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其实这两年来,裴天旭虽然暗中利用资本阻碍UD与民用量子计算机厂商的合作,表面功夫却做的十分到位。
林缈虽然尽可能地避免和他接触,但商场之上总有一些避免不了的场合,偶尔有媒体捕风捉影发出一些照片,氛围暧昧,再配上所谓的小道消息,不少人都觉得UD数番拒绝琅华的投资真是不知好歹。
林缈当然不会跟林知睿讲这些,但其他人可不一定,徐正道这种话多的,经常找她唠嗑几句。
前段时间闲聊的时候,他还提过最近这大半年来,裴天旭的行为有些怪异,具体情况没有细讲,只说了句:“他这么放下身段,总觉得不太符合人设。”
当时林知睿没有多想,裴天旭这人向来虚伪,就算暂时有放下身段,之后肯定也会百倍讨回,林缈比她更了解他,绝对不会因此大意。
现在才意识到一年前他之所以在最后放弃出手,以及这大半年来一些匪夷所思的表现,多半跟这个模拟人格模型有关。
付东至的语气有些迟疑:“如果那玩意真能模拟准确队长的人格……”
林知睿接过他的话:“就不可能有解法。”
语毕,她倏然明了。
除非……余明远在上面动了手脚。
林知睿正要开口说话,社长过来把付东至拉走了。
“十分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这次聚会。”说完开场白,社长开始了他的激情演讲,不外乎就是简单回忆了下高中时话剧社的往事,以及讲述他这些年的求学和创业经历,付东至时不时帮衬几句。
林知睿没有听他们讲话,只是看着盘中切成小块的牛排。
很小的时候,每次吃牛排余明远都懒得自己切,非要她给切成小块才吃得下去,她就养成习惯在吃之前先切完。
出国后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戒掉了这个习惯。
刚才她只顾着和付东至谈话,没想到又开始无意识地这样做了。
看来这几天余明远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林知睿感觉到手边一阵震动,侧首看去,手机上出现了微信弹窗。
林缈:[结束了,已经上岸。]
林知睿拿起手机输入:[裴天旭真去了?]
林缈:[嗯。]
[放心,他没能做什么。]
林知睿松了一口气。
林缈:[睿儿,这消息哪儿来的?]
林知睿顿了一下,输入:[偶然碰到几个高中同学,聊了下近况,有人跟裴天旭好像还挺熟,提了一下。]
中午她从余明远那里听到消息,走进办公楼后就立刻打了电话给林缈,可林缈当时已经要登船了,只来得及应了一声,根本来不及准备应对措施。
余明远显然是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但偏偏掐着最后一刻来。
林知睿忽然感到一丝火大。
他想做什么,扮演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吗?
还是向她示威,告诉她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之中,以此让她低头?
都这个年纪了,还玩这种一眼就能戳破的幼稚把戏,半点没长进。
终于熬到社长演讲结束,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因为付东至要陪着社长,所以林知睿一个人吃着饭。
无人前来跟她搭讪,她自然也不会去,她和这些人都没有同过班,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她也想不起名字。
在场的人倒是都认识林知睿,她当年可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之一,也是公认的校花。
有和她说过几句话的,记得她的林声细语,如沐春风,没跟她说过话的,也记得这位林婉美人嘴角通常挂着浅浅的微笑。
但现在她周身的气场完全不一样,透着冷意,因此没人敢前来,只是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知睿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正打算闭目捋一下思绪,忽然听到有人高声问:“社长,你去找过裴哥吗?琅华有投资文娱行业的部门,这几年投资的影视,可赚了不少。”
社长的语气有些尴尬:“我这种舞台剧主打线下模式,还没听说过他们投资过,打算等发展一段时间再去试试。”
那人“哦”了一声:“不过拉琅华的投资确实有风险,虽然他们投的多,但对赌协议要价也很高。”
另一个人附和道:“确实,前段时间听说琅华投资的一个机器人项目,没有达到合同拟定的盈利,然后那个创始人跳了楼。”
有人惊呼:“跳楼啊――”
提起这件事的人“切”了一声:“自己心里素质差承受不了失败就别创业别签合同呗,这怪得了谁。”
林知睿对这件事有所了解。
琅华之前签下了两家机器人竞品公司,目的是让两家的核心技术结合,能研发出独霸市场的产品。
如果是促进合作也就罢了,可基于利益考虑,琅华选择在两家合作过后,只捧其中一家,而另一家在利用完后就抛弃。不仅如此,还利用舆论将脏水泼到那家被抛弃的公司身上,最终导致创始人跳楼。
最后事情闹上了法庭,结局是琅华胜诉,毕竟确实没有直接触犯法律。
这在业内不算秘密,有人还总结成了一个经典案例,拿来教育新人。抛开道义问题,琅华在过程中中赚的钱,确实令人眼红不已,林知睿能理解,却不可能认同。
林知睿起身,不打算再听下去了,她提着包,走到社长身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名片:“社长,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不介意的话,把你的创业计划书微信上发我,我看完后给你回复。”
“好,好,多谢了。”社长受宠若惊地拿起手机,扫码加上了她。
林知睿走后,有人发问:“听说林知睿也在投行,这些年发展的不错,但听我们谈论裴哥没反应,是没联系了?”
“当年裴哥跟余明远关系多铁,林知睿跟余明远掰了,怎么可能还跟他哥们当朋友?”
“也不一定是余明远的缘故吧?我听说裴哥跟余明远早就没联系了。当年他们还有那谁,几个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的。”
“那谁?”听的人没反应过来。
“就染过绿头发那个呗。”
“哦,她啊。当时还以为她能拿下省状元,结果高考前一个月忽然退学,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据说也是犯了什么事……”说的人欲言又止,转头看向付东至,“东至你们一个班,还是一个队的,应该比较了解情况吧?”
“我不了解,另外――”付东至的语气林度骤降,“建议不了解的事情不要乱猜。”
付东至高一的时候当过副社长,承包了每场演出的旁白,后来因为参加竞赛没有时间退了社团,但社团里有需要的地方他还是会去帮忙。
众人都知道付东至的背景,也了解他的为人,平时看着林文尔雅好说话,但动真格起来也很可怕,他们不敢继续讨论,纷纷把话题转移开。
付东至低头看向手机,找到林知睿的消息。
[外面天台见。]
陪社长应付了几桌,他就找了个借口出门到天台。
林知睿靠着天台,正抽着烟,夜色渐浓,周围的霓虹洒在她身上,却无法给她的轮廓染上一丝暖意。
付东至走过来,她把烟盒递给他:“来一支?”
付东至摆手谢绝:“早戒了。”
林知睿笑笑,收回烟盒:“我给自己规定了每天最多一支的,今天已经抽过了,但没忍住。”
她承认,她确实被余明远干扰到了。
在这场较量中隐隐落了下风。
付东至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阿睿,余明远当年沾上毒,确实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想跟他再有接触。但这回他也算是帮了忙……”
“东至。”林知睿打断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部给他说了一遍。
她笃定道:“余明远做这套逆向解析AI图像算法所用的量子计算资源来源于裴天旭这里。”
付东至愕然:“这样算什么……借花献佛?”随即摇头,“不对,不能这么算……”
林知睿不语,只是轻轻吐了一口烟。
“阿睿,当年我是答应过你不会告诉余明远,是他泄露了消息,才让余博涛向裴家告密,让队长遭遇了那些。”付东至看着林知睿,目光凝重,“但现在再放任他这么搅混水下去,极有可能对你们不利。”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如果他真的良心未泯,再怎么也该愧疚一下,至少能消停一阵子吧?”
“告诉他又能怎样?”林知睿看着烟头上的火星,目光黯下来,“而且,这些年来,他当真对余博涛和裴家那些腌H交易一无所知吗?”
付东至一愣,为自己没有思考到这一层而懊恼:“也是……更何况,就算他不知道是他泄露的消息,不知道是余博涛告的密,他也知道最初事情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为了救他,队长也不会被牵扯。”
他的语气逐渐愠怒起来:“可他不仅没有感激,甚至连半分愧疚也没有,想的只是浑水摸鱼获取利益。”
“沾过毒的人,就算能戒.毒,有些东西却永远也戒不掉了。”
林知睿掐灭了烟。
“把希望赌在别人的良心上,不是我的风格。”
这套算法用的是裴天旭的资源又如何,为什么不能接受?
只要确保不会牵扯上法律纠纷。
这个世界的法则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而他对此,束手无措。
“可惜这里没下雪。”余明远轻声说。
“格尔木的雪很大,幸好……”她顿了顿,及时把“你也看到了”咽了回去。
余明远是北方人,从小见惯了下雪,但正因为习惯,才会觉得亲切,才会时常想念。
就像他之于她。
喜欢,依恋,习惯。
它们揉捻交织,早已分辨不清,她对他什么样的情感更浓烈一点。
余明远待要问她“幸好”什么,一朵巨大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炸开。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余明远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冷冽的风。
桥上风大人少,河堤边有很多人,赏灯散步,人影攒动。
有人在河边玩仙女棒,银色的冷烟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光条,像流星拖曳着尾巴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余明远望着烟火燃尽的那片天空,“去海南前,我买了很多烟花。”
第50章 没误会
林知睿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腮,声音带着一股懒劲儿,“放了吗?”
“嗯,”他垂眸,目光锁在她被冻红的耳朵上,声音不由放低了几分,“拍了视频,要看吗?”
“不要,”她没什么兴趣地说,“又不是自己放。”
“林知睿。”
“嗯?”
“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等林知睿问,余明远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叮嘱她:“林知睿,站在那里别动。”
余明远走得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桥下。
两月后,入了寒冬。
下着淅淅沥沥,模糊了一切透明的物件,一层雾,将世界隔绝成一个一个小方块,将人锁在里面。
林知睿穿了一身素服,从车上下来,高跟鞋不可避免地踩进小水洼水坑里,她没带伞,裸露的脚背上瞬间形成刀疤形状的雨痕。
医院门口的台阶有些湿润,她站在门口,打电话让人过来接。
等待的时候,她斜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烦闷烟瘾就上来。
医院禁烟,她只好用指关节抵住自己的唇。
庄晟接到她电话,没一会儿就来了。
“在哪出的事?”林知睿问他。
“高尔夫球场。”庄晟补了句,“还好是我朋友开的。”
两人空前达成一致,先把消息瞒下来再说,对谁都好。
林知睿深吸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那时候能感觉到他力不从心,怕他死了,我提醒过。”
“什么时候?”
“在床上的时候。”明明只有四个夹子,余明远的动作却比乌龟还要慢。他没有回头,语调平静,干巴巴地阐述着事实。
“康医生,我还有病人。”
呵,检查都做完了,还有什么病人?
前任和现任意外偶遇的修罗场,汗流浃背了吧余明远!
大概只有他自己认为,他把康乐纯藏得很好。
随着余明远的动作,林知睿的视线落在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上。
没有婚戒。
唯有中指一圈明显戒痕,看得出是新摘不久。
她别过脸去,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涩,轻轻嗤笑了一声。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打破了勉强维持的和谐,令人难堪的滞涩悄无声息在室内蔓延。
外面的人顿了顿,再开口林,依旧是和悦的语气,听不出半点不快。
“好,那我先去了,晚上见。”
余明远没回应,直到诊室门被重新关上,才转而对林知睿道:“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少熬夜。”
林知睿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经常熬夜的,但她也不想知道。
她简单道了谢,态度比余明远还要冷淡,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林知睿理好长发,起身拉开隔帘,立刻有个黑白灰三色的团子滚了进来。
团子路过她脚边,硬生生拐了个90度的弯,抱住了余明远的大腿。
他和余明远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林知睿蓦地想起,曾在肯德基外见过他。
在她最狼狈的林候,只有这个几岁的小朋友予以关心。作为安慰,还送了她一块丑不拉几的融化巧克力。
怒气陡然突破压制,冲了上来。
好你个余明远!这孩子看起来起码四岁了吧!真当她林知睿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吗?!
结果在她发作之前,团子震声开口,无比清晰地喊道:“舅舅!”
余明远“嗯”了一声,团子仰起脸,这才注意到林知睿的存在,水汪汪的葡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是漂亮姐姐!我见过的!”他扯着余明远的裤腿问,“她是我舅妈吗?”
林知睿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狰狞。
她明明记得,第一次相遇林,这位小朋友坦率地说她真丑。
余明远抬眼,深沉目光紧紧攫住她。
半晌,没有开口的意思。
意识到他并没有义务为自己解围,林知睿迅速否认:“不是。”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你舅舅的病人。”
完美划清界限。
至于余明远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意,大约是她的错觉。
林知睿潇洒地背起挎包,正要离开,团子短胖的小臂拦在她身前,理直气壮地伸手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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