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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版本和现场感觉还是有区别的。”章泫回复道，还附上一个狗头emoji。
“不说了，我明天还要早起搬砖。”
柳如絮看时间不早，担心再聊下去更睡不着了。
“明天还来剧场么？”章泫问。
“不知道，也许会去也许不去吧。”想了想，柳如絮又补上一句，“我的工作地点很机动的，看老板的心情。”
章泫不置可否地回她一个表情包。
柳如絮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了？看不起她？觉得她是朝九晚五的打工人不如剧场演员？
把手机屏幕朝下翻过去，柳如絮蒙上被子准备睡了。
说来奇怪，她那么厌烦章泫，却因为跟他浅聊了两句就能安稳睡去，对即将到来的晨会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
第二天的晨会免不了又是对柳如絮的批斗。先是批评她对社媒发布的流程把控不清晰，没有监控好对银河萃梦账号的使用，然后还借机把个人的负面情绪乱发泄了一通。
虽然其他人在工作上并非完全没有失误或问题，但Tom对别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唯独在柳如絮这里花费了很多时间。
老周明明才是银河萃梦项目的总负责人，但在晨会上仿佛隐形了一样。哪怕他企图开口帮柳如絮说几句，也被Tom粗鲁地挡了回去。
“你不用多说了老周，我知道你护短，但你舍不得指出的问题我必须摊开来说。在我这里，运气是混不下去的。”这是Tom的说辞。
如果每天都从被污蔑和攻击开始，内心再强大的人估计也很难保持情绪稳定。Tom非常了解柳如絮这种优等生的心理，深谙她人格的弱点在哪里，所以无论柳如絮工作完成得再好他都有办法打击到她的自尊，让她一步步从自信走入自我怀疑。
晨会上欧阳楠和段亦仝也在，他们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尤其是欧阳楠，因为清楚是自己的疏忽导致发布了错误的视频，所以全程都显得尤为心虚，生怕Tom会劈头盖脸地责骂她一番。虽然她的担忧没有真的发生，但离开会议室后还是有些后怕。
欧阳楠还没有到能理解Tom用意的阶段，但多少感觉到上班这件事恐怕并非像读书时那样不想干的时候花点钱就能摆平搞定。她无比懊悔自己起初对待工作内容太过随意，一来害得柳如絮被骂，二来也错失了学习的机会。
柳如絮已经是老油条了，知道Tom是故意在众多员工前给她难堪，心里反而好受一点。这就像走在路上碰到个到处扔屎的大猩猩，虽然很讨厌，但谁会跟大猩猩一般见识。
回到工位，下游供应商即时发来消息，同步了KOL已经在个人账号上发布《红玫瑰》打卡vlog的事，柳如絮点开视频大概看了眼，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于是安排欧阳楠留意下底下评论。
“姐，为什么我们要经常去看社媒上的评论啊？”欧阳楠不明白，“是为了控评么？但是我们也不做什么。”
“因为需要及时监控舆论风向，有时候也能更快发现问题。我们人数有限，有些细节不一定会注意到，但粉丝人数众多，通过评论里的反馈可以更全面地了解事态的动向。”柳如絮回答道。
欧阳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遇到胡说八道的人怎么办？也要相信他说的吗？”
“当然要视情况而定啦。”柳如絮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欧阳楠吩咐道，“今天下班前整理下这个礼拜我们发布的社媒帖子的数据，还有合作的KOL发布的帖子的数据也要一并看一下。”
“要整理到哪里呀？”欧阳楠问。
“PPT或者天书文档都可以。需要很详细的数据，还要给出简单的结论。”柳如絮心想这次不让她发布帖子，只是整理数据，应该不会再出新的差池了吧。
十八 喜欢是种习惯
欧阳楠整理的数据基本上属于没法直接用的程度，所以柳如絮不得不带着她花了一个午休的时间重新把数据又过了一遍。
具体到数据呈现在PPT里的格式、排版、内容、主次柳如絮都帮着一起弄了一下，欧阳楠终于有些醍醐灌顶，大概明白整理数据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工作和生活一样，都需要定期记录。就像漫长的公路旁树立的里程碑，时不时看一眼才知道原来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柳如絮是这个跟她解释的。
周五下午是银河萃梦项目例行的周会。会议除了虹创的项目成员外还会拉上刘烁一起过一遍数据，确保宣发计划如期进行。
无聊的会议必须搭配一杯九块九冰拿铁。最近不知道怎么，也许是冰的东西喝多了，柳如絮时常觉得肠胃不适。不是想吐就是想蹿。
每当感到焦虑和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进食，以前柳如絮总以为是自己的胃口好，后来才在上网冲浪的时候知道“压力性进食”这个概念。
虽然不至于因为暴饮暴食导致更严重的健康问题，但过度进食还是会给肠胃带来负担，这也是柳如絮每年都会犯一两次肠胃炎的原因之一。
而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九块九的冰块不干净造成的。
对精致穷的都市丽人来说，咖啡就跟香烟的功能一样主打一个提神醒脑。比起咖啡因，那份入口的苦涩才是刺激神经的利器。
古时人们用鞭子抽打驴好让它们能继续干活，现在人们用咖啡鞭策自己。这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和工业文明的进步带来的最显著的变化。
这次的周会还有Tom，但因为个人原因他没有到会议室开会，而是选择线上会议。
柳如絮刚把PPT共享在线上会议里，Tom就已经开始叭叭地没完没了，又开始他的“一个抓手两个触达三个协同四个赋能”。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车轱辘来来回回只表达了一个核心：要用有限的预算把银河萃梦送出中国，走向世界，冲出银河系。
好在他说完这些废话后就被拉去另一个会议，柳如絮才得以正式开始项目周会。
她先跟刘烁回顾了一遍本周社媒账户的数据，发现粉丝数上涨幅度同比上个周期有所提升，大概是因为《红玫瑰》的公演进入第二周，陆续有些新粉丝关注了官方社媒账户。其次是帖文的数据，不管是曝光和互动率都比上个周期有所上涨。而表现最一般的则是KOL的打卡vlog。她的粉丝群主要是喜欢亚文化的年轻女性，但大家对音乐剧的兴趣似乎并没有那么高。
“虽然发错了视频，但这个帖子的分享和互动数据是最高的。”柳如絮自嘲的笑了笑。
比起对失误避而不谈，她反倒觉得直面问题才能更快地让问题翻篇。
刘烁解嘲道：“也是，黑红也是红么不是。我看也有很多人在看完那段视频后在评论区里说想亲自来看看这部音乐剧是不是真的唱得这么难听。”
宣发的工作跟台前打交道的比较少，又因为要直面粉丝和舆论，有时候大家也会暗地里诟病那些惹出问题又解决不了不得不把幕后的工作人员推出来挡枪的演员。
笑过之后，柳如絮又继续讲了下她为北京之行拟定的宣发计划。刘烁听完先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关于这次录节目的事，其实我们内部打算搞一个选拔。两个人选中的一个已经拍板是徐建，另一个打算通过这次的选拔来决定。”
“哦，这样的话有打算针对选拔进行宣传么？”柳如絮问。印象里她记得刘烁好像表达过不希望粉丝太早知道的诉求。
“宣传还是要有的，但人选可以留个悬念，到最后再公布，也避免粉丝过度的反应给演员们带来心理压力。”刘烁说。
柳如絮明面上显得很平静，但心里其实对章泫不是预定人选感到有些遗憾。
虽说徐建比章泫要更出圈，她下意识地还是希望章泫也能去北京。可能这就是身为老粉的自我修养吧。抛开别的不提，她总归是希望章泫有更多展示自我的机会。
会议结尾，刘烁还特意提了句：“今天提到的内部选拔的事，咱们虹创的伙伴听过就好，先别对外传播。等我们这边敲定好细节再跟大家同步。”
“好的，没问题，我们等您的消息。”说完这句话，老周和柳如絮就结束了会议。
回到工位，柳如絮搜索了一下小绿书上的帖子，的确也看到有人在上面提到北京那边即将开始录制一个跟音乐剧相关的节目。
“我有个朋友在节目组实习，说已经联系好了好几家北上的音乐剧制作公司，Top的那几家确定会参加，还有几个公司在接触，暂时还没出结果。过阵子应该就会官宣这个节目，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一个据说有内部消息的人在小绿书的帖子里写道。
评论区立马炸开了锅，粉丝们纷纷讨论起人选，都希望他们喜欢的音乐剧演员能登上媒体的舞台。
“有朝一日能在电视上看到我的哥哥吗？”
“我的漂亮姐姐能被选上么？”
“节目需要观众么？可以报名么？”
“我想去北京接机！有没有一起的姐妹？”
“啊？如果演员去北京了谁来演舞台啊？”
看来各家有各家的期望和烦恼。
柳如絮把消息转发给端端，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她很快就回复了自己：“萌檬好像也报名了。银河要内部选拔，女演员两个名额，男演员两个名额。”
“演员已经知道了么？”柳如絮问。
“早就知道了吧？据说因为名额问题，有些人还想跳槽呢。”端端说，“一些制作公司比较新，签约演员少，所以也有一些借这个机会来银河萃梦挖人的。”
“挖过去也不一定保证能选上。”柳如絮可太清楚资本画饼那一套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有些人觉得呆在银河萃梦永远演不上主角，去了新公司说不定可以呢。当演员的都希望能被更多的观众看见。”端端回复道。
或许端端说得不够全面，每一个拥有才能的人都希望能被更多人看见。无论是演员还是身处其他职能岗位上的人。
临下班前柳如絮突然得知Flora在背后参了自己一本。因为一个人搞不定两个重要case，Tom又把老黄牛李莉莎发配给她当助手，柳如絮也因此知道了Flora把她自己没能完成客户需求被投诉的锅甩给了自己。
“客户让她整理两份表格，结果她自己忘了，怪我没提醒她，还跟Tom说那两个表格本来是你的工作，你交接的时候没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李莉莎之所以跟柳如絮抱怨是因为自己也被Flora甩锅，“我提醒了她两遍，她还说她没我笨，不需要一天提醒她两遍。你说这人多难伺候，啊？”
“为什么会让你去支持她啊？”柳如絮记得李莉莎手里原本也是有项目的。
“看我老实听话不敢反抗呗。我就那天吃饭的时候说了句我有房贷还有娃，他们估计就觉得我好拿捏，气死了，早知道不说这些个人的隐私了！”李莉莎跟柳如絮破口大骂的时候可半点没有老实人的那份唯唯诺诺。
“现在你手里的项目呢？被拿掉了么？”柳如絮关心了一句。
“还在做，但意思是慢慢地要放掉，以后要全力支持那个Flora。你知道吗，她每天一来先摆杯星巴克在桌子上，电脑开着放在那里，然后开始看看美甲，梳梳头发，指使我干这干那，我都忙飞了，她还说我没效率。要不是还有娃要养，我真想提离职！不干算了！”李莉莎洋洋洒洒在微信上写了一大堆。
柳如絮边收拾背包边准备下班了。虽然很想告诉李莉莎，总爱以受害者身份卖惨不但换不来别人的同情，反而会让别人变本加厉地压榨她，但一想到谁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柳如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在自己这边再怎么抱怨，回到Flora那边李莉莎还是会摆出一副听话老黄牛的模样，如此一来Flora又怎么会意识自己的问题？只会觉得李莉莎不配合她才是问题。
周末还有两篇帖子要发，但因为提前安排了欧阳楠设置了定时发送，只要欧阳楠不再随意动后台，问题应该不大。
有了之前两次的失败，欧阳楠对待社媒发布的工作也比最开始认真了许多，总算意识到发布前需要反复确认贴文细节和内容的意义。
周末两天《红玫瑰》排了四场，为了保证上座率，基本都是安排章泫出演节假日的场次。
柳如絮本无意在周末去非洲大厦那边晃悠，但因为端端要去看王萌檬的演出，所以就近约了一家泰式的餐厅，等她看完演出两个人一起去吃个饭。
端端依旧保持每周都要去看音乐剧的习惯，哪怕她也时常向柳如絮抱怨新来的粉丝是如何的把看音乐剧这件事饭圈化。
“上次一个姐妹说，徐建在大剧院的演出的票不是很早就切了么，所以她就想去二手app上收一张。结果她以前拿这个号收过别的演员的票子，那个卖家就说她不是徐建的粉丝，非说她是黄牛。”端端边扒拉碗里的牛排边说，“她说她有徐建签名的票子和场刊，那个卖家说这些图网上都能搜到，硬是不肯出给她，于是那个姐妹就放弃了。后来想起这个事儿再回头去看，发现那个卖家还真把票出给了一个圈子里出了名的披着粉丝皮的黄牛。她把这件事挂出来后那人还在底下破口大骂，说她是因为没买到低价票破防了，真是奇了怪了。”
只因为抢到了一张票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随意对有意来收票的人挑三拣四。
“那姐们最后来了句‘我就是宁愿出给黄牛也不出给你们，谁让你们抢不到’就销号跑路了，搞了半天出票只是为了炫耀。”端端一提起这件事还有些义愤填膺。
“那不去看不就行了。”柳如絮用有些冷漠地语气说，“越是巴结她，她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呢。”
“可是一票难求，大家都想去么，抢不到票就只能从外部收了。”端端是理解那个姐们的。
柳如絮想了想，倘若她还在很喜欢章泫的那个阶段，估计也会为了去看演出而愿意溢价收票。
而每一个为了争取去现场看演出的粉丝在演员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呢？他们真的认识这些粉丝么？他们真的有想要了解粉丝的兴趣么？
十九 出发吧！去北京
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些念头吓了柳如絮一大跳，尤其是她竟然又开始琢磨如果自己还是章泫粉丝这件事。
当初决定去北京的时候她就跟自己说好了，以后，此生，来生，往生，宇宙再来一次大爆炸，她都不可能再喜欢章泫，不可能再花钱看他的演出，不可能再在他身上花哪怕半点时间和精力。
好，现在她的大脑要开始背叛她了，竟然在想什么如果还是章泫的粉丝这种荒谬的事。
你是好日子又过腻了么柳如絮？被Tom毒打还不够，还想去吃点别的苦头么？
柳如絮默默地质问自己。
她闷着头咀嚼嘴里那块怎么都咬不烂的牛肉，端端突然问了句：“絮絮，你最近工作忙吗？那天快十二点了找你聊天，你说你刚下班到家。”
“啊？哦。是的，最近换了项目做，事情比较多。”柳如絮还没有把当了银河萃梦乙方的事告诉端端，“而且新来的CMO很喜欢pua那一套，每天都在塞各种重复劳动的工作内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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