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了一个头过来看,看了几页后就失去了兴致,撇撇嘴道:“闾甑庵这个人很简单的,光看这个册子也能看出来,他的发家史虽然不干净,但人还不错。他经常匿名去捐钱。”
沐姝讶然看她,“还有这回事?”
孙述月点了点头,但语气中还有几分不屑,“但是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了,就算再如何从别的地方弥补也没有用,功过相抵也得看是多大的功,这种小功小利,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
沐姝没说话,她叹了一声。
确实如孙述月所说,闾甑庵看上去很简单,也很直接。
这样的人就算把钱拿到手也过不安稳,不然也不至于江晏景一来就急匆匆地带着“罪行”过来见了面。
孙述月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一边给自己倒茶水喝,一边看着桌子上的纸张,目光在扫视时突然凝住,停在了写满卢家罪责的那些纸张上。
她赶紧把茶水放了下来,拿起这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过了一会儿不可思议看向沐姝,“这是真的?”
沐姝犹豫回道:“九成。”
孙述月眸中闪过几分受伤,“那云先生这个身份呢,我所想的人设还能用上吗?之前可是还特意演了一场戏。”
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心里给自己打磨人设。
结果现在告诉她居然用不上了?!
她不相信!!
沐姝有些不好意思,她抓住了孙述月的手,“这些事情也超出了我和江晏景的预料之内,这件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记。”
孙述月撇嘴,闷闷问她,“什么事情?”
沐姝:“让你做新的世家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三大世家就只剩下了花家,到时候需要一个人去配合花家接手卢家和欧阳家的产业。”
听到这个,孙述月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
等人离开后,沐姝便起身,“我去一趟花家。”
江晏景起身,“我陪你。”
花家本家就在延陵附近,这件事情当时打探到的时候也很出乎沐姝的意料。
毕竟比起其他地方,延陵这边在江南算不上多富庶。
而且地理位置也算不得多好。
卢家和欧阳家都选择了江南的中央,过着自己的土皇帝生活,比起来花家实在是低调。
马车经过两三个时辰的路程便停在了一座庞大的宅院面前。
下马车后,沐姝便被眼前这座气派的宅院吸引了目光。
不管是这间宅院的占地面积还是上面做的装饰格调,都能看出来主人的涵养和财富。
门口只是两个简单的侍卫看着,但是这两个侍卫十分尽职尽责,见有马车来,其中一个人便上前过来询问情况,态度也很温和。
过来后把剑收了起来,抱拳行礼,“请问二位可有请帖?”
江晏景和沐姝递上了自己的玉佩,“烦请通报一声,太子殿下和清安郡主特来慰问。”
侍卫接过两个玉佩,脸上虽有些震惊,但是并不是很失态,可见也是受过培养训练的。
他匆匆转身进去,没过多久前段时间见过的花才笙就出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烈火般的红色,和他周身温润的气质居然并不是很冲突,诡异的融合起来之后更有了几分世家之色。
若说上次见面的花才笙是一位涵养极好的世家子弟。
今天这一见,便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位当之无愧的世家掌权人,气势温和又不乏凛冽,颇有几分威势。
花才笙过来之后,大方躬身行礼,“见过殿下,见过郡主。”
江晏景做手势让对方免礼,目光却挪向了沐姝,很好,并没有惊艳之色。
但等到花才笙在前面领路进去的时候,江晏景还是忍不住压下声音,“花家的世子当真世间独一份。”
沐姝闻言好笑的抬头看他,那里面深藏的醋意被她轻松发现,她弯唇道:“你也是我心里的独一份。”
江晏景没再说话,他清了清嗓子大步往前走,嘴角的笑意却再也没有下去。
按理说正常的见客应该在前厅,但花才笙却把两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花才笙的卧房和他这个人一样,里面的布置给人的感觉就是温和和舒适。
他不好意思的请二人坐下,“前厅有眼线,这里隔音好一些。”
沐姝也没有客套,她开门见山,问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问题,“世子可知道花艾生?”
花才笙顿了顿,抬眸看向沐姝,眸中有几分惊讶,“郡主可是说我那位姑姑?”
沐姝:“是一位侍妾之女,大概在十几岁的时候跑出了家里没回来过。”
花才笙脸上多了几分疑惑,“我的姑姑确实是十七岁离开了家里没再回来过,但绝对没有侍妾之女这种说法。我们花家一直遵循一夫一妻制,从不允许三妻四妾,更不存在侍妾之女,花艾生是我父亲的姐姐,更是无法和侍妾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沐姝心中一凛。
难道莫叔打探的消息是假的?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又问,“你可知你姑姑为什么离开?”
花才笙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重,他突然起身,出门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回来说道:“我的这个姑姑在花家是一个禁忌,她是一个爱恨非常分明浓烈的人。”
第172章 大结局(1)
“之前我部下说的故事不知郡主可还记得细节,当听到三个人都被碰巧喊去临安城里治理疫病之灾时心中可有什么别的猜想?”
花才笙提到的这点正是在路途上沐姝和江晏景同时感到忌讳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议论先皇。
沐姝默了默,还是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史书上写着,天子的人及时赶到扑灭了火,再者三个人的性格相差极大,这一切应该都是天子的离间计。”
花才笙点头,“你的猜测没错,先祖有写日记的习惯,里面曾经提到过,也完全坐实了这个猜想。我们知道后都十分震撼,但也清楚帝王心术有其苦衷,即便再不满也还是坚定追随,这也是先祖在日记中嘱咐过我们的。”
“但是我的姑姑不这么想。”
花才笙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长长叹了一声,“她认为将心术用在以百姓的性命为博弈中心的人不适合为王,也从此对大楚的江姓王朝产生了质疑。”
沐姝看了眼旁边的江晏景,他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从绷直的嘴角能看得出来心绪翻涌。
其实花艾生质疑的那一点是对的,但如果因为一个计策而否认这百年来的安稳和太平,或许也有些失了偏颇。
花才笙:“家里人都劝说她不要那么偏激,后来姑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花家,自此杳无音信。但其实我姑姑为人很和善,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和善才会钻了这样的牛角尖。”
他说完,便看向江晏景,双手捧至胸前,充满歉意的深深鞠躬。
“这些言行不过是不成熟的孩童之言,请殿下莫要当真,花家对江王朝忠心耿耿,殿下这些年的作为我等看在眼里,都尊崇不已。”
江晏景没有扶花才笙,他看向卧房的某处淡笑了一声,“花家是否忠诚孤看得出来,但是世子的有些话孤却觉得是半真半假啊。”
花才笙有些惊讶,他保持恭敬地行礼模样,抬眸顺着江晏景的目光看去。
那里是自己的书桌,上面正摆着一张书信,开头的称呼在这样的距离能看得清清楚楚。
上面写着――姑姑。
花才笙了然,他缓缓站直,然后走向书桌将那封书信递给江晏景,“姑姑离开后许多年确实都杳无音信,但是这一周回来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书信,绝无半点虚言。”
江晏景没有看,他接过来反而走向书桌重新把书信放了上去,“孤对你们私下的聊天不感兴趣,言行二者,孤只看行。”
花才笙眉毛微抬,眸中再添了几分敬重,抬手抱拳道:“花家明白。”
一旁的沐姝沉沉站着,面色都是没有面前这两人这么平静。
槐姨还活着。
槐姨居然还活着。
当年沐家军被屠时,不是说一百零四口无一活口吗。
沐姝应该高兴的,她本来应该高兴的。
可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从她心中升腾而起的情绪,更多的是不安。
她心中有一个迫切的想法,并且像大火一样越烧越烈,她要去见花艾生。
所以沐姝往前一步,重新让花才笙的目光到了她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张心事重重的脸。
“你的姑姑曾是我母亲侍女,告诉我她的位置,我要见她。”
很罕见的,沐姝没有用商量的语气沟通,而是用了一种颇有威压的命令语气。
这不符合平时她待人接物的态度。
而这句话也让面前的两个人眉头不约而同皱起,花才笙有些不可置信,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疑惑的转身从桌子的抽屉里翻找着,然后拿出了一幅画像过来。
他把展开,上面是一个笑盈盈的女子,“这便是我姑姑,郡主可确认?”
很显然,花才笙也不相信他的姑姑居然会跑去当沐家的侍女。
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那和蔼的笑容隔着画卷仿佛在冲沐姝轻唤,“阿姝,槐姨给你带了桂花糕,快来尝尝。”
记忆回笼,沐姝点头,万分确认道:“就是她,她让我们喊她槐姨。”
没有人比花才笙更清楚他姑姑对于江姓王朝的厌恶程度到了何等程度,而沐家的身世和地位每一个楚国人也都清楚。
当这二者结合在一起之后,一种巨大的微妙感和恐惧在花才笙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带犹豫的将地址写下来交给了沐姝,送她出门的时候那张温和的脸罕见的担忧,“郡主,沐家军的一切花家都记得,楚国人都记得。”
沐姝心里乱糟糟的,但还是笑了笑,“谢谢。”
江晏景陪她上了马车,也能感受到沐姝心中那些如同乱麻般的心绪中明显的慌乱,他没有问,而是长臂一揽,把沐姝拥入了怀里。
他声音轻而稳重,仿佛承诺,“孤永远会站在你的前面。”
沐姝不习惯依靠别人,但是靠在江晏景肩膀上时的感觉很微妙,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我记得。”
按照花才笙写的地址,花艾生如今住的是一处偏僻宽敞的院子。
虽然从位置上来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却有山有水,是一个隐居的完美居所。
沐姝身体没养好,上山的路都是江晏景背着她走的。
但即便如此,等走完山路到了院子前的时候,沐姝的脸还是潮红的。
可当看到院门大开,里面躺在摇椅上编织的人时,胸闷气短的感受好像就这样消失了。
里面的人也有所感觉,抬眸往门外看去。
两个分隔九年,以往亲近如家人的人,此时遥遥的看着,一个面色复杂,一个紧紧抿着嘴巴,眼神里带些闪躲。
但最后,花艾生还是缓缓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了过来。
九年的岁月其实并不长,但对于这两个人好像都隔了太长的时间。
沐姝长大了,一手软剑出神入化。
花艾生也老了,脸上多了细纹和疲惫,那双含笑的眼睛此时无神又无奈。
她将院门又打开了点,侧身请两个人进来,“我知道你会来的。”
第173章 大结局(2)
沐姝没说话,她看了眼江晏景,江晏景放下了抬起的步伐,笑着道:“我等你。”
说完后,便往后退了一步,老老实实等着。
他抬眸,便撞入了一双憎恨又疲惫的眼睛。
花艾生只看了这一眼,等沐姝进来后就关上了院门,力气大的门上的灰尘都震了下来。
沐姝四处看了看,这座院子不大,明明很好打理,但是处处都能看到蜘蛛网和青苔。
就像是很久没有处理一般。
而花艾生指的位置也只有一个摇椅和一个小桌,放眼望去,整个院子都只有这一个椅子。
沐姝没坐,她转身去看花艾生。
对方站在门前,看着地面不说话。
从进来后,花艾生的目光就没有再落在沐姝的身上过。
沐姝艰涩开口:“好久不见槐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关于沐家,关于沐家军。”
花艾生比起之前瘦弱了很多,此时站在风中,纤细的仿佛能被吹走。
她看着地面,藏着双手的袖袍轻轻颤抖,然后终于轻轻出声,“抱歉。”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足了心理准备抬头看向沐姝,神色坚决,“我可以拿命相抵,我知道很苍白,但这是我的所有。”
得到了回答后,沐姝却觉得自己好镇定,鼻子也不酸,眼眶也不热,喉咙也不痒。
取而代之的,是轰鸣的大脑,是一片黑暗的眼前。
不止是大脑,耳朵也在轰鸣,山上的风声和鸟鸣在此时都被隔绝在外。
沐姝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挪了一下脚,极慢极慢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被拍打到陆地上的鱼儿深深吸气试图给自己灌入活力一般那么努力。
万幸的是,眼前的黑色缓缓褪去了,虽然很慢,但是沐姝能看到花艾生还是那么坚决地站在那里。
看不出一丝羞愧。
沐姝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淡很冷,她在问,“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为什么回来?”
花艾生紧抿嘴唇,脸上不甘明显,“骊国没希望了,南州也没希望了。”
听到这句话,沐姝觉得自己的脑海像是重新开始运转,“什么意思。”
花艾生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那个吃心脏的王上给自己吃死了,现在整个骊国皇室内乱了,守在南州的将军都被召回去夺王位了,谁还在意南州!”
她双眸充血,看着沐姝的模样如同厉鬼,“我背负了数万人的性命,义无反顾地抛弃人性伦理,只为了真理和百姓,但骊国人实在是不堪大用,吃心脏图长生?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
“我费尽心思把骊国人放进护城河,费尽心思露出沐家军的破绽,明明都已经走到这步了,居然栽在了这样可耻的事情上,长生,长生,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花艾生如同疯癫了一般,居然就这么生生地笑出了泪水。
沐姝冷冷站在原地看着,冰冷的手脚也有了一些温度。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神色冰冷,等走近后便毫不收敛力气的一巴掌打了上去。
“这是给沐家军打的。”
“啪。”
她又打了一巴掌。
“这是为了我的家人和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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