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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驰出现在眼前，黑色冲锋衣，带着黑色手套，身后背一个黑色旅行包，全身上下只有围巾是红色，神情严肃认真，喘息间眼镜片浮上薄薄白雾又很快消褪。
叶蓁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李驰忽然上前抱住她，什么话也没说，叶蓁下意思推搡，推了几下，察觉对方情绪不对劲，便不再动。
“发生什么了？” 她小声。
任由抱几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性的，李驰家在最北面，大年初一跑过来，肯定有事儿，公司出事了？不对，公司肯定没问题，家里？李驰的家庭情况确实一言难尽......
李驰摇摇头，在她脖颈间深吸一口气。
叶蓁继续关心：“过年没回家？”
李驰再次摇头。
“那――”
“我想你了。”
叶蓁愣住，李驰紧紧的抱住她，低声重复：“站在珠穆朗玛峰上，看着白皑皑壮丽的景色，那一刻，我非常非常想你，人生多么短暂，多么渺小，亲情友情爱情，三者有其一就很圆满，你给了我友情，我贪心，想从你身上要爱情和亲情，小蓁，我们在一起好吗？我爱你，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和我在一起。”
他说的缓慢坚定，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叶蓁听着，脑袋嗡嗡的，眼睛定定的望向正前方的男人。
十几米的距离，二三十人齐刷刷也在盯着这边，潘盛站最前面，同样围着一条红围巾，眼神阴鸷，薄唇抿成一条线，定定看了几秒，大步走过来，身后的人也都紧跟上来，一群跟他混的精壮小伙们，有几人弯腰从路边捡了砖块和木棍，脸色都不好看。
叶蓁有点慌。
“哟~这谁啊？大过年跑这儿现眼？”说话的是一个脖子有纹身的寸头小伙，痞痞的语调，手里半截砖块抛起又落下，他是跛婶的小儿子，叫刘波，打小跟在潘盛屁股后面长大，混不吝一个。
李驰刚告白，没等到叶蓁的回复，一颗心还提溜着，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便回头看，还没看清楚是谁，肩膀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掷到墙壁上，撞得他脑子懵一瞬，疼痛又让他瞬间清醒，“小蓁？” 面前黑压压围上几圈人，眼神不善，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喊了声。
“小蓁也是你喊的？！” 刘波冷着脸，一脚踹他肚子上，李驰捂着腹部蹲下，其他人顿时围上去......骂骂咧咧声，拳脚砸身上的闷响声四起，几秒钟没到，场面混乱一团。
“住手！住手！！全他妈的住手！！别打了！！！”
叶蓁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动手，尖叫着想冲过去阻止，潘盛箍住她的腰，叶蓁疯狂挣扎捶打他的胳膊，“混蛋！潘盛！！你放开我，让他们停下！！”
没人听她的话，隐约能听到李驰痛苦的呻吟，叶蓁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眼眶急红了，颤声哀求：“潘盛，你别让他们再打了，行吗？我......他没干什么，别打了。”
潘盛冷冰冰睨视她，薄唇紧抿。
两分钟后，叶蓁平静下来，仰头盯着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她不求了，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潘盛勾了勾唇，轻飘飘道：“至于吗？”
“让他们停下。”声音哽咽，叶蓁抬手抹眼泪。
潘盛：“停。”
四周安静下来，叶蓁用力推开他，踉跄着拨开人群，墙角李驰抱着头蜷缩着，头发乱糟糟，衣服上全是灰蒙蒙的印子，红围巾被踩进脏兮兮的雪水里。
身上的拳脚撤去，李驰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来，青肿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叶蓁后，倏地笑了，急喘着关切道：“你，你没事吧？快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
从未有过的愤怒，叶蓁攥紧拳头，眼睛冒火，走到刘波面前，一巴掌扇他脸上。
清脆的响声尤其刺耳，脸颊火辣辣疼，刘波呆呆地眨了眨眼，竟忘记做出反应，不只他，所有人都懵了，叶蓁转身来到第二个人面前，抬手又是一巴掌，第三个同样......
巴掌声连续不断响起，没人反抗，也没人敢躲，被打的和即将被打的，纷纷回头看自己老大，潘盛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靠在墙壁上，袅袅烟雾中眯起眼睛看着，唇角挂一抹淡淡笑意。
几分钟后，叶蓁来到他面前。
“”潘盛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语气。
叶蓁秀眉紧蹙，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手腕被抓住，潘盛捏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把人带到自己怀里，大手搂住她的腰。
“叶蓁，送的新年礼物真独特。”他叼着烟，轻嗤道：“你猜，老子想不想要。”
即便披上羊的外衣，狼终究是狼，相处的几个月，潘盛给她一种温柔的错觉，还以为是他成熟了，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人的本质永远不会改，混混终究是混混，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基因里的东西改变不了，叶蓁心生厌恶。
“潘盛，你就是一混蛋王八蛋！滚开！！”
她踩他的脚，猛地用力挣扎，谁料潘盛直接松手，叶蓁面色一变，身体不受控向后倒去，“噗通”一声跌坐地上，雪水很快渗透衣服，冰凉，她仰头，错愕的望着他。
“小蓁，没事吧，摔疼了没？嗯？赶快起来，地上凉。” 李驰扑上前想搀她起来，不料自己也浑身是伤，跟着一起跌坐地上。
两个人都很狼狈，相拥靠在一起，真特么像一对苦命鸳鸯。
潘盛垂眸，弹了弹烟灰。
叶蓁避开李驰的手，自己撑着地站起来，说：“我送你去医院。”李驰摇摇头，顺着她的力气站起来，“我没事，去家里休息就行。” 随即看向潘盛，挑唇道：“潘总，你给的新年礼物也挺独特，新年快乐。”
潘盛抬眼冷冰冰的看他。
“再见。”
李驰笑着摆摆手，半歪倒身子压向叶蓁，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叶蓁低着头，搂紧他的腰慢慢转身，两人以这种亲密的姿势走远。
叶蓁没再搭理潘盛，走之前没多看他半眼。
医院。
“轻微脑震荡，骨头都没断，软组织挫伤，根本不用住院，我要去拜访阿姨和老太太。”李驰说完转头向医生求证，“大过年，哪有跑医院住的，我说的对错吧大夫？ ”
值班医生回：“建议您留院挂两天消炎水。”
“消炎药也是一样的，这瓶结束我就走。”李驰态度坚决。
医生转头看向叶蓁。
叶蓁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插上小叉子，说：“走？你走哪儿去？”
“去你家。”李驰说。
叶蓁抬头看他一眼，对医生说道：“按照您的意思来，麻烦了。”
医生点点头，退出病房。
“小蓁，你还没回答我。”
这么牛，怎么不上天？
叶蓁把切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李驰摇了摇头，目光认真的近乎执拗，眨也不眨看着她的眼睛，对视片刻，叶蓁垂下视线，吃了一块苹果，酸甜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空气中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
“回答你什么？” 她问。
李驰：“和我在一起，当我女朋友。”
叶蓁笑了，提醒道：“我有男朋友。”
“你跟他没有未来！” 李驰忽然暴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殷切道：“小蓁，我们相互陪伴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闯过来，我不会害你，也很了解你，你喜欢外面的世界，讨厌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潘盛和你正好相反，他恋旧有故土情怀，不可能迁就你，只有我，只有我能陪你。”
“我们可以在上海安家，一起经营公司，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没有人！小蓁，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我爱你，很抱歉现在才跟你说，我也是刚鼓起勇气，我――”
“所以，你要跟我结婚？”叶蓁打断他的话。
李驰被噎住，眼睛轻快的眨了几下，结婚？结婚就代表着两人要风险共存，多么恐怖的事情，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他不敢做出承诺，可目前又不适合沉默，脑子快速转动，他开口了，“结婚......是自然而然的事，是以后，以后才需要考虑，我们就先看当下，当下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叶蓁看着他躲闪的目光，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学长，你把我当成学姐了，只是占有欲作祟，可咱俩并非恋爱关系，你没权控制我的恋爱，就算我辞职不干了，你也无权指责，说直白点，你和我只是合作关系，相互之间不存在责任义务，我很爱潘盛，不会离开他和你在一起，别做梦了。”
“狗屁爱不爱的！你要考虑现实问题，他会为了你去上海吗？会吗？会吗？！” 李驰吼道。
叶蓁很平静：“你先松手。”
李驰眸底猩红，大口喘粗气，听不得她说爱别人，太刺耳，手上使了十成力道，僵持片刻才慢慢松开手，手指印清晰可怖，叶蓁缓缓揉着右手的手腕，微微蹙眉，问他：
“让你放弃上海的公司，和我回来生活，你会愿意吗？”
李驰再次被噎住。
“看吧，你既不愿意跟我结婚，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口口声声说爱我，爱在哪儿呢？学长，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根本没弄清自己的心理，咱俩只是朋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这是你第二次越界，再有一次我会辞职。”
口袋里手机响了，秦玉珍来电，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叶蓁随便敷衍几句，挂断电话，对李驰说：
“公司放半个月假，你在这儿好好修养，还有，我代潘盛跟你道歉，康复后让他请客赔礼。”
“不稀罕。” 李驰冷声拒绝，疑惑道：“你不打算跟他分手？”
叶蓁：“为什么要分手？”
李驰：“他有暴力倾向。”
“他没有。”
“他有！！！”
叶蓁懒得争下去，低头吃苹果不搭话，病房忽然变得安静，李驰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可是，潘盛并不冤枉，虽然没他亲自动手，别人动手也是经他示意，怎么算他也相当于半个施暴人。
李驰从没经历过围殴，这是人生第一次，被拳脚招呼的时候又气又懵逼，当时看见潘盛，心里居然生出几分诡异的得逞快感，说不上来具体的，总之就是......很诡异，甚至希望被打的更狠点，最好因为这件事，叶蓁能和潘盛彻底分手。
一个小镇混混，和名牌大学毕业的都市白领，根本就不匹配！！！
叶蓁讨厌没有脑子的男人，动粗是最蠢的，李驰坚信，两人就算不分手，也会因为这事儿起嫌隙，异地恋最忌讳出现这种情况，他期盼着假期尽快结束。
大年初一，潘盛带人打架的事情很快传遍小镇，原因叶蓁大都市的情郎找上门，两人抱一起时被撞见。
“哎哟哟，这才刚过年啊，名声就这么败坏了，可怎么好呐。”秦玉珍抱着脚坐门口抹眼泪，这两天听别人编排孙女，心都要疼碎了。
“妈，这大过年的，您哭什么？”梁越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干豆角，坐在另一边小板凳。
叶蓁躺在摇椅上嗑瓜子，慢悠悠的晃，跟着劝：“是的啊奶奶，过年不兴哭啊，那都是人瞎说的，我哪有什么情郎，要是有的话，早就带回来了。”
“不兴哭，就兴你扇人家巴掌？” 梁越冷冰冰接话。
叶蓁不言语了。
“为了什么所谓的大学同学，镇上的大小伙们被你扇个遍，这么牛，怎么不上天去，闲话传的到处都是，你那个同学呢？！”
叶蓁说：“走了。”
梁越“哼”了一声，低头剪豆角，说：“挨打也活该，一点规矩都没有，大过年跑来挑事儿，叶蓁，不管你在外面玩得有多花，甭把不三不四的东西往家领！我和你奶奶你姐，我们仨还要在这儿活人呢！还有你和小盛，赶紧分手了，净耽误人家孩子。”
字字句句没有中听的，叶蓁也没心思晒太阳了，瓜子尽数丢回盘里，坐直身体，呛道：“我是那种人吗？！我耽误他什么了？！”
“你少跟我在这儿叫，要是不想呆家里，赶紧走，省得碍人眼。”梁越头也不抬，抓起一把干豆角，齐根剪短，重重的甩回筐里。
“我还偏不走！”叶蓁起身，一脚把旁边箩筐踢远，大步回了房间。
嘭！门甩得山响。
秦玉珍也不哭了，冲梁越责备道：“说话这么难听，真把她气走怎么办？！”
“走就走呗。” 梁越不以为意，“镇上风言风语，这才年初三，她再在家待，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儿。”
秦玉珍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斥道：“有你这样当妈的嘛！”
梁越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目光平静幽深，秦玉珍垂下视线，看地上绕瓜子皮转的小蚂蚁，空气安静一瞬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妈。”
秦玉珍下意识：“嗯？”
“我给她吃喝，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供她上大学，只能做到这份上。”低沉的语气里掩不住的忧伤，梁越垂下眼帘，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继续道：“我不是圣人，也只能做到这儿，您多包涵吧。”
“这，一家人嘛.....” 秦玉珍攥紧手中拐杖，目光躲闪，喃喃道：“我也没说你什么，别放心上，G，对了，燕妮昨天没回娘家，什么时候来？说了吗？？”老太太开始惯有的操作，转移话题，梁越吸了一下鼻子，回道：“孩子这两天发烧了，说初五过来。”
“严重吗？？”
梁越摇摇头，说：“小感冒。”
“小孩生病，当娘的最操心，我年前买的那只三黄鸡，等燕妮来了就炖上吧，给她补补，还有那几只阳澄湖大闸蟹，潘家送来的牛排和零食啥的，后天都让燕妮带回去。”
梁越笑了，“好。”
初一那天两瓶消炎水挂完，李驰去洗手间，照镜子时差点被脸上的敷料贴吓死，眼角乌青，嘴角有血迹，颧骨高高隆起，他怕留下什么疤痕，二话不说办理了出院，预定最近的航班回上海，叶蓁正好回家换衣服，刚到家就收到他发来的消息，已经登机了。
“等我把脸养好，再回家看奶奶和阿姨。”
所以他来是干嘛的？
莫名其妙说一堆废话，挨了一顿打，让她和潘盛的关系雪上加霜，然后拍拍屁股跑了，简直混蛋！
叶蓁把李驰的电话号码拉入黑名单。
年前她冷了潘盛两天，年后又出这事儿，前前后后好几天不联系，从单方面冷战直接升级为双方，还别说，真有点想他了，话又说回来，想归想，让她先低头门都没有。
潘盛也真能沉得住气，消失了似的，叶蓁想一阵，又气一会儿，刚刚被梁越的话刺激的胃疼，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特意放半个月假，眨眼过去一半了，年前被男朋友妈嫌弃，过年期间和男朋友怄气，年后又被自己亲妈赶着走，简直不要太惨。
她暴躁翻身趴床上，烦的两条腿踹来踹去，还特么不如不回来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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