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脱口而出,“可我还没说要去哪里。”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池砚珩点头,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事, 去哪都能顺路。”
外面冰天雪地, 时隔两年多,程鸢再次坐上了他的副驾。
车上的暖气一直开着,拉开车门的瞬间就有暖风扑过来,她冻僵的身体渐渐缓过神来。
程鸢报了个地名, 他立马就打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见他连导航都没有设置, 她不禁有些诧异。
池砚珩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一片拍照,变化不大,有些路还记得。”
她这才回想起,他在英国读了四年大学。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池砚珩问道:“今年不打算回国一趟吗?”
“还没想好,”她低着头划手机,如实说,“如果有假期的话会考虑回去旅游。”
“皮埃尔不是说了给你双倍假期吗?”
程鸢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听了进去,她没有正面回答,忽然想到什么,问了句:“你真的要投资那个项目吗?”
池砚珩看向他,“为什么不行?”
“那可是八千万。”
“你不想升职了?”池砚珩说,“不是你们老板说的吗,只要拿到融资就给你升职加薪,假期加倍。”
那也不能用八千万来换啊。
程鸢抿了抿唇,“我的假期没有这么金贵。”
天上没有月亮,雪花大片落到车前玻璃上,又在两秒之内融化成水。路上有匆匆而过的行人,步履不停,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池砚珩车开得也很稳,他做事从来不紧不慢,看似冲动毫无逻辑的决定,实际都是经过多重考虑才得出的结论。
他们像普通的朋友那样对话聊天,一句一句,有问有答。
但程鸢知道,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时隔几年,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浓情蜜意早就被时光磨损,又经过海浪冲刷,剩不下什么了。
她不去看他,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屋顶上白茫一片,雪花清晰可见,簌簌扑向车窗。见她看得专注,于是池砚珩也偏头看向她。
她细软的头发垂落到车框上,一部分在米白色大衣上散开。
剩下的路程,两人无话,程鸢一直贴在窗边看雪。
直到接近目的地,池砚珩把车子停在路边,她住的小公寓道路太窄,车开不进去,还得再下车走一截。
程鸢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带,手已经触到车门,准备下车。
却看到池砚珩也解开了安全带,“这里没有路灯,我送你。”
她拒绝道:“不用了,就不到200米,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他没再强求,而是把手伸向后座,拿出一条围巾。
“那你把这个戴上吧。”
程鸢刚要摆手,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本来就是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围巾上,橘色缎面搭配千鸟格,颜色很清新,也很容易让她找回两年前的记忆。
彼时,她刚搬去别墅不久,逛街偶然看到这团橘色,在一众黑白灰的冬季衣物里很扎眼,她当机立断给自己买了一条,都已经走出了店里,又转身回去,给他也买了一条。
然而池砚珩却一次都没有戴过。
工作原因他常年要穿西装,搭配一条明亮橘黄的围巾,那画面估计第二天就能被黑子买上热搜。
程鸢买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她只要看到两条围巾齐齐挂在那里就觉得开心。
她接过围巾,在车里裹上,裸露的脖颈立马被暖和厚实包围。
池砚珩说:“路上小心,刚下过雪有点滑。”
“好,你也回去吧。”
她很少会在晚上出门,公寓附近的路灯坏了,每次回家都要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后来她直接买了个强光小手电,装在包里,随时派上用场。
回到家后,她把包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累得起不来。
从早到晚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困得要死。
但还不能睡,程鸢挣扎着爬起来,取下围巾翻开,像是要验证什么。
两条围巾外观看似一模一样,但程鸢知道其实不然,她自己的那条在底端绣的是小鱼图案,而送给他的那条上,纹的是飞鸟。
当时导购小姐还在夸她眼光好,说这叫“鹣鲽情深。”
围巾上沾了她的体温,暖烘烘的,刚一翻过来,底下那枚刺绣落在她眼中。
是只飞鸟。
程鸢懊恼不已,当时只顾着赶紧回家,赶紧离开他,居然忘了仔细检查。
她打开手机列表,划了几下却忽然想起,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区区一条围巾而已,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就算发现又能怎么样?他都没戴过,就算扔了也不心疼。
今天经历坎坷,遭遇狗血,她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而多年的经验教给她一个痛彻心扉的道理:
千万不要在晚上做任何决定。
于是,程鸢果断放下手机,去洗了个热水澡,清清爽爽地钻进被窝里。
池砚珩没有立马上车,而是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确保她进了公寓,那扇小窗上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他这才扫了下身上的积雪,回到车上。
车后座,那条带着小鱼的围巾正静静的躺着。
池砚珩这次过来没有带助理,第二天早上,他在总统套房的豪华大床上醒来,然后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像是守株待兔一般。
叮咚一声,新消息来了。
上面是一串鲜红的感叹号,下面最新消息就显得十分突兀。
【抱歉,昨晚搞错了拿了你的围巾,你还要吗?】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他坐起来,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字。
【要。】
程鸢收到消息后就翻了个白眼,他一个总裁,想要多少钱的围巾买不到?非要执着于这条围巾?
但她今天实在不想出门。
程鸢:【那我怎么还给你?】
池砚珩几乎秒回。
【先放在你那里吧,过几天我去取。】
好麻烦。
啪嗒,手机被扔在一边。
接下来一周,老板兑现了他的承诺,给程鸢放了一周假,不知道是前几天的会议太累了还是池砚珩突如其来让她有些心慌,她没有选择去旅行,而是在家窝着,看了一周的书。
一周之后,程鸢忽然接到老板皮埃尔的电话,说有个陪同翻译,让她过来一下。
现在,立刻,马上。
程鸢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起来了,匆忙收拾好东西,到了约定的目的地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池砚珩和老板站在一起,等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指使皮埃尔。
她来得着急,头发也被风吹乱了,哪里有什么形象可言。
池砚珩盯着她,笑眼盈盈,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愧疚。
老板过来跟她解释,“池总的计划有变,会在伦敦多待几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过来看美术展,你抓住机会,多多表现!”
程鸢瞟他一眼,心说:你怎么不多多表现?
今天展馆不对外开放,只服务池砚珩一个人。
他不喜欢人多,因此没有配备讲解员,全程只有他们三个人。
走廊的两面墙上陈列着各个时期的知名油画作品,安静到针落可闻,程鸢无奈地跟在他和老板的中间。
听着他们侃侃而谈。
两人各谈各的,最后全部由程鸢转述。
她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就偏偏学了翻译?
大学时期,有位德高望重的院长过来开讲座,院长本身也是翻译出身,面对底下一众星星眼的青涩学生,上台第一句话差点暴露出真实想法。
他哀叹一声,“才这么年轻,怎么就碰了这玩意呢……”
当时她只觉得院长幽默风趣,现在想想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接触到翻译的痛点就飘飘然了。
要不说翻译这个工作特殊,她像个传话筒。
程鸢不知道看个美术展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
欣赏艺术的过程本就该是寂静无声的,她现在只想让老板闭上嘴,因为他每说一句话,拍的每一个马屁,程鸢就要转头翻译给池砚珩。
而偏偏在她说话的时候,池砚珩总会低下头,格外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
如果他再回答两句,程鸢又要看向他,和他对视。
眼神交织仿佛电流划过全身,暧昧极了。
这几年,就算她不去刻意搜索,铺天盖地的网络新闻也让她躲不开池砚珩的消息。
就在刚刚进入美术馆前,皮埃尔还拉住她,悄咪咪地说:“这位池总可了不得,上个季度拿下了法国一系列制造工厂,我老爸说了,保守估计他身价得这个数。”
皮埃尔比了几个数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195亿美金。”
他激动地问:“牛不牛?”
程鸢面无表情,“牛。”
见她反应平淡,皮埃尔觉得没劲,又跑上前去和池砚珩搭话。
她在后面慢慢走,抬起头时又对上他的眼睛。
今天不知道多少次了。
程鸢有点烦躁,最近几年她忙于工作,用无尽的事业把自己填满,整天连轴转,至于生活——
算了,她根本没有生活。
但她也不是傻子,池砚珩想要和好的想法不能再明显。
第59章 游轮
池砚珩在英国还要再留几天, 毕竟是八千万的生意,皮埃尔的项目计划书出来后,两人后续还得商量很多细节。
于是程鸢算是跟着倒霉了, 放着那么多翻译不用,非要把她叫出来。
皮埃尔借了他父亲的豪华游轮, 抓住时机搞了个派对, 邀请当地的名贵公子哥们去游玩, 也把程鸢拉上了。
结果人都到场了, 池砚珩那边忽然有事不能去了, 他在英国有别的生意要谈, 据说跟某位老板去参观工厂。
但party肯定不能停。
冬天, 海面上寒风呼啸, 白鸽成群飞过, 与底下的墨黑色大海形成鲜明对比。
甲板上冷得要死,然而看风景的躺椅上却躺满了人。
她不喜欢大海的咸味, 尤其在冬天,天气阴沉,海面变成阴郁的墨色, 毫无美感可言。
可到了晚上,这艘豪华游轮就充分展示出了金钱带来的美感。
她站在甲板上仰望, 共有16层, 游轮内部装潢更是奢华无比,五星级酒店配置的套房就有2050间,还设有酒吧、赌场等,专供富家少爷玩乐。
天幕落下, 夜色降临的同时,船上灯光逐次亮起, 霓虹闪烁,犹如载着一栋巨大辉煌宫殿缓缓行驶在海面上。
既然池砚珩不在,那她这个翻译也毫无用武之地。
皮埃尔一整晚忙着在赌场玩,没空理她,甚至她怀疑他都不记得自己带了个小翻译出来。
甲板上穿礼服的女人们在扎堆举着手机拍照,她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些小有名气的网红,当然也有些三线小明星,个个衣着华丽,大冬天还穿着低胸拖地礼服,身材姣好。
而她穿着白棉服就过来了,臃肿得像个大冬瓜。
程鸢在甲板上待了一会,觉得实在太冷,裹紧了衣服回到大厅。
大厅内部也是歌舞升平,几个立体混响正叫嚣激情音乐,她穿过一对对正在热舞的男女,问了服务生,终于在餐厅隔壁找到一个隔间。
脱掉厚重的棉服,她里面穿了件米色垂感毛衣,头发散下来,微微卷曲垂落肩膀,整个人干练优雅。
不多会就有服务生托着盘子主动过来送酒。
“打扰您了女士,这是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程鸢微微抬起头来,顺着服务生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染着红毛的男人冲她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杯子。
眼神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从上到下。
看得她生理不适。
程鸢僵着脸假笑,点点头以作回应,然后把那杯酒推得远远的。
前后两侧隔板将空间隔开,成了个狭窄的小包间,这是她能找到为数不多的清净之地。
程鸢就坐在一侧沙发上看书,随身带着口袋小书是她的习惯,有时候是一本文学作品,有时候是一个轻薄的小本子,用来记录所见所闻,或者趁着空闲时间写写日记。
她在英国没什么朋友,交流最多的也是同事,因此所有心事都写到了日记本上。在这个电子设备高度发达的时代,她依然选择古朴简单的手工记录,仿佛这样能把烦恼留在纸上。
12月22日,阴。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游轮奢华但吵闹,我在靠窗的小隔间里虚度时光。
……
她写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来人。
头顶灯光被遮住,阴影扫过来时,她下意识抬头。
那位红毛男士终于按耐不住,他大喇喇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还打了个响指,手极其不安分地按住她的本子。
“小姐,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和我去大厅跳支舞?”
“抱歉,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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