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卡索什么样,我们对你什么样,你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小徐董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检方的证据要都是真的,我爸怎么会当庭释放?”
许阳秋的指尖微微一颤,接着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不让对面的两个人看清她的眼神。
律师兢兢业业地充当翻译:“检方除了指控徐董参与洗钱,还指控他猥亵儿童,这两点指控都不成立――庭审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徐董本人被无罪释放。而小徐董,也就是我的委托人认为检方没有遵从疑罪从无的宗旨,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本人和洗钱等事件有关,所以委托我提起上诉。”
小徐董见她没有出言反对,语气和缓了不少,“找你帮忙,肯定不会亏待你。你当初在卡索做财务,我们有没有问题,你还不清楚吗?”
“据说检方的证据中有你、邓处还有周家父子的往来记录,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有挣扎的余地吗?”许阳秋平缓道,“甚至部分证据也指向了徐董有参与,且扮演了重要角色,只是没有直接证据。检方依然认为这部分证据存在,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就算你们不上诉,检方大概率也会上诉。如果被检方找到这部分证据,那二审判决只会对你们更加不利。”
小徐董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开诚布公地聊,面色一喜,“没那么容易,我爸聪明着呢,他的狐狸尾巴藏在哪,连我都不知道。”
原来不知道啊。
白白陪他演这么久。
许阳秋极轻地叹出一口气,继续问:“我听说检方调查到徐董有个刚满十八岁的伴侣,那女孩六七年前就经常独自来找徐董,我一直很好奇,猥亵儿童的罪名真的不成立吗?”
小徐董语气不屑:“女孩?这两个字她可当不起,她等着当我小妈呢。”
小徐董脑子没转过来,律师却先察觉到不对,打断道:“许女士,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许阳秋神色一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徐董猥亵甚至□□幼童的罪名不成立,只可能是因为检方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与口供,不可能是因为他是无辜的。至于你,你最好对那位十八岁的女孩放尊重点,否则她一旦反口,你就要跟你爸在监狱里团聚了。”
小徐董被她这一段话说懵了,嘴巴微张,没有半点刚才的神气。
回过神以后,他的手颤抖地指向她:“你个走狗!!宁宇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后面的两位警察低声朝他吼,让他老实点。
“你说错了啊,小徐董。”许阳秋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宁总是想跟你们割席,但他没道理做得这么绝。”
小徐董连下巴在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什么意思?”
“对啊,我什么意思呢?”
许阳秋欣赏着他的表情,连续好几个月堵成一团的胸口终于生出了一丝快意。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揭露谜底,好让小徐董被他脑中种种可怕的猜想多浸淫一会。
等看够了戏,她才拎起包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小徐董的怒骂声,律师的低声劝说,还有警察喝止他的声音。
一片混乱中,她轻飘飘的声音精准地传入小徐董的耳朵:
“你可能没注意到,我......姓许。”
小徐董瞬间安静。
“去让你爸好好回忆回忆,还有谁姓许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徒留身后一片死寂。
那位十八岁的女孩叫璇儿,许阳秋之前多次派人与她接触,但她对徐董死心塌地,让她指人徐董猥亵未成年人的几率不大。
过去的犯罪会因追诉期已过而无法惩处,但罪恶本身不会消失,会缠在他身上如影随形,越是不被发现,他就越是不可能停止犯罪。
来日方长,凡是罪恶,终有暴露于阳光之下的那天,经年冤债,也终有昭雪之日。
而她,有的是精力与他慢慢周旋。
刚从看守所出来,许阳秋接到了Hunter的电话,大概是来催促她尽快去把合伙人的手续办齐,否则公司可能面临大额罚款。
她一个月前就买好机票准备飞伦敦,这一耽搁就是一个月。
Hunter在电话那头没完没了地问候,许阳秋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一口标准的英音说:“省省吧,下周就飞。”
Hunter沉默片刻,又开始问候:“我理解你最近亲人去世,对你来说是很艰难的一段时间。不知道我这么说,会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和困扰,我......”
“明天。”许阳秋要是不打断他,这一个越洋电话能把她手机打到欠费停机,“我明天就飞,后天到。”
她计划在伦敦待一周半,足够她把手续办完、团队安置好,顺便简单熟悉一下那边的团队成员。她最初是为了“保险箱”女士才不想回伦敦工作,现在这个顾虑没有了,她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考虑。
考虑的因素包含叶一,但不全是他。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没有心思想任何别的事,和叶一的进展也就这么停滞下来。
这个人她想要吗?
想要。
但不会想要到为了他留在国内的程度。
她的事业发展、对徐董的调查还有她自己的偏好,这些都排在恋爱之前。
更何况交通这么发达,她的新工作灵活性也很强,距离这点小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
不论未来如何发展,至少此时此刻,她是这么想的。
许阳秋逼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事故”,掏出手机给叶一打了个电话。
回铃音响了半天才接通,却是威利的声音:
“许阳秋?你知......”
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挂断。
许阳秋又打了一次,没人接,叶一的消息倒是回过来:
【你找我吗?】
【怎么是威利接电话?你不方便说话吗?】
【在忙,怎么了?】
许阳秋把要去英国待一周半的事情跟他说了,这事来得过于临时,所以她没邀请他一起,毕竟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
叶一那边回了个好。
去伦敦工作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好,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朗,她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跟他坦白。
她很想要叶一这个人,想要到恨不得将他绑在身边,走到哪绑到哪,时时刻刻见面才好。
绝大多数时候,她的理智总是占上风,欲望偶尔会战胜理智,但爱念不会。因此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甚至吓了一跳。
这一吓,理智才缓缓冒头:叶一要照顾小玉,他的公司也在国内,她只能想想,不能真的绑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叶一也是个很理智的人,他思路清晰且意志坚定,打定主意谁也劝不动,所以威利总说他是“人机”。
而少数情况下,也就是许阳秋看到的叶一,跟理智没有半点关系。
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倔得像头活驴。
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根本着急不得,还是得等她回来当面聊,慢慢来。
她这么想着。
第93章 一轮玫瑰
◎有人爱你吗?◎
正值冬时令,雾都与魔都有八小时的时差,碰上延误,许阳秋落地时已经是伦敦时间凌晨三点。
算起来,她已经五年没回来过。
空气是发酵味混合着煤烟味,好像跟上学时一点变化都没有。
Hunter担心她一个人坐地铁或是叫Uber不安全,颇为绅士地亲自来接她,街头一片寂静,偶有三三两两的醉汉路过,她听到几句爱尔兰口音的欢呼。
许阳秋笑着问:“St. Patrick's day is coming I almost forgot.”
(快到圣帕特里克节了吗?我差点忘了。)
“Yeah, party time.”
(是啊,派对时间到。)
许阳秋对这个节日印象深刻,满大街都是戴着绿帽子的人,但凡是个中国人就忘不了这种场面。
她大学期间参加过两次,一群人端着绿色的啤酒跟着游行队伍凑热闹,震天的音乐和踢踏舞的脚步声响起,根本听不见彼此说的话。
距离圣帕特里克节还有将近两周,她刚好赶不上。
Hunter劝她多留两天,跟团队一起去看女王,她笑着说那也不是我的女王。
这一周半她住在金融城的某家品牌酒店,房间风景很好,透过窗户能看见反地心引力的现代建筑紧邻着薄雾笼罩的传统建筑,泰晤士河蜿蜒流向远方,有种身处赛博修真小说中的奇妙感。
可惜她只有第一天晚上有空欣赏夜景,未来一周她都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为了倒时差熬了大夜,她每天回酒店倒头就睡。
她争分夺秒地赶工,终于在出发前一天完成所有任务,为自己争取到半天空闲。
许阳秋趁着半天空闲拎着行李箱打车回了母校,可惜她没提前查好时间,她的学院今天并不对外开放,她专门装进包里的校友卡毫无用处。
她本想回学院转一圈,在把行李藏到东北角那个很少排课的阶梯教室里,接着一身轻松地出去逛,谁知她忘了查开放日这回事。
她灵机一动,就近找了位金发稀疏的门卫大爷,全靠嘴甜把行李放进了门卫室,接着掉头往安格尔西修道院附近走。
距离不远,但她对于这里的记忆有些模糊,靠着谷歌地图的辅助才辨明方向。
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牌子,写着Anglesey abbey,旁边有个大大的箭头。
但即使没有这个牌子,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
因为周遭弥漫着生板栗和树木的香气,类似她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也类似被沐浴露浸染后的那个人的味道。
那个沐浴露的口味其实叫柚子松木,但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就跟这片林子一模一样,气味本身冷冽甘醇,像名贵的佳酿。
但在叶一身上,却和此时此刻她闻到的味道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其实很难清楚地说出这两者之间具体有有什么差别。
笼统地打个比方,大概就是,现在闻到的是早春板栗林的香气,但叶一身上的,是那种带着热度的林木香气,像是燃烧着,很暖和的味道。
也像是暴殄天物地将佳酿煮热,只为暖胃的那种安心熨贴的感觉。
这会儿国内应该是半夜,明知他未必能看到,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栗子林吗?我现在就在这。】
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消息回复得很慢,有时间要间隔半天才回复。
许阳秋原本没抱希望,谁知这个点他却秒回:
【记得,你说在你学校附近。】
【我回去有礼物给你,两个礼物。】
【算上这次的伴手礼,那就是三个礼物!】
【好。】
好什么好?
许阳秋补了一句:
【我下周生日。】
【好。】
算了,好就好吧。
大概是人在异国,心思格外矫情一些,她呼吸着周遭的空气,在原地停留半晌。
任凭自己站在绿意不甚明显的林子里,嗅着异国他乡的空气,不受控制地想一个还没到手的人。
理智博弈许久才占了上风。
想到时间不算充足,她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简单转了转,就走出这片林地,去主干道上的礼品商店挑伴手礼。前段时间,她刻意不接电话,长辈朋友都很担心她,她得一一买了礼物赔罪。
给孙叔的茶叶、吴姨的地区限定版诗集、炮仗的炮仗玩偶......
短短一个小时,她就给所有人买好了礼物,除了叶一。
许阳秋几乎逛完了一整条街的礼品店,却什么都没挑出来。
她发现她并不知道叶一有什么爱好或是偏好。
除了碳水,除了她。
难道把自己裹进大饭团里送给他吗?
许阳秋被这个念头恶心到,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摇出脑袋。
她边想边逛,却突然在街角收获了惊喜。
街角坐着一位白胡子几乎拖地的爷爷,圣诞老人同款胡子遮挡住他大部分五官。
他面前摆了一张破旧的毯子,毯子上放了几个巴掌大小的木雕,雕着各式各样的动物,没有上色,都是木头本身的颜色,但每一只都惟妙惟肖。
舔爪子的猫咪、蹦高高的兔子还有蜷成一团的蟒蛇......
都好可爱。
但许阳秋一眼就看中了摆在边缘的一只耳朵长长的小狗,小狗半个脑袋埋进盆里,正欢快地干饭。
品种不明,一律按金毛处理。
她指着木雕用英文问多少钱。
谁知老人操着一口江浙口音中国话,不耐烦道:“不懂不懂。”说完指指旁边的牌子。
牌子上用英文歪歪扭扭地写着:不会英语,二十。
还画了个英镑符号。
他满脸的白胡子实在太霸道,许阳秋实在是难以从五官分辨出他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所以才默认他是个英国老头。
许阳秋切回中文:“大爷,我要那个木雕小狗。”
“哦呦?中国人啊?”大爷的不耐烦烟消云散,“小姑娘我跟你说,这可是板栗木,这帮老外不识货,板栗木纹理好看而且自带香气,做木雕摆件再好不过了。”
大爷大概是在异国他乡憋久了,话匣子打开根本停不下来,一句话没拦住,已经说到要打个板栗木的茶柜运回中国了。
飞机不等人,许阳秋果断拿起孤零零放在一边的小狗摆件,从包里抽出二十英镑递给他:“大爷,我要这个。”
谁知大爷抬手把钱推了回来:“送你送你,这个是我雕坏的,雕狗盆的时候没估计好余量,狗盆雕得比狗都大,跟浴缸似的。”
很好,用浴缸吃饭的金毛。
贴切。
许阳秋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个无比贴切的便宜礼物,跟大爷连声道谢。
“谢什么谢。”大爷飒爽地摆摆手,“你真心喜欢就好。”
许阳秋礼貌地跟大爷道别,步行回学校取行李,接着就叫车去机场了。
从修道院到魔都家里,里里外外折腾了快四十个小时,飞机上又根本睡不好,她到家就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
她跟叶一报了个平安,接着去泡了个漫长的澡,将舟车的劳顿消解殆尽。
等她泡完澡出来,依然没收到叶一的回复。
许阳秋只等了两分钟,就沉沉地睡着,一觉睡到次日下午。
许阳秋醒来之后,发现叶一还是没有动静,Hunter那边倒是给她发了一句节日快乐,和一张绿油油的游行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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