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审讯记录上写着:韩家松醒来时,两条腿还在土里。也就是说,有人只扒开了他的上身,而下身的土未动。从土堆的情况看,确如韩家松交代的一样。
这就让他想不明白了:什么人要埋韩家松,什么人又将他扒出来,扒他出来是不是救他,如果救他为什么不把他全部扒出来呢?
这些问题让他想得头疼,仍然一无所知。
就在他茫然不解之际,忽然发现土里有个什么东西露了出来,他忙将土扒开,发现里面有一只布鞋,鞋面沾满泥土,看不清楚颜色。
他想,这只鞋若是韩家松的,为什么不在坑里?难道经过了打斗?
他让警员帮忙一起扒土,试图找出另一只,结果,另一只却在土坑里找到了,这让他又一阵不解。
他将两只鞋拿起来仔细观察,感觉不像一双,而另外两只怎么也找不到,便带着两只鞋回去。
刚走进警察局的大门,看见冷三儿正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人看了他慌忙躲进屋里,而同时,冷三儿却扭头看他一眼,也想躲回去,身子闪了一下又扭过来向他打声招呼:“回来了?”
他跟冷三儿点了点头,发现冷三儿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鞋。
回到屋里,周探长将两只鞋放在桌子上的公文纸上,脑海里仍在想着跟冷三儿说话的人为什么要躲着他?那人面相很熟。
忽然,他想起一个敬酒的画面,原来这人与他在一起喝过酒,他一下想起来了,那人是省督军府警卫团团长的哥哥――马四爷!
第四章 请求放人
按照行程安排,白掌柜回老家建庙还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香莲等不及,雇人骑着快马去白掌柜的老家,将阁楼失窃的事告诉了白掌柜。白掌柜听后大惊,随即租了一辆马车赶了回来。
香莲见到白掌柜就哭:“我每天都上楼查看,哪里想到马四爷的东西会丢啊。”
白掌柜说:“半夜进贼,就是我在家也难保不会发生。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自责,得想办法找回失物。”
“阁楼什么都没少,只少了马四爷的洋戏匣子。”
白掌柜想了想说:“这个盗贼肯定是冲着洋戏匣子来的。马革毕跟我说,没有其他人知道,盗贼怎么会知道的呢?”
“爹,有没有可能是马四爷设的局?他故意把东西放在咱们这里,然后再把它偷走,回头讹咱们一笔?”
白掌柜惊讶了一下:“你也这么想的?”
“爹也想到了吗?”
白掌柜点点头:“我一开始不同意他把东西放在这里,就是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可马革毕得罪不起,他和对门的冷二是亲家,连着冷警长也是亲戚。现在想想,还不如早点得罪他呢。”
两人正说着话,秋菱进来说:“老爷,马四爷来了,在客厅等着您。”
白掌柜说:“去跟他说,我马上就到。”秋菱离去,白掌柜转向香莲说:“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好急切啊。”
“爹要怎么回他?”
“能怎么回?认栽呗。”
白掌柜来到客厅,马革毕正在品茶,见白掌柜进门,放下茶碗问:“我的洋戏匣子还好吧?”
白掌柜走过去说:“我刚从老家回来,就听说阁楼失窃的事。家人已经报案,听说警察抓了一个盗贼,估计不久就有眉目,到时我一定给四爷一个说法。”
“给我一个说法?”马革毕冷笑了一下,“我这东西可是漂洋过海来的,如果找不回来,你能给我什么说法?”
“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这是钱的事吗?张督军过生日,要在生日宴会上用它唱戏助兴。现在倒好,一场生日宴会被你给搅和了。你说,这能是钱可以解决的事吗?”
“那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不知道,惹得张督军不高兴,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白掌柜急切地说:“我向四爷保证,一定督促警局尽快破案。”
“那行,该说的话我也说过了,你看着办吧。但要记住,张督军的生日没几天了,你得抓紧啊。”
说完,马革毕起身向外走去,白掌柜哈着腰跟在后面。
到了大门外,白掌柜拱手道:“四爷慢走。”
马革毕理都没理,扬长而去。
见马革毕走远,白掌柜直起身子擦了一把汗,叹口气回屋。
香莲见白掌柜回来,跟他说:“爹,要不要去警察局问问,他们把洪家茶馆的伙计抓去,不知道怎么用刑。那个伙计来我们这里几次了,你看他像个小偷吗?”
“他们为什么抓他?”
“就因为他昨天晚上来咱家要钱,冷警长就怀疑是他干的。”
“我开烟馆每天来的人多了,凭什么就怀疑是他?我去问问。”
来到警察局,白掌柜直奔局长办公室。他在县城也是有钱人,很多人认识他,警察局站岗的人看他过来没有阻拦。
局长见他进门,忙起身道:“白掌柜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我家今早失盗的事,局长还不知道吗?”
“哦,知道,知道,人已经抓到了,冷警长正在审讯。”
“我听说抓了一个送茶叶的,他经常来我烟馆,我和他很熟,他怎么可能偷我的东西?”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已经安排老周去调查了,有什么事情去问老周吧。”
白掌柜从局长室出来,又到了刑侦科,一个办事员跟他说:“周探长出去了。”
“知道去哪了吗?”
“听说去西郊坟场了。”
“局长让他调查我家失盗的案子,他去西郊坟场干什么?”
“就是为了你的案子去的。”
“我的案子和西郊坟场有什么关系?”
办事员摇摇头:“我不清楚。”
白掌柜又去冷警长办公室,刚到门口隐隐听见马革毕在屋里说话,他止住脚步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一个巡警过来说:“白掌柜站门口干什么?到屋里坐呀。”
吓得白掌柜脸都白了,慌忙向那个巡警点头,才看清这个巡警经常跟冷警长一块儿去烟馆检查,难怪他能认出自己,并叫出白掌柜这个称呼。
白掌柜不好再站门口偷听,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冷三儿和马革毕听见那个巡警在门口说话,便坐直身子等着白掌柜进门。
“哎哟,四爷在这啊?”
“哦,白掌柜,早知你要过来,我就和你一块儿来了。不过,来得正好,我正和冷警长说着失窃的事。听冷警长说,已经抓住盗贼了,只是还没说出失物藏在何处,受何人指使。不过,他经不住酷刑终会说的,白掌柜不用心急。”
冷三儿说:“我们不用酷刑,只是慢慢感化,最终会让他说出实情。”
白掌柜说:“冷警长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韩家松?”
“就是韩家松,白掌柜认识他?”
“给我送茶叶的,我怎么能不认识?我来就是跟冷警长说一下,能不能把这个人放了,他不可能偷我的东西。”
马革毕说:“他不偷你的东西,可他偷我的东西,白掌柜这样包庇盗贼是什么用意啊?”
“我只是觉得他不可能偷东西。”
“他不可能偷东西不代表没人指使他偷东西。你那阁楼在院里又在楼上,我本想着,就是顶级的飞贼也难下手,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消失了。你现在又来求情,不能不让人起疑心啊。”
白掌柜一愣:“四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会监守自盗?”
“是不是监守自盗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希望尽快把东西找到,别耽误了张督军的生日,不然的话,你我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白掌柜不敢再提放人的事,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马革毕没走,他来找冷警长是要冷警长想个办法将韩家松弄死。这样,就能诬陷白掌柜指使韩家松偷走洋戏匣子,并说白掌柜为了此事用心良苦,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避嫌,反正韩家松一死就死无对证,又找不到失物,再以张督军震怒为幌子,逼白掌柜离开淮上县城,将白家烟馆据为己有。
冷三儿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好办啊,刚才老周来过一趟,如果突然弄死,只怕老周会起疑心。”
马革毕惊了一下:“老周也插手了?”
“是卫局长让他插手的,听说他带着一个警员去了西郊坟场,就怕他找出什么证据,本来卫局长就对我有疑心,要不然怎么又让他调查?”
马革毕说:“越是这样,你越要尽快下手,只要韩家松一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还能去阎王爷那里打听呀?”
“说得容易,我怎么下手?”
“你是警长,想弄死一个犯人还不容易?”
冷三儿想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冷三儿之所以对马革毕言听计从,不光是马革毕的弟弟在张督军手下干事,还因为冷三儿的哥哥冷二与马革毕是儿女亲家,这样一来,冷三儿与马革毕也成了亲戚。
冷三儿对这个案子上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最先提出来要惩治白掌柜的人是他哥哥冷二。
冷二本名叫冷臣,在白家烟馆对面卖茶叶,白家烟馆最初就是从冷家买茶叶的。因为弟弟当了警长,又与马家结了亲家,冷二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在北关一带欺行霸市,没人敢惹他。因此,他卖给白家烟馆的茶叶质量越来越差,甚至还有过期发霉的,而价格却越来越高。
白掌柜曾多次向冷二反映问题,冷二却说:“你那里都是烟鬼,他们喝不出来。就算帮帮我的忙,我以后给你便宜一些。”
然而,茶叶质量没有改善,反而价格越来越贵,白掌柜不想再和他打交道,便偷偷从洪家购买茶叶。这让冷二非常生气,找到马革毕述说这事,问马革毕怎样才能让白家不再买洪家的茶叶,全部从他家购买?
马革毕听亲家说完这些,思考了一下说:“你离间了洪家,还有张家、李家怎么办?你能把所有卖茶叶的商家都离间吗?到时候,白家还不是想买谁家的就买谁家的?”
“那怎么办呢?”
“把根儿撅了。”
“什么意思?”
“把姓白的撵走,让那块地方留给马蛋。”
马蛋是马革毕的孙子,也是冷二的外孙。
冷二还是没完全明白,马革毕接着说:“我早看着这个姓白的不顺眼,一个外地人跑到咱们眼皮底下发大财,还挣的都是害人的钱。得让他出点血,把不义之财夺回来。”
冷二问:“怎么夺?”
马革毕闭目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我们弄一样东西放到他烟馆里,再想办法偷走。这个东西让他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而且又不敢不赔。这时候他就成了案板上的肉,咱们想怎么割就怎么割,你看如何?”
冷二大喜:“好主意!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才能让他不敢不赔?”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过了几天,白掌柜准备回老家,马革毕假装来抽大烟,趁机跟白掌柜提起了放置洋戏匣子的事。白掌柜推脱不掉,最终同意了,这才发生了白家烟馆失窃的事。
第五章 暗夜救人
第一次见到韩家松,香莲就忘不下,脑海中不时回放着那天在楼梯上意外邂逅的场景,每次想起,每次激动不已,每次嘴角都会泛起笑意。
她清楚地记得,她摔下楼的那一刻非常生气,心里想,一个年轻男子怎么比一个小脚女人还要小心谨慎,在楼梯下面磨磨唧唧不敢上楼?
她从地上爬起正要发火时,看见箩筐下面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刚要说出的气话一下咽了回去。
这是一张怎样英俊可人的脸啊!肤色白皙透亮,宛如初雪般纯净无瑕,又似瓷器般细腻温润,不由得心动。
再看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明亮而深邃,仿佛玉液琼浆,那一刻,她真的醉了。
她的脸颊一阵发热,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他清晰地占据了她的视线。她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然而,他从地上站起,却是一脸的愠色,对她愤怒道:“你干什么?”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心中却对自己的道歉感到意外,明明是他的迟缓导致了这场意外,自己却莫名地变得宽容起来。
他继续责备道:“你看,你把我的茶叶都弄撒了,你得赔我!”
“不用了,我收下这些就是了。” 她羞涩地回答。
他一时不解,疑惑地问:“你是谁呀?”
“你不是送茶叶的吗?这些茶叶就是交给我的。”
他愣了一下,怒气似乎消散,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茶叶用纸包着,有几包掉到地上,纸被摔破了,茶叶散落一地。
香莲赶紧蹲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些散落的茶叶,放回张开的纸包里。
正当她不知怎样修复纸包时,他弯下腰,接过纸包,用手包裹起来。
她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指纤细而又白嫩,灵巧而又敏捷,很难想象,会出自一个小伙子的手上。再看自己的手指,却如棒槌一样粗长,又似树枝一样干枯,羞得她将双手背到身后。
她看他包裹茶叶,两只手仿佛精灵般轻盈熟练,又如细蛇在纸包上游走,每一次触碰都透露出柔情与细腻。
为了防止茶叶从破损的纸缝中漏出,他巧妙地避开缝隙,茶叶仿佛听从他的指挥,自然地聚拢在一起,一粒也未漏出。
她想,或许正是这种日常的细心,才让他在处理这些琐事上得心应手。
她再次细细打量他的脸庞,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脸上,为那白嫩如玉的肌肤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泽。
他的脸庞仿佛是初绽的梨花,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红,细腻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那一刻,她深深地被这幅画面所吸引,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依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叶香气,与她心中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那颗本不安的心脏狂跳不止。
就在她发呆之际,他已经将所有破损的纸包包好,并注意到不远处有清扫工具,便拿起笤帚和灰簸箕,将散落的茶叶扫成一堆。
她猛然从恍惚中惊醒,急忙上前欲夺笤帚,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一股电流瞬间在她心中流淌,带来一阵无声的震撼。她下意识地收回手,指尖微微发烫,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那一刻,她深深知道,自己已爱上了这个男人。
天色渐暗,香莲心中猛然记起韩家松已在牢中度过了一整日,不禁忧虑起洪掌柜是否为他送去了饭菜。内心的焦虑如潮水般涌来,她毅然决定前往牢房探视。
在厨房里,她精心准备了一碗汤面,打入两枚鸡蛋,用瓷罐细心装好,悄无声息地来到警察局。
抵达韩家松被囚禁的房间门口,两名守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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