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屿挑眉:“我真的回了哦——”
杨荏竖了食指在唇前:“嘘!”
肖屿两道浓黑眉毛又耷下来,还扁嘴,怎么看都不像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拳王,杨荏乐了,踮脚尖吻了他一下。
这时门内忽然传来脚步声,肖屿莫名恐慌,转身大步跑了。
“谁啊?”房间里的张茜问。
杨荏定了定神,说:“妈咪,是我啦。”
张茜给她开门,往走廊外看了看:“我怎么刚才听到你在跟谁说话?”
杨荏眼珠子滴溜溜转:“没、没啊——”
张茜看出端倪,也不拆穿,帮她把大袋小袋拎进屋,说:“我今晚去跟沐冉睡一个屋。”
杨荏不解:“啊?为什么?妈咪你不要我了吗妈咪——”
张茜作势掐她,说:“这样你不用跟妹猪挤一张小床,能休息得好一点。你也两天没睡好了吧?”
杨荏订的两个房间都是双床房,陆鹿肯定今晚需要妈妈陪她睡,但陆鹿这几个月的身高猛蹿,已经一米四了,跟个大姑娘睡一张小床肯定略显拥挤,所以张茜想去跟陈沐冉同个房间,让杨荏能单独睡一张床。
杨荏确实是累了,这两天几乎没闭过眼,今天又东奔西跑了一整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行,那我待会儿洗个澡,就陪妹猪睡觉。”
陆鹿从浴室出来,杨荏道:“妹猪刷完牙了吗?你等等我哦,我淋个身子就来给你讲故事。”
陆鹿欲言又止,而杨荏忙着整理东西,一时没留意到女儿的神情怪异。
洗漱完上床,单人床小,两人紧贴着彼此,杨荏很快讲完了两个故事,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可陆鹿还没睡,她强打精神,想要再编第三个,这时,陆鹿忽然开口问:“妈咪,肖教练是不是来我们这里找你了?”
杨荏打了个激灵,人清醒了一些,很快想明白,问:“是家骏跟你讲的吗?”
陆鹿“嗯”了一声。
杨荏说:“对,肖教练今晚到的,他会在这边和我们一起过年哦。”
陆鹿紧接着又问:“那妈咪……你跟肖教练谈恋爱了吗?”
杨荏呵呵笑:“现在啊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们这些小孩姐小孩哥……对的,其实我跟肖教练商量过,我们是打算找个好点的机会,跟你和家骏面对面谈这件事,不过还是提前被你们知道了。不好意思哦,妈咪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的。”
陆鹿摇头低声道:“没事……”
她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过了会儿,陆鹿问:“那肖教练能给你最甜的那颗糖吗?”
杨荏想了想,道:“这不好说,毕竟肖教练跟我一样也有小朋友,他也有家骏嘛。”
陆鹿扁嘴,别扭起来:“不行,肖教练一定得给你最甜的那颗糖,他要是不给你,我就、我就……”
小姑娘“我就”了好几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杨荏拍着她,轻声道:“没事,你慢慢想。”
陆鹿胡思乱想了好多种方式,都觉得不妥,最后发现妈咪已经睡着了,小小声地打着呼。
陆鹿也睁不开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肖屿就来到杨荏的房间。
肖屿在女朋友面前再怎么嘚瑟再怎么没个正型,一到张茜面前,他立刻毕恭毕敬,站得好似在给领导做汇报:“张阿姨!这几天你辛苦了!”
张茜愣了一下,笑出声:“你也辛苦啦,肖屿同志。”
她的目光在肖屿和杨荏中间来回几次,忽然语出惊人:“我前几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杨荏告白呢。”
两个后生吓一跳,尤其是杨荏:“你知道他喜欢我啊?”
“你看不出来我才觉得奇怪嘞。”张茜的指尖在他们中间划了几个来回,说,“他看你的眼神,就跟陈高阳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陈沐冉在一旁搭腔:“我也早就看出来了,就杨小笨蛋看不出来。”
她因为早收到了肖屿的“8888 究极媒婆红包”,嘴巴没那么毒了,只阴阳怪气了一句:“唉唉唉,热恋中的情侣就是不一样,三千公里说追就追。”
杨荏撇撇嘴,硬着脖子说:“才不是,我、我我也早就看出来了!”
肖屿不相信:“哦?是吗?”
张茜哈哈笑,拍拍肖屿的手臂:“待会儿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今晚你跟着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吧。”
肖屿大声应:“好!”
他有些忐忑,因为从他进房间开始,陆鹿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一直窝在床角玩 ipad。
肖屿抱着那包旺仔走过去,比当初同杨荏告白时还要紧张,小心翼翼地把礼包递到陆鹿面前,细声道:“陆鹿,这是新年礼物哦。”
之后经历了几秒尴尬的沉默,陆鹿才把大旺仔接过去,闷声道:“谢谢肖教练。”
肖屿以前日子过得糙,对孩子的教育也是大大咧咧,觉得小孩嘛,适应能力强,忘性大,就算他真和别人谈恋爱或再婚,只要跟孩子沟通好了就没问题。
但现在他越发觉得这一个个小鬼比大人还精明,他心里没底。
杨荏适时打圆场化解尴尬,一拍手:“走吧!我们去买早点,然后去医院看阿公。”
下了一整夜雪,早上停了,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他们先去昨天的早餐店买了早餐,肖屿饭量大,多买了几份扎实点的早点。付过账,一行人往医院走,陈沐冉和张茜走前头,杨荏牵着陆鹿走中间,肖屿拎着大袋小袋走后头。
酒店和医院中间有一小片空地,供居民健身遛狗,健身器材上覆着白花花的雪,有几个大小孩在里头捏着雪球跑来砸去。
陆鹿忽然停住脚步,杨荏也跟着急刹车,差点儿摔一跤,低头忙问:“怎么了妹猪?”
看女儿盯着雪地上奔跑的小孩,杨荏又问:“是想要玩丢雪球吗?好耶,妈咪也还没玩过——”
话音未落,陆鹿回头,伸出食指指着后头肖屿,严肃道:“肖教练,我要挑战你。”
肖屿呆愣愣地问:“好,行啊,你想挑战我什么?丢雪球吗?”
陆鹿眼神坚定,颇有视死如归的模样,她稍微拉低围巾,开口时有热气在嘴前凝结成团:“不是,我想要跟你对打一场!”
几人都愣住了,陈沐冉反应过来,回走几步,语气惊喜地夸她:“哇噻,妹猪你好有勇气啊!”
肖屿有点儿大舌头:“哦、哦,你是不是想要像、像平时李教练跟你上课那样,我当拳靶陪你练习?”
陆鹿飞快摇头,羊绒帽帽尖的小毛球跟着甩:“不是的,我是想要你真的跟我对战,不是练习!”
杨荏有些担心,问:“妹猪,你怎么突然想要跟肖教练对打啊?”
陆鹿抿紧嘴,脸蛋有点儿红。
肖屿从她的眼中看出了认真,他想了想,把早餐袋子给了陈沐冉和杨荏,半蹲在地,温柔问她:“妹猪,你是不是有什么要求?”
陆鹿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娇嫩却洪亮:“如果我赢了,肖教练,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让我妈咪哭!”
大人们再次呆住,杨荏很快眼睛蒙上雾气。
肖屿理解了陆鹿的用意,也认真了眼神,点点头:“行,那如果你输了呢?”
陆鹿憋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输了,就只允许你让她哭一次!两次不行!”
这条件霸道得很,但肖屿很快举起拳头,笑道:“行,我接受你的挑战。”
陆鹿戴着一对粉色手套,她也举手握拳,重重击打了一下肖教练的拳头,“啪”一声,清脆响亮。
杨荏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两人进行一场“雪地激战”,仰天叹气:“不是吧——”
陈沐冉则是兴奋得不行,不停给陆鹿加油打气:“妹猪你等下狠狠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的!狠狠揍!谁让他抢走了我们的杨小公主!”
张茜对肖屿是放心的,知道他肯定不会对陆鹿下重手,也一定会让赛,可她还是心有担忧,但陆鹿的性格她们都清楚,小姑娘一旦认真起来想做一件事,十匹马都拉她不回来。
她走去跟肖屿确认:“真的没问题吗?”
杨荏也在旁边说悄悄话:“你随便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待会儿直接去撞妹猪的拳头,被她一拳 KO!”
肖屿把羽绒服脱下来,搭在杨荏肩膀上,活动活动手臂:“那不行,妹猪这么认真,我可不能消极应战。”
他对陆鹿指了指旁边:“我们到空地那边,然后你要像平时那样先做个热身。”
陆鹿也想脱羽绒服,但杨荏不同意:“不行不行,你得穿着。”
这样摔倒也不会太痛嘛……
陆鹿只好把围巾和帽子摘下来,手套没摘,倒是有些像妈咪送她的那副拳击手套。
一行人走到空地没人的角落,旁边有树,树上有鸟,叽叽喳喳。
肖屿看起来怪认真的,但他不可能真用对待成人对手的方式去对待陆鹿,他定了个规则:“一拳定胜负,你无论怎么打,只要打中我一拳,那么就是你赢。相反的,如果我打中你一拳,那么就是我赢了,这样可以吗?”
陆鹿蹦着热身,应道:“可以。”
他俩碰拳,比赛开始。
肖屿瞬间变了眼神,不再嬉皮笑脸,陆鹿就更认真了,而且她从一开始就对肖屿采取了进攻,“啊”一声冲过去挥出一拳,肖屿侧身轻松避开,陆鹿挥空,差点儿摔倒。
她稳住底盘,赶紧转身防守,见肖屿不进攻,她又冲过去挥拳,肖屿再次避开。
就这样来来回回,进攻了几十回的陆鹿已经累得直喘气,肖屿则像还没开始热身一样,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
杨荏气得咬牙,又不好大声让肖屿让赛,这样做肯定会伤陆鹿自尊,只能在心里暗骂肖屿,回头你就知道“惨”字怎么写。
肖屿还是架着拳,沉声提醒:“陆鹿,平时李教练怎么教你的你要想清楚了,接下来我要出拳了,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不要被情绪控制,把自己交给你的身体,她会告诉你怎么躲开、怎么出拳,清楚吗?”
陆鹿深深呼吸,重重吐气,再呼气,再吐气。
鸟啼声变得很遥远,吹过的风变得很缓慢,她把心沉下来,不再想着赢了之后能得到什么,全部注意力只集中在对手身上。
她看到肖屿迈腿,她看到肖屿出拳,她听到有声音在她耳边说,下潜!躲避!
她照做,躲过攻击后,及时往肖屿肚子打了一拳!
肖屿立刻来活儿,整个人往后仰,大字型栽倒在雪地里,“哎呀哎呀”乱叫。
天很蓝,树上鸟儿振翅高飞。
陆鹿整个人松了劲,腿一软也跪在雪地上,杨荏三人都扑过去抱住她,夸她好棒好强。
杨荏跪在她面前,两人额头紧贴,杨荏扬起嘴角笑:“谢谢我的宝贝小公主!”
陆鹿一直喘气:“要是、要是之后肖教练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讲……”
“好,我知道了!”
肖屿躺了一会儿,发现都没人理他,他甚至能预见自己未来的地位,任重道远啊。
一件黑色羽绒服从天而降,杨荏把衣服丢给他,没好气道:“快起来吧,再强壮的男人也不能只穿单衣躺雪地里呀。”
“我穿你买的保暖内衣了。”肖屿蹦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摘下手套,伸出尾指在陆鹿面前晃了晃。
陆鹿会意,也摘下手套。
她原本想隔空拉钩,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勾住了肖教练的尾指。
下一秒,肖教练竟牵住她的手腕,高高举起,就像比赛结束后,擂台上的裁判高举获胜者的手那般。
肖屿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我们这么勇敢的陆鹿小朋友赢得了这次比赛!让我们期待她下一次精彩的表现!”
阳光落在拳头上,似乎闪着光,陆鹿终于笑了。
路上耽误了点儿时间,陈高阳的电话已经打来了,问她们怎么从酒店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到,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在陈高阳面前,肖屿坐得腰背挺直,陈高阳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一点儿都没有隐瞒。
陈高阳表面笑嘻嘻,心道这个看着有点傻,再多套点话可能连家里保险箱的密码都要说出来了。
医院病房晚上并不允许家属留到那么晚,而且下午四点天就黑了,他们得早点吃年夜饭,肖屿租了辆车,下午三点就去饭店取订好的饭菜。
陈高阳在医院就住了这么两天,今天下地恢复行走,已经去隔壁病房串门,还跟护士医生都打成一片。他入乡随俗,让陈沐冉订年夜饭的时候多买几盒饺子送给今晚还坚守在岗位上的护士医生,以及同他一样无法出院的患者和家属。
陈沐冉犯嘀咕,陈高阳到底是不是有北方血统?怎么能这么“e 人”?到哪里都能跟人称兄道弟。
今年的年菜虽然没有烧鹅烤猪白切鸡,没有石斑桂鱼多宝鱼,没有莲子百合红豆沙,陈高阳还只能吃粥喝汤,望肉止渴,可今年反而是近十年来,陈高阳觉得最像年夜饭的一顿年夜饭。
吃什么不重要,在哪里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
天黑,又开始大雪飘扬,烟花声音也零零散散地响起,忽远忽近。
吃完饭,春晚都还没开始,陈沐冉扶着陈高阳去走廊串门散步消化消化,陆鹿见别人打烟花,心动了,肖屿使命必达,开车载她出去找哪里有烟花炮竹卖,剩张茜和杨荏两母女在病房里嗑瓜子。
趁没人,张茜对杨荏说:“今晚我跟陆鹿一间房,你给她讲完故事了,想跟肖屿去约会、去看雪都没问题。”
杨荏脸颊发烫:“哎哟你说什么呢……”
肯定不止看雪那么简单啦。
张茜轻轻笑着:“当年我守活寡,杨德全走了之后我也没再找伴,那种苦闷孤独寂寞,我清楚明白,所以我一直不希望你经历。‘姣婆守不到寡’是我最不喜欢的一句话之一,为什么必须是‘姣婆’才能再找伴?不用的,都是女人,都有正常需求,不需要遮遮掩掩。
“你离婚的时候,我最担心的是你和我当年一样,只想着拉扯孩子长大,忽略了自身的其他需求,时间不等人,一晃眼,十年就过去了。阿女,阿妈不是非要你必须找个伴过下半世,但阿妈不希望看到你被过去困住,惧怕感情,就不往前走。现在见到你跟肖屿有讲有笑,我也放心了一些。”
两母女相依为命多年,但很少会聊到这么开放和私密的话题,平日也常是杨荏开玩笑似的提及,张茜每次都红着脸说她不正经。
今晚两母女仿佛又再贴近一些。
杨荏拆了颗太妃糖喂到张茜嘴边:“我知道的,我会继续往前走。”
张茜咬住糖,欣慰道:“好甜啊。”
肖屿买到了烟花,回来拉几位女士去放烟花,怕陈高阳孤独寂寞冷,张茜全程跟他视频直播。
黑夜生花,炮声震耳,时光荏苒,辞旧迎新。
夜晚,杨荏偷跑去肖屿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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