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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放学早，她都会坐上304公交车，去他们学校。假装路过，在栅栏外看他们打篮球。
次数多了，不免就会给文老板发现。
其实他早就怀疑，只是男生头脑简单，情商发育往往都比女生迟缓，听不懂女生地旁敲侧击。后来到了高二高三，文老板就有意无意开始开他俩玩笑，但是汪念哲和李子从没回应过，甚至没有过任何单独交集。
高考前，李子问起汪念哲有什么打算。
文老板说，他没参加高考，家里人安排出国留学了。
从预科到大学，再到研究生，这些年他一直在英国。李子高中毕业念了宁市的大学，她家里没有给她出国的可能，也就再一次没能跟上汪念哲的步伐。
后来李子再也没见到过他，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只有每年李子生日，他都会提前寄生日礼物给文老板，贺卡里也都是一成不变的【李子，生日快乐】。
从没多过一句话，一个字。
这个人就像一个不曾挑明的朋友，都算不上好朋友，只是偶尔从文老板的口中，得到彼此零星的消息。
文老板看李子半天没说话。
“阿哲他昨天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暂时没给。这么多年，我不确定你是什么想法，我跟老苏商量了下，还是要问问你。”
回忆涌来，李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乐秋把做好的巴斯克蛋糕放进冷藏柜，冲文老板招招手，他识趣地带着狗进去，给她们留下空间好说话。
“我们太久没有联系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子犹豫许久，时过境迁，上学时那些悸动情愫，已经淡去太多，她不知道如何重启这段关系，好像什么身份都不合适，习惯性地选择逃避。
“给不给都行，我们都好糊弄。现在他回来了，这么多年，你需要一个你喜欢，又能照顾你的人。”
苏乐秋靠着李子肩膀：“不急，你考虑考虑，我让文哥晾他几天。”
李子听完扑哧就笑了，文老板的咖啡新品很好喝，浓浓的桂花风味和日晒埃塞俄比亚豆子融合得恰到好处，果酸明亮有趣，回甘柔和舒爽。琥珀色液体流淌在冰块四周，透着晶莹光泽，散发冲泡香气。
聊的正欢，手机显示陈书逸来电。
“在哪呢？”
“在我朋友店里，琼华巷的Gardenia，过来喝咖啡吗？”
“要下雨了，我来接你。”
李子抬眼，苏乐秋一脸坏笑。
“有朋友要来？”
“听声音，还是个男人？”
李子知道瞒不住她八卦的心，回道。
“说来话长，是我们转诊中心院长。”
“还是我的‘临时室友’。”
“室友？李子你厉害了啊！你不声不响跟男人同居了！”
“是不是节目里那个跟你炒CP的院长？”
苏乐秋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之大，引得咖啡店里小狗都跟着鬼叫起来。
“临时的，临时的！”李子赶紧找补，“我房东非要急着卖房子，他住我家旁边，我暂时借住。”
苏乐秋下一秒就跑进了咖啡店，把这个惊天大消息一字不落告诉文老板，李子见他震惊的神情，苏乐秋应该没少添油加醋。
＊
陈书逸到咖啡店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裹挟湿冷空气，在他风衣上留下点滴印记。他一放下伞，吃饱饱就跑过去冲他摇尾巴。李子还在外面接电话，她背对着咖啡店，没看到陈书逸来了。
苏乐秋觉得这人眼熟，好像以前也来过。
看小狗这熟悉模样，想必就是李子的“神秘室友”，身材高挑，颜值在线，对狗也特别温柔。
她拿了杯咖啡，放在陈书逸面前：“稍等一会哦，李子在打电话。”
李子站在路边，好像刻意把距离拉开。
咖啡店的外推窗开着，依稀能听到一些对话。
“我知道了，不用，我的事我自己定吧......”
对方仍然喋喋不休的在电话里输出，李子面露为难，握着手机的右手已经微微渗汗，迫切地想结束对话却不敢。
她曾经试过不接电话，或者忍不住挂断，接踵而来地辱骂信息甚至上门纠缠，像一场不息的梦魇难以醒来。
磨豆机发出嗡鸣声，豆子从豆仓滑落，在机器里搅动。此刻，李子站在门外，内心深处的苦涩就像这咖啡一样翻滚不停。
文老板戳戳苏乐秋，“又是她家人？”
苏乐秋耸耸肩，说：“必然啊，还能是谁，无语的爸，疯狂的妈。”
“他们知道李子换工作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但是李子那个节目最近很火，危险。”
忍耐和痛苦在到达顶峰前，电话终于结束。
她望着街景发呆，来往电动车在雨中穿梭不停。
乌云低垂，雨声不停，李子还站在街边。陈书逸听到吧台的对话，心头一紧，他踌躇片刻，把吃饱饱放在座位上。
它两只爪爪搭在木桌边缘，望着陈书逸拿起伞走出去。
李子的家庭，怎么说呢，故事很长。
她父母在她一岁不到就分开了，原因是她父亲婚内多次出轨，换来了她母亲歇斯底里地疯狂和一本离婚证。她是跟老人长大的，随后很快父亲再婚，母亲也多次再婚离婚。
因为对李子这个孩子从来没有抚养过，自然也就毫无感情可言。在这种多重复杂的家庭，她从小就是两头应付，在没有彻底独立之前，她不敢做任何反抗。
老人去世以后，她父亲和新家庭就以生意失败为由，占了老宅。
她无处可去，只能带着吃饱饱出去漂泊。
雨珠落在伞面上，撞击出声响。
她余光瞥见陈书逸撑着伞，站在她身边。
陈书逸弯腰，李子得以跟他浅浅平视。
他伸手抹去她脸颊几滴泪珠：“要不要来我怀里哭？”
第8章 甜椒欧芹花园沙拉 “你要不要先穿个衣……
这把伞很大，陈书逸握着棕色的手柄，并肩慢慢走在雨中。
吃饱饱穿着橘色波点小狗雨衣，屁股一扭一扭，银灰色毛发湿漉漉打卷。
“不好意思啊，搞得你也没好好喝咖啡，是我影响大家情绪了。”
“别人怎么想没那么重要，很多负面的人和情绪，没有缓和的可能，远离也挺好的。”
她听闻鼻子一酸，从小到大，她遇到太多人，都会看似好心地劝她和家人和解，他们不问缘由，不讲道理，总爱摆出那些血缘论、亲人情，话里话外把李子绑架得喘不上气。
因为家庭，她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童年，经历了没人管没人问的青春期。
想到她母亲刚刚在电话里的恶语相向，想到她父亲已有两年多没有消息。
眼泪水浸湿了脸庞，她不敢抬头，咬着嘴唇，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陈书逸停下脚步，他知道她哭了，也知道她不想让他看见。
他右手撑着伞，张开左手，捞过她塞进怀里。
“随便哭，雨下得大，没人听见。”
......
李子感觉所有难为情和苦痛都被藏在这方天地，陈书逸的怀抱可以抵挡这世界所有恶意。
吃饱饱脱了雨衣身上也淋湿大半，冻得直哆嗦，陈书逸抱着进浴室带它洗澡。
李子把伞撑在阳台，就听到吃饱饱尖叫一声。
她推开浴室，吃饱饱正张大嘴巴对着吹风机鬼叫，它害怕风，誓死不要吹毛。
陈书逸蹲在浴室，耸耸肩。
李子愣在那里前后为难，眼前男人起身，仰头拢过湿发，扭动脖颈，身上水珠洒落四面八方。
胸肌弧线下是紧致的线条延伸至牛仔裤，裤脚被淋湿在浴室地面，坠得腰间位置极低......
“怎么办？它不给吹风。”陈书逸抱着湿漉漉小狗，乍一看有点像在海边拍摄什么不正经的海报。
“我抱着你吹。”
？
李子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见陈书逸嘴角扯过一丝笑，然后点头把狗给她。
两人站在镜前，吃饱饱窝在洗手台里瑟瑟发抖，李子按着它，陈书逸手中吹风机发出轰鸣。
“那个，陈书逸，你要不要先穿个衣服。”李子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我觉得你更需要换衣服。”陈书逸低着头哄吃饱饱吹脸上毛毛，淡淡说一句。
李子低头，身上这件白色短袖浸湿以后贴在身上，里面黑色轮廓清晰饱满......
浴室里蒸汽升腾，心跳声震颤。
＊
综艺录制收尾阶段，李子一会要录个人采访，今天的妆容尤其精致动人。
最近她总是在镜中感到愉悦，被呵护的悸动，被放大的美丽，好像似有似无地驱散内心一贯的自愧弗如。
转诊中心大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男生跑得气喘吁吁，怀里抱着一只怀孕的马尔济斯，体型太小，怀孕五十九天。
主人本打算在家让她顺产，没想到羊水破了好一会，小狗一点要生的迹象都没有，只是大口喘气，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狗也没有发动的意向，赶紧送来医院。
“陈院长、何医生，急救，难产！”
今天手术室全满，医助全部进手术室协助了，李子闻声换了衣服跟他们一起上台。
“羊水破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
“体温36.5℃，胎儿心率低，时间太久了，马上手术。”
麻醉后，陈书逸主刀，何希媛辅助。
很快，三只小狗就出来了，最小的一个最危险，体温很低。
李子迅速接过开始撕胎盘，用吸耳球吸取口腔、气管、食道残留的液体，夹住脐带，然后赶紧擦干小狗身上的液体，保持体温。
不行，心率很弱。
李子拼命给它搓身上，按压抢救，过了许久。
手上的触感终于热乎了一点，粉色小嘴唇微微动了动。
活了。
摄像老师们也跟医生一起没敢说话，此刻终于长舒一口气，背后传来轻轻地鼓掌声，这次拍摄第一次遇到接生，大家看着这些小生命，眼眶湿润，抿着嘴唇向李子点头。
陈书逸快速缝合完，开始呼喊狗妈妈苏醒。
摄像机推进，小狗迷迷瞪瞪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
陈书逸站在病房里看着小狗，见李子过来，他向后挪了挪，示意她靠过来。
保温箱里，几个小崽崽躺在粉色尿垫上，樱花般的鼻头，白色毛发亮亮的，睡得四仰八叉，露出软软胖胖的肚皮和□□弹弹小脚垫，心都要化了。
李子蹲在透明箱子前，手指顺着小狗的爪爪在玻璃上滑动。
“手腕疼吗？”
李子出来看到小狗主人紧紧握着陈书逸手致谢，事后他默默活动了几下手腕，略显僵硬。
“不疼。”说罢陈书逸倏地并排蹲在她身边。
她一惊，向旁边歪了一下，被他搂住。
“没事，这个位置摄像机拍不到。”
他目光瞥瞥门口那台Gopro，架在高处。
李子还穿着手术服，出汗的头发黏在她粉红耳垂，瞧着软嫩娇羞。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又快又乱，她猛地起身，手腕却被拉住。
陈书逸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色牙齿，有点宠溺地问她。
“你跑什么啊......”
她胡乱看看四周，被他拉住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记得换衣服，容易受凉。”
陈书逸说罢，终是带着些不舍得地放开了她。
何希媛站在门口，这一幕，尽收眼底。
＊
李子做完采访录制，出来就看到转诊中心门口停了一辆货车。
车上搬下来两个半人高的箱子，上面写着“宠物诊疗检测机器人”。护士长费小丹从会议室出来指了指两个机器人，跟李子说。
“这是你新来的同事，一个是实时同步检测化验数据还有实验室送检报告的，一个是运输耗材外加接待客户的。”
“再升级个十年，宠物医院除了动手术的，恐怕不需要活人了。”
李子一听乐了。
“丹丹，这机器人贵吗？要是贵不如给我们加点工资，这活我觉得我能干。”
工人把转运箱拆除，还真是两个“方头方脑”的机器人。
“贵是贵的，但是这个是集团订的，全国转诊中心都有，跟企业合作的，机器人试点。他们专门做医疗机器人的，人医已经比较成熟了，所以开始试点宠物医院。”
“他们公司来人了，老总、技术人员都来了，在会议室开会呢。”
没一会会议室里三三两两人陆续走出来。
今天李子值日，她见人走了，进去关投影仪，拔完插头起身那瞬间。
瞄到一个身影从容走进。
李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最近一次看见，还是三四年前，文老板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他们高中同学聚会的照片。
其实他的样子，李子已经越发模糊。眼睛不大，是那种狭长硬朗的模样，但是笑起来很阳光，穿了一身西装，李子一下子就记起上学时候在篮球场，宽肩、窄腰，小腿特别修长。
“李李，最近好吗？”
一声问候，这么多年深藏在李子心里的片段，就这样突然拼凑起来，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两人四目相对，她牙关咬紧，一口气憋在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掩饰这久违的尴尬。
“汪总，去吃饭了。”
陈书逸出现在门口，对着汪念哲笑脸相迎，他刚才就看到李子愣在原地，两个人明显是认识的。
前几天，他接到老院长电话，说集团试点诊疗机器人，选中了他们医院。他还有点疑惑，因为他们医院就诊密度高，装修时间比较久了，不太好规划机器人路线的，明明城西的就诊中心更适合试点。
刚才看到这位立博机器人总经理跟李子打招呼的样子，他大概心里有数了。
想到这他不禁打量起饭桌上这位汪总，老院长介绍说他也是爱丁堡校友，陈书逸倒是没在学校见过他。
他是宁市人，本科就去英国了，那自然不是李子大学同学。
陈书逸端起茶。
“欢迎汪总亲自来我们医院指导工作。工作日中午不方便喝酒，以茶代酒，我敬您。”
汪念哲起身。
“陈院客气了，你们转诊中心是宁市综合口碑最好的，我们刚接触宠物医疗，后面还拜托您多多指点。”
客套了一会，陈书逸跟他聊起。
“汪总是宁市本地人？”
“是的，听老院长说陈院也是。”
“对，您上学也在宁市？是哪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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