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Bonnie小姐死后,赫维托开始加快推进QC集团在中国的业务。
“John,如果你的中文还无法做到自如交流的地步,那么你可以考虑卷铺盖走人了。”赫维托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
自幼,赫维托便学习多门外语,其中就有华文。虽然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展示过自己的华文水平,可无论是听还是写,他的水平都和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年时间,John但凡有空闲,也会抽空学习中文。可这门全世界最难的语言对他这个白人来而言,简直比外星文还麻烦。
John硬着头皮,略带一些口音用中文回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赫维托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左腕上的手链,这条手链自从被戴上之日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她只喜欢中国。”
如果M国没有枪支、没有毒贩、没有犯罪。
那么,她还会想要离开吗?
今年12月,M国总统选举顺利结束,由赫维托赞助支持的Hudson Vera获得压倒性胜利。
这个全世界瞩目的新闻,资讯遍布各个国家头条。
一夕之间,全世界的格局都发生了动荡。
赫维托下车站在路旁,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流畅的线条凸显出利落与干练。绅士成熟的外形似一道无形的面具,掩盖住他丑陋不堪的内心。
――“周之莓,7月11日生日,中国申城人。其父亲周策于三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名,被捕入狱。母亲叶晓岚下落不明……”
再过不久就是平安夜。
赫维托微微仰头看向这场初雪,伸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
――“你知道吗?在初雪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祝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还有呢,赫维托,我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愿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棱角分明的形状在赫维托的指尖迅速融化,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看向不远处:“周之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一只白色的蝴蝶竟然在冰天雪地里飞舞着,颤动着它美丽动人的翅膀。
它并不属于这个季节,那么,它会死吗?
如果所谓的自由注定是死亡的结局,那么它还会义无反顾地飞出温室吗?
赫维托勾唇笑了笑,再抬头看向同一处方向时,那里根本没有白色的蝴蝶。
“……滴答、滴答、滴答。”
赫维托紧紧闭着双眼,不愿意面对虚幻的梦境。
一直到身边的助理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低声唤他:“周先生,醒醒,到了。”
赫维托缓缓睁开双眼。
不远处,是一家漂亮的私人小院。
小院的主人此时正躺在摇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闭着双眼。
“……滴答、滴答、滴答。”
多么美好悠闲的一个午后,周之莓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可是一旁水池的水龙头并未拧紧,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听得她心烦意乱。
周之莓起身去关掉水龙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再坐回躺椅时,一只刚刚成年的橘猫跳了上来,窝在她的身上,显然和她十分亲近。
这只橘猫名叫星星,是周之莓半年前在村路口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
那是一个雨夜。周之莓撑着伞去扔垃圾,无意间听到孱弱的猫叫声,她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这只浑身颤抖的猫。
那么弱小的小猫,没有外力的帮助,势必会死在这个雨夜中。
所以它必须得到帮助,才能活下去。
周之莓当即带着小猫,开车去了镇上的一家动物诊所。这仅仅只是开始,诊所的医生可以给小猫治疗,给它注射针剂、输入营养,可最关键的部分还在于它自我强大的求生意识。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在垃圾桶里拼命呼救,即便有外力帮助,可它若是自我放弃,也很难活下去。
周之莓抱着这只逐渐健康的小猫时,不由会去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之莓幻想着做一个独立的人,她想要靠自己所谓的能力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像杂志社里的女强人和女企业家那样优秀,所向披靡。
可是回国后,面对爸爸的案件,周之莓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苟延残喘。
强大的求生意识,让周之莓拼命嘶吼,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帮助。否则她就会像垃圾桶里的这只小猫,终究挨不住这个寒冷的雨夜。
那一刻周之莓忽然意识到,求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真正的独立是要学会借力和共生。
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想想: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小之,小之。”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于阿姨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一脸无措。
周之莓又躺椅上坐起来,看向于阿姨:“怎么了?”
“我刚才不小心把你的首饰盒打翻了。”于阿姨说着将首饰盒递到周之莓面前,“我把房间的地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坏了?我按照原价赔给你。”
于阿姨是个实诚人,做事情也心细,这次实在是不小心打翻了周之莓化妆台的首饰盒。
周之莓闻言接过首饰盒,一边安抚于阿姨:“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钱的,你不用自责。”
“该怎么就是怎么,你快看看。”于阿姨看起来有些着急。
周之莓打开首饰盒看了看。
她的首饰不多,也的确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不过,周之莓还是一眼就看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那枚粉色碎钻的戒指不见了。
――“想要什么仪式?”
――“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枚戒指放在口袋里,但她的确骗了他。
戒指带回来之后她有一度时间也忘记了,只是有一次将双手放入外套口袋里,才摸到这枚戒指。
周之莓从未佩戴过这枚戒指,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偶尔不经意看到时,脑海里便会一闪而过某些画面。
所有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有少什么吗?”于阿姨见周之莓在走神,忍不住说:“你千万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该赔就得赔。”
周之莓摇摇头:“没少。”
“那你看看有损坏的吗?”
“也没有。”
“好,那我继续去打扫卫生了,东西我给你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的。”
周之莓再次准备躺下时,余光正好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出现在自家的小院门口,不知停了多久。
她下意识探头看向门口那辆豪车,微微蹙眉。
自从她和爸爸隐居到山上的小院之后,和以前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断绝了往来,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辆突然到来的豪车,不由又让周之莓回想起以前家中门庭若市的景象。
小时候家里逢年过年的总是非常热闹,大大小小的豪车堵满了家门口,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自从爸爸出事以后,所有人避之不及。她四处找人、找关系,可所有人都当她是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又有什么麻烦事惹上来吗?
周之莓心里隐隐染上不安,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豪车的后车门缓缓打开。
下一秒,周之莓看清楚车上的人,顿住脚步。
男人一身休闲装束,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乍一看仿佛是个阳光运动型的男大学生。
可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男人蓝色的眼眸似乎被阴暗潮湿的沼泽包裹。
当下,周之莓心里滋生出阵阵寒意。晴朗的午后仿佛瞬间被冰冷覆盖,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赫维托下了车,带着阴湿的气场一步步朝周之莓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周之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起初,她经常会提心吊胆,总觉得下一秒赫维托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她要为爸爸的案件奔走,每天心力憔悴,无暇再去担忧。
渐渐的,她很少会去想起他,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或许是成天疑神疑鬼的原因,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可她转身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这段时间周之莓泡在舒适悠闲的生活中,差点就要忘了还有赫维托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Bunny,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找到你的吗?”赫维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他说得是中文。
字正腔圆的中文,听不出任何口音的中文。
周之莓的神色瞬间一变。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猜测过赫维托会不会中文,即便他不会,对他来说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干什么?”周之莓压着声,她眼底不慌不乱,直接将他堵在了小院门口。
赫维托死死地看着周之莓,似乎要把自己的双眼镶嵌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袭来,带着香甜的芬芳,似乎像一道透明的焰火,无声地卷走他眼底那些湿漉漉的潮气。
这二十个月,将近六百个日日夜夜,他一直在关注她。
他像是一只阴沟里浑身潮湿的爬行动物,只能藏身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注视她,思念她,幻想她。
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掳走,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用力地亲吻她的双唇,占据她的身体。
可这样做的结局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或许,他永远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恶魔,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人会来爱他。
但他在努力学习做一个正常的人,能挺直脊背站在阳光下。
他也在学习如何爱。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的目光变得赤诚、温柔。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那只快要冲出牢笼的恶魔,克制自己上前拥抱她,占有她。
如果他的病情治疗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那么剩下的治疗,只有倚靠她才能继续推进。
周之莓看不明白赫维托眼底复杂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要防备着他,时时刻刻注意他神色的变化。
一年多时间没见,赫维托的五官似乎更显锋利,他应该是瘦了不少。或许是穿着打扮没有那么严肃正式,他身上倒是没有那种骇然的气场。
周之莓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下意识想要往后倒退一步。背脊撞在院门上,她的双手似乎想要攀附住什么,紧紧抓着门把手。
他又想干什么呢?
周之莓咬着牙,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乱。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多少的折磨和困苦她都忍受过来了,还有什么怕的呢?
她其实并不怕赫维托,只是反感他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
赫维托再清楚不过周之莓看向他的视线里有无声的反抗,她微仰着头,眉头微微蹙着。
还是和以前一样。
怕他会伤害她吗?
怕他会再次将她囚禁起来吗?
或许,在她的眼中,他还是一个疯子、魔鬼。
那她呢?
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久久,赫维托才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有一些不甘、委屈、怯懦。
“你这个骗子。”
从那个寒冷的雨夜开始,赫维托便知道她告诉他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包括Bonnie这个名字。
他一直知道她在骗他。
可这个世界上只有骗子是真心对他。
因为骗子是真心骗他。
第51章 Neighbor
骗子!?
周之莓一怔, 没料到赫维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是什么意思?
又是什么眼神?
周之莓不由看向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浓密的眼睫下,浩瀚如海的眸子中带着复杂的神色,又有一些黯然的轻柔。
不知是否周之莓看错, 她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丝楚楚可怜?像被遗弃在路边舔舐着潮湿皮毛的小动物,等待主人的爱抚。
赫维托和周之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有过分强势地靠近, 因此并未给周之莓造成任何压迫感,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
周之莓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确是赫维托。
让人捉摸不透的的赫维托,他又想做什么?
周之莓的心绪紊乱,仿佛笼罩着一层拂不去的阴影。
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无声地注视和对峙中, 赫维托再次开口时, 语气染上更加浓烈的幽怨:“欺骗了我那么久,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他难道费尽心思追过来, 只为了来质问?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 难道不是直接掐住她的喉咙吗?
周之莓复杂的心绪中又染上一些心虚, 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赫维托, 防备的眼神中似有一丝皲裂的缝隙。
正在这时,小橘猫突然从小院里窜出来, 竟然直勾勾地朝赫维托的脚边蹭过去。
它躬着身体,眯着眼睛, 用脑袋在他的脚边拱了拱,接着再用身体在他脚踝边绕了一圈。整个过程流畅到,仿佛他才是它的主人。
小橘猫的毛发落在赫维托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难以计数的肮脏细菌留在他的身上,令他感到厌恶。
几乎是下意识的,赫维托想要抬起脚踩死这只恶心的生物。
周之莓连忙俯身从赫维托的脚边抱起星星, 用掌心摸了摸它的脑袋,脸上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再抬头看向他时,又是一脸防备。
她知道他讨厌任何带毛的动物。
他有严重的洁癖。
赫维托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周之莓的手上。
他看到她用手抚摸着那只恶心的生物。
那么软和,那么眷爱,那么小心翼翼。
嫉妒这令他更想一把掐死这只东西。
然而,更为诡异的念头在赫维托脑海里浮现――他想成为这只恶心的生物。
他想代替它,想把自己的脸埋在她柔软的身体里,用力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占据她所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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