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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北京办公室呢。我跟小楠说了让她结束了先自己行回去，我一会打个车走吧。”柳如絮回复道。
“我去接你。”章泫说。
“你的排练结束了么？明天要正式录制了吧？今晚最好早点休息。”柳如絮没想到章泫竟然会要求来接她。
要问她希不希望章泫能来，她当然希望啦。可是她习惯了把别人的感受和需求放在自己之前，除非真到病入膏肓了，否则她极少会要求别人先来满足她。
章泫被柳如絮的善解人意气死。他也不顾别的，直接回了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虑别人”。
柳如絮本来收拾好东西准备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办公室了，她陡然看到章泫的微信，不可自控地流下了眼泪。
原来情绪会比大脑的感知来得更早。
这一天里她压抑了太多，哪怕她一直宽慰自己都是小事都会过去的，但眼下她决堤的眼泪才说明了她最真实的感受。
她多想找一个没人的洞穴躲进去。她多想扔下所有的工作和那些充满了恶意的小绿书帖子跑去南国小岛放松。
可是她不行。她还要跟进宣发流程，要盯着欧阳楠进行舆情监控，要确保自己的私事对工作没有影响。
孟姐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本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女同事因为先兆性流产被送去医院，但项目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立马接手的人来负责，想起她提过这周会在北京，所以才会向她求助。
脱手了一段时间后再捡起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柳如絮就在这个过程中忽略了手机没电的问题。
她一向靠谱，所以周围的朋友平时很少关心她的情况。她的手机从早到晚也只会收到垃圾短信或者是9.9咖啡的优惠提醒。
没想到这回因为赵宴旎的助攻，竟然会让她变得这么备受关注，这倒让柳如絮有些不适应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必须要忽略自身的感受满足别人才能获得认可？
生病没有病到倒下就必须坚持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孔融让梨要把大的让给别人小的留给自己。
所谓的美德是建立在自我充分满足之上而不是自我充分匮乏之上不是么？
然而教育在践行的过程中总会忽略个体的差异，一味的把大道理强行灌输在每个人的身上。
所以。
她可以要求章泫满足自己么？
“从你那儿过来打车也得半个小时。”她本想这么回复章泫的消息，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接受章泫的好意，“好，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我现在打车过去，可能需要点时间。你先在公司休息休息，等我过来。”章泫回复柳如絮道。
柳如絮放下手里的随身物品，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以前她总觉得那些下了班还不走说等男朋友来接的女同事有些矫情，如今轮到她自己，她终于有些理解那份无奈背后的甜蜜。
五十五 讲真话就像玫瑰上的刺
一个人拎着行李走出首都机场的那天万里无云。她倔强的想，其实她一个人也能应付生活中的所有问题。
潇洒自在，来去自如。那些有了对象的女性朋友，吃饭旅游都要跟对象绑定在一起。她不羡慕。
她们说爱，说喜欢，她们自由么？她们能像自己一样说走就走么？她们只是太过依赖别人，她们无法独立。
在北京的两年，下班后一个人去吃好吃的，一个人去恭王府参观，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在家睡觉，一个人面对工作的挑战。
在没有音乐剧的那两年，她假装一切都好。她在工作上获得了更多的机会，收入也有了上涨。一手端着四十一杯的咖啡走在街头，她好像跟社交媒体上的那些都市丽人并无两样。
然后呢？
这就是她想要的么？
而她明知道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她坐在床沿，满腔的情绪无处释放。
其实她很孤独。她比谁都清楚。
但她不能说。
但她不敢说。
在感情之前有公司的业绩，领导的期待，有那个“独立女性不能陷入恋爱纠葛否则就是恋爱脑”的红字警告。
她可以是其他所有，但不能是自己。
她真的潇洒么？她真的自在么？其实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她也想有个人陪伴。
章泫赶到虹创北京办公室时已经很晚了，柳如絮所在的工位隔壁的区域连灯都关了。
接过她手里的电脑，章泫领着柳如絮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晚饭。
“你是明晚的飞机回上海么？”章泫问。
“对，但我下午五点就要去机场了。”而这个时候章泫估计还没完成录制。
“那我送不了你了。”章泫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放下，“我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了，还有那篇小绿书的帖子。”
柳如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沉默的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小葱拌豆腐。
“这件事你怀疑是赵宴旎干的？”章泫问。
柳如絮点点头，把她之所以怀疑是赵宴旎的原因大概讲述了一遍。
从很久以前这个“momo”就总是有意无意在粉丝发的帖子下评论，而且透露的信息都是跟章泫和柳如絮相关的。她知道柳如絮是章泫的老粉，也知道章泫跟赵宴旎在一起后柳如絮就去了北京，还知道柳如絮作为银河萃梦的乙方又回到了章泫的身边。
纵观所有柳如絮能接触到的音乐剧演员或是相关的工作人员，除了赵宴旎以外，再没有另一个人能知道这么多信息。
可眼下赵宴旎还要以助演的身份跟章泫一起完成节目最终录制，柳如絮也不希望章泫被影响。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要把这份委屈忍到节目播出以后。
没想到章泫忽然开口：“我本来想在节目播出前先保持现状，不对外公布任何，但既然这个人做了这样的事，恐怕再等下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柳如絮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问：“你有什么新的计划么？”
章泫见柳如絮一脸茫然，只觉得她又好笑又令人心疼，“我说过要给你答复的。”
柳如絮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她脸微微发红，小声嘟囔了一句，“哦。”
她经历过绩效考核的谈话，经历过入职前的面试，经历过周会上被人审问，唯独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或许是缺乏经验，这种正式的答复让她无所适从。
那些电视剧里是怎么演的？男主向女主深情的表白，然后女主安然的依偎在男主的胸怀。
没感受过的情感会觉得陌生，所以反应会陷入僵化。柳如絮飞快的在脑海中搜寻这种情景类似的回忆，想努力找出能给到章泫的最好的回应。
“我们认识也有超过三年了。”章泫就这一盘锅包肉开始了他的告白。
在中间分别的两年之前，在章泫对舞台重新燃起期待之前，在音乐剧对柳如絮来说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兴趣爱好之前，在章泫和柳如絮之间不仅仅是演员和粉丝的关系之前。
一切从柳如絮坐在观众席用非高清的画质拍摄章泫谢幕的那天就开始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无法用科学解释。为什么在这颗庞大的蓝色星球中我与你会相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会让我在芸芸众生中唯独看见了你？
“在你离开上海去北京后，我无数次想起坐在观众席上的你，还有那个总爱站在人群后面不愿抢风头的你。”铺垫的话说到这儿，章泫把双手放在腿上，“从今以后，你愿意以粉丝、合作伙伴以外的身份继续陪在我身边么？”
小餐馆里有不少来吃夜宵的上班族，喧闹声和浪漫完全不搭嘎。
为什么表露心意就非要在烛光玫瑰前？爱情一定要建立在拔地而起的虚幻中么？
柳如絮沉默了一会，她的回答不仅是一个“是”或“否”。她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你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呢？”柳如絮平静地问。
曾经的她执着于被认可，执着于被选择，执着于宛如海市蜃楼般存在的偏爱。
曾经的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只要能承受不公，就可以获得想要的回报。时至今日，她从工作和感情从都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努力和最终的结果无关。
就算天天加班完成工作，领导也未必会在年底的绩效考核给自己第一。领导总能有一大堆理由把第一的名额给其他能力远不如自己的同事，但她又能如何？感情也是一样的，就算自己美若天仙冰雪聪明，喜欢的那个人还是有可能会选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
不必再沉浸在“为什么不是我”的悲痛里，或许在通向罗马的大路上，夕阳和晨辉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看见的美景。
柳如絮的问题让章泫陷入沉思。
为什么要选择柳如絮？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期盼的么？她大可以欢天喜地的说：“太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幸福快乐到永远吧？”
可她没有。她反而略带严肃的向章泫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感情中没有“对”或“错”的判断题。感情中更多的是一篇不限题材的叙事文。
“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章泫反问她道。
讲真话就像玫瑰上的刺。人们只需看到玫瑰的艳丽，又何必去计较枝干上扎手的刺呢？
“那就由我先来说吧。”在章泫面前她难得能够很自然的表述自己真实的感受，“在我不在上海的这两年，我从端端那里听说了你跟赵宴旎分开。在那之后，你也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我不敢说是自己的离开教会了你成长，但起码你没有再用新的感情去逃避直面自己。所以两年过去了，你在我的心里还像当初一样闪耀。那天坐在剧场里看到你，我以为两年过去，你很难再给我带来那份心动的感觉。直到你从我旁边经过，走上舞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
章泫的眼神从不安到感动。他深色的瞳仁在小餐馆灯光的映照下烨烨生辉。
对一个人的认可并非非要夸张和华丽的词藻。仅仅用简短的句子将人的经历概括出来足矣。
世面上都爱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然而在这个世道，感情都遵循快速迭代模式，这个不行就火速换下一个，有几个人愿意拿出宝贵的时间和青春陪另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岁月？
他不是没在暗中观察过柳如絮，只是碍于信息太少他对柳如絮的动态也无从得知。
章泫深知这两年之于两个人的意义。无论是章泫还是柳如絮，两个人都有开心一段新感情的机会，但他们都选择了专注于自身的成长，所以在重逢后才有了再续前缘的机会。
对的人就是那个始终围着自己转的人么？恐怕很难这么定义。
对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因为清楚自己的需要，所以不会轻易被别人的小恩小惠诱惑的人。
眼前的柳如絮没有太多时髦的装扮。她算不上多漂亮，也没有伶俐的口齿。她不会在小绿书上发些梦女言论，拿任何演员的合影炫耀，但她一直默默的、默默的坚持支持着自己喜欢的人。
她那么真实，那么坚强，那么乐观，章泫根本想不出不选她的理由。
“因为你像我的幸运星，是我每天都想见到的存在。”章泫一手撑着下巴，心中的想法在柳如絮的注视下自然流露。
柳如絮没想到自己真诚的回答会换来这种莫名其妙还有些肉麻的答复。
但这一切还重要么？又不是论文答辩或述职报告，只要他表态就够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前粉丝了。”柳如絮在“前”字上加重了语气。
章泫看着柳如絮有些孩子气的行为只觉得挺可爱的，“你又多了层什么身份？”
原以为柳如絮会答一句“你的现任女友”之类的，没想到她说：“我是银河萃梦的最佳合作伙伴。”
章泫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种情境下还能惦记工作的。给柳如絮夹了块糖醋里脊，他无奈的问道：“你爱工作胜过我？”
哪有人在告白后就立刻“爱”来“爱”去的？柳如絮觉得有些难为情。但这种时候她不能回避，她要面对。
柳如絮深吸一口气，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像差不多。”
章泫笑了，也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比起这些细节，最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心就在一起了。以后再不需要无谓的猜忌。
吃完饭，章泫和柳如絮一起打车回了酒店。因为明天都有要忙的事，所以两人没怎么温存就在电梯口话别了。
柳如絮正打算出电梯回客房呢，章泫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小臂，压低声音的音量说：“抱一下吧。”
随着惯性，柳如絮扑进了章泫的怀里，两个人就在电梯里抱了会。
她闻见了章泫身上的气味，有股淡淡的橙花的味道。
“你喷香水了？”柳如絮从他怀里抬头，好奇地问。
“早上出门的时候喷了点，现在还能闻到？”章泫的声音有些喑哑，下巴上有些淡淡的青色。
柳如絮点点头。
章泫身上的温热透过他的衬衫传递到柳如絮的脸颊。
这样一个身体抱着睡觉肯定很舒服吧。
柳如絮不自觉的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章泫没有读心术，自然猜不到眼前这个老老实实站着的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象着什么样画面。
“我走了。”
柳如絮从章泫的怀抱里离开。她不好意思去看章泫的眼睛，只好假装不在意的转头离去。
等她回到客房，欧阳楠刚好洗完澡趴在床上看手机。她见柳如絮回来，赶紧起身把放在她床上的脏衣服拿走。
“如絮姐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今晚你不回来了呢。”
“我怎么会不回来呢？我是去北京办公室了，又不是上太空了。”柳如絮对这个下属的反应很是无语。
欧阳楠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关系如絮姐，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
“懂个鬼啊。”柳如絮心想你个小屁孩子整天放着工作不好好干都在想些什么yellow的。
“哎，真羡慕啊，我也想谈恋爱了。”欧阳楠放下手机，这个寂寞的夜晚，她的心鼓噪不已。
“我看你是太闲了，让我再给你安排一些数据分析的工作做做。”柳如絮半开玩笑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五十六 她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吗？
柳如絮搭乘京沪牛马航线回到上海时绝不会想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和章泫确立关系后的甜蜜还没彻底消散，早上刚一踏进办公室，老周就急吼吼的叫她去会议室开会。
柳如絮一愣，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离例行的晨会开始还有十分钟，按道理没什么好着急的。老周反常的反应让她不明所以，只好匆忙放下背包拿起电脑准备跟着老周去“河外星系”。
“不用带电脑了，就是找你聊聊。”老周回头见柳如絮抱起电脑，又嘱咐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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