手术室,妈妈也因此心理阴影不能再握手术刀。
造化弄人,那位患者正是爸爸的战友。
战友过世后不久,爸爸妈妈便离婚了。
爸爸多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弥补并照顾战友的遗孀,两个人之间恩恩怨怨缓和又化解,逐渐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爸爸妈妈两个人至今依然经常吵闹,这次爸爸来是为了告诉妈妈自己将要再婚。
没想到再次大闹起来了。
父母辈之间的爱恨情仇远比他们所面对的情况复杂,葵葵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母亲。
她只能抱着妈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劝她。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妈妈的哭声中——
葵葵忽然晕了过去。
葵葵向来身体健康,想来是最近精神太高压,加上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身体透支了。
葵葵自己感觉只是晕了片刻,醒来后,隐约听见程小安在自己耳边念叨:“小姑奶奶,你再睡会儿天都要塌了。”
他们已经来到医院里了。
葵葵慢慢坐起来,揉着脑袋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吧。”程小安把水递给她。
水杯瞬间从葵葵指间滑落,掉在床上,浸湿了一大片。
“干什么!睡痴呆了这是!”程小安骂。
葵葵从床上连滚带爬跑下来,慌忙左右看,“我妈怎么样了?我手机呢?小宁儿手术结束了吗?”
“阿姨那边已经没事了,你姥姥那边来了个亲戚,说是你妈妈的二姐,把她带回娘家休息几天。”程小安转头看了看,“至于你手机,好像没电了。”
“清雾没给你发消息吗?”葵葵慌得要命,从抽屉里取出无法开机的手机。
“没有,她没发消息给我,我也还没顾得上问她。”
那看来要么是没事要么是大事。
葵葵把手机充到勉强可以开机,还没来得及拨给陈清雾,一个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许鸣珂。
那年家里起火时她顺手存了他的号码。
“葵葵,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许鸣珂本人的声音。
“事情复杂以后再说,小宁儿怎么样?”
“他情况不好。”
葵葵心惊,“怎么不好?”
“电话里说不清。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尽快来北京,确认时间发给我订票。”
“现在,订最快的一班!”
程小安眼看她火急火燎跳下床,一瞬间,头又大了。
有她和陈清雾两个朋友也算他程小安作孽。
程小安只能自认倒霉,陪葵葵一起去北京。路上葵葵打电话给妈妈,嘱咐了一大堆,让她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抵达北京时又是夜晚了。
葵葵马不停蹄直奔医院,程小安唯恐她又饿昏在路上,买了菠萝包硬给她塞了大半。
他们一同赶到医院,刚进门,就看见浑身插满管子的许颂宁。
他状况的确不好,一堆医生围在旁边。
葵葵脑子一蒙直接冲了进去,来不及说话,握住他的手就哇哇大哭。
程小安赶忙拍拍她,“别嚎了,人还活着呢!”
葵葵急忙睁开眼,看见许颂宁那双黑眸半睁,氧气面罩下的苍白的嘴唇微启,呼吸艰难,虚弱异常。
葵葵都快疯掉了,更加忍不住,仰头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哪位家属?赶紧带出去!”
“小姑娘别哭了,病人不能被吵到。”
程小安倒吸一口气,提住她的衣领就给她拖了出去。
葵葵扑在地上挣扎,程小安嫌丢人,跑得更快了。
……
纷纷乱乱,心惊胆战。
因为葵葵见到许颂宁就要哭,许鸣珂勒令葵葵在许颂宁出院前都不准见他。
葵葵急得快疯掉,试图硬闯也不行,强压之下,每天在酒店里喝得烂醉。
程小安气得直想揍她。
窝在酒店里担心也没用,终于在第十天时,程小安成功把葵葵硬拖出去玩了一圈。
两个人从早玩到晚,什么好玩玩什么,有程小安这个损友陪伴,葵葵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们在三里屯吃了晚饭,沿着一条直道途径亮马河,回了酒店。
“我跟你讲,今天也就是我没上台,否则台下还能再乐呵点。”程小安说。
葵葵掏出卡片刷,“谁能跟你比啊,你是老郭素未谋面的亲传梗王。”
“那是当然。还记得高中咱小组的名字吗?”
“可不敢忘。”
程小安自豪,“人民当家做组。”
葵葵笑了笑,从玄关走进来。
屋子里灯光未熄,所见之处皆是亮堂堂。
葵葵的脚步忽然定住。
北京宝格丽酒店。
宽敞豪华的总统套,开阔明亮的布局。
落地窗外,都市的夜晚灯火辉煌。
落地窗内,消瘦的人儿雪肤白衫。
许颂宁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他今天被允许离开医院逛逛,因为手术太大,身体还没恢复,只能乖乖坐着轮椅。
一张苍白漂亮的脸,鼻下带着透明氧气细管,微微笑时,细管也轻轻扬起。
许颂宁哑声温柔的笑:“葵葵,小安,你们好。”
葵葵立马就要跑过去,程小安及时拽住她的胳膊。
葵葵只好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许颂宁面前,俯身抱住他。
消瘦脆弱的身躯,胸口还裹着厚厚的绷带,周身弥漫着药物的味道。
许颂宁靠在她怀里,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这次真的不要我了。”
葵葵止不住的颤抖,哽咽道:“世界上只有一个小宁儿,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许颂宁嗓子沙哑,微微喘着气,隐约含了几分委屈。
“我一直在医院等你。这次实在太痛苦了,很多时候都觉得熬不过来,好几个晚上醒来,感觉仿佛到了天堂。”
许颂宁顿了顿,声音又渐渐染上几分绝望的哭腔,“葵葵,如果还留在北京,能来医院看看我么?我真的很想你……”
葵葵终于忍不住了,眼泪鼻涕都直往外冒,抱着怀里的人儿一秒也不肯松手,哭着大喊:“妈的,我要杀了许鸣珂!”
程小安无奈笑起来,静静看着屋子里两个痴男怨女。
他退出来,轻轻合上房门。
转过身,走进了北京璀璨寂静的夜晚。
他要去寻找城市某个角落里,那同样喝得烂醉的陈清雾。
第59章 .番外1
这是一个发生在许颂宁手术后第二年春天的故事。
那天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阳光温暖, 春风和煦。
葵葵和许颂宁这对小情侣难得小吵了一架。
许颂宁自打手术结束后,谨遵医嘱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这导致他身体免疫力极低。
偶尔外出需要佩戴口罩, 不能接触脏污,更不能胡乱吃东西。甚至碰了公共区域的设施都必须立刻洗手。
因此,带他出门就变成了一件非常慎重又麻烦的事。
但尽管如此,葵葵还是带他出门玩了。
他天生爱自然, 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孩子, 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实在有些无聊。
彼时正是初春。
北海公园岸边万千柳树纷纷垂下绿丝绦, 午后温和的阳光斜斜洒落下来, 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
葵葵站在后面,小心搀扶许颂宁上船。
虽然已经入春,但许颂宁依然穿得厚实。
身披大衣,里三层外三层, 脖颈间还系了一条米白色羊绒围巾。
船家笑呵呵打趣:“年轻小伙子还这么怕冷啊?”
许颂宁刚进到小船船舱里, 勉强站稳,扶着杆子缓缓坐下。
葵葵转头一笑, 替他回答:“他前阵子生病, 身子畏寒。不过已经快康复了。”
许颂宁坐在船尾,两手支在身后放松坐着,脑袋微仰, 望向她那粉红色的倩丽身影。
阳光晃眼, 他半眯眼睛笑了起来。
北海公园风景优美独特, 春风拂动柳枝, 游客在桥上闲庭信步, 小船绕着白塔悠悠然的逛。
正是工作日,人也不多, 可爱的小黄鸭子的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安静又和谐。
一阵微风起,葵葵抬眼看向对面的许颂宁,“冷么?”
葵葵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指,察觉到他皮肤微凉,连忙凑近了些,把他的手揣进自己衣袋里。
许颂宁低低咳嗽两声,又笑着看向她,“没事,我不冷。”
“不能大意,要是在这段时间感冒,真会要了小命的。”
许颂宁仍是笑着,乖乖点头。
虽然手术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这个手术牵涉良多影响也巨大。
术后的干预和护理都会直接影响到存活率。
他们谁都不愿意再看到他出任何差错。
许颂宁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红墙绿瓦,视线再往上移,便是北海公园著名的白塔。
白塔古朴庄重,静静伫立湖心。
旁侧有一只小船,船上也是一对情侣,女孩举着相机拍照,男孩正在卖力划桨。
许颂宁看得喜欢,转头说:“下次来,我们也试试摇橹船吧。”
葵葵低头看着他纤细苍白的手指,忍不住笑道:“那多麻烦,我可不想费那劲。”
“不麻烦,我来划桨就好。”
“你划桨?用这双白白净净的小少爷手吗?”
许颂宁也笑,“我可以的。”
“我才不信。”
许颂宁仰头望向了碧蓝的天空,他脸小,医用口罩总是略微滑上来遮挡视线。
“葵葵,等到明年复查,如果没有问题,我想……”
葵葵挑眉,“想怎么?”
“我想抱抱你。”
“这还需要等到明年么,什么时候不可以?”
葵葵说着,向他张开双臂。
许颂宁俯身向她凑过来,轻轻抱住她。
他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温柔的叹气,“我是指更加厉害的拥抱。”
葵葵笑,“有多厉害?”
“比如把你横抱起来,转几圈……”
葵葵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小宁儿,你是不是前阵子电视剧看多了?”
去年许颂宁刚出院那会儿,他们两人每天都窝在四合院里。
那时许颂宁身上器械一大堆,琴也不能弹,只能卧床休养。
葵葵担心他总看书累着,便缠着他一起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
许颂宁这人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稳重得体,但自从那年和葵葵分开,再与她和好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总能在不经意间透出一丝小小的幼稚。
他看电视剧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好奇满满又容易被骗。
电视里演灰姑娘和富二代的故事,演他们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女主角感叹,他竟然也跟着感叹。
葵葵有次实在没忍住,问他:“你知道你以前送我的胸针多少钱吗?”
他说:“不知道。”
葵葵说:“七位数。”
许颂宁掰手指头算,不一会儿,面露震惊,“这么贵。”
葵葵只好揉揉他的脑袋,“惊讶什么,我当时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我都没有被你吓死。”
“对不起。”许颂宁抱住她,“以后我不会瞎送你不喜欢的礼物了。”
除此以外,他还会为别人的爱情故事感到惋惜。
看到剧里主角之间起了误会,他会认真设想好几种解开误会的方法;看到韩剧男主角为爱搞消失,他也会分析说男主角不应该这样。
葵葵除了觉得好笑,便只能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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